他可以带人到解剖匠的秘密聚会中去,但莫莱尔不行。男人也是疑惑,为什么阿诺德会带这样一个姑娘来。
“你们圈子里的人都像您这样吗?”
“不,”发福的中年人拍拍肚子,笑道,“通常是我的反义词。”
“那就没问题。”莫莱尔轻松地挑挑眉,“啊,到现在都没自我介绍呢,我是莫莱尔,请问先生您怎么称呼?”
“杜兰。”
告别了杜兰先生,莫莱尔和阿诺德登上了回程的马车,女人忍不住吐出了和解剖匠相同的疑问:“阿诺德先生,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确实,我可以让阿道夫跟着他去秘密聚会打探消息,可我并非我们三人中的头领,而您手中也不可能只有阿道夫一个合适的人选,为什么要带我来呢?”
“我事先并不知道杜兰得出的结论,我只收到了他无法确定贝克尔死亡时间的消息。”
“您的意思是,带我来是为了确定贝克尔的死亡时间?”莫莱尔一脸匪夷所思的震惊表情,“杜兰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铂金色头发的男人看着她,冷淡地开口:“我却听说你能够知道。”
塞西莉亚·莫莱尔只要看一眼尸体,就能准确地知道那人的死亡时间。
这天方夜谭一样的能力在多次的任务中得到证明,她总是说“我猜”,“可能”,但女人每一次的猜测都是准确的,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侥幸,那么三次四次,乃至五次六次呢?
给阿诺德的报告中详细地记录了莫莱尔每次猜测时给出的理由,阿诺德觉得那些理由很牵强。
报告末尾有一句很含糊的话:塞西莉亚·莫莱尔可能有吉普赛血统。
看着阿诺德,莫莱尔脊背发凉,她知道自己身边有阿诺德布置的眼线,也说“问心无愧”,但当眼线的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女人依然笑着,甜美的笑容中带着刺。阿诺德开了口,她就不可能逃过,自己的小秘密被曝光了,就也想从阿诺德那儿挖出些什么:“杜兰已经从贝克尔的死亡中找到了方向,您何必纠结于他的死亡时间呢?”
冷淡的男人滴水不漏,给了方向,却让莫莱尔自己猜:“杜兰手中的只是一条线,我有我的怀疑。”
怀疑什么呢?情报机构中已经有怀疑对象了吗?
莫莱尔见好就收,因为觉得自己吃亏了,语气算不上好:“如果您愿意相信的话,前天早晨,贝克尔和我们在凌晨道别后就再没能看到太阳。”
“理由?”
“唔,理由……”莫莱尔扬起无赖的笑容,摆明了是在说谎,“我是开酒馆的,知道煮熟一锅肉需要多少时间,贝克尔是个大块头,把他切碎煮熟需要不少时间。”
联系她说的话,莫莱尔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阿诺德不为所动:“或许那户人家有口特别大的锅呢?”
莫莱尔狠狠愣了下:“阿诺德先生您是在说冷笑话么?”
男人依然冷淡,一张脸石刻般没有丝毫表情:“你的理由站不住脚,莫莱尔。”
女人笑:“别忘了我的前提是‘如果您愿意相信’。”
马车在莫莱尔酒馆门前停下,下车的只有莫莱尔老板娘一人,艳丽的女人站在店门前目送马车离去,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冷的。
走进店门,伙计向她汇报工作,阿诺德已经派人把房钱付了。
“艾伯特呢?”
“楼上房间里。”
莫莱尔转身往二楼走去。
十五六岁的酒保已经在莫莱尔酒馆干了三四年了,他偷眼看着莫莱尔的背影,准确地察觉到了微笑着的老板娘糟糕的心情,心里不由嘀咕:莫非是在贵族那儿吃瘪了?
相比之下显然艾伯特更胜一筹,虽然这个到处打短工的犹太人很贫穷,但他愿意为塞西莉亚·莫莱尔打架不是吗?
二楼房间里,阿道夫也在。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躺在床上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们醒着。”莫莱尔给了两个男人一人一脚。
“怎么样?”阿道夫缩了缩脚,闭着眼睛问。
“贝克尔被人切块煮熟了,阿道夫你今天晚上去参加会这么做的人的聚会,有同好会带你去。”
阿道夫呻。吟一声:“上帝啊,请善待老年人,我从昨天晚上忙到现在!”
莫莱尔不管他:“阿诺德怀疑是情报系统内部的人下的手……这我们管不着。”
“贝克尔死在前天早晨,”面对两名同伴,莫莱尔的语气确定极了,“显然他没能和他的情人小姐度过愉快的夜晚。”
“不愉快却终身难忘。”艾伯特躺在床上,支起胳膊,懒洋洋地撑着脑袋,“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塞西莉亚。”
心情不好的塞西莉亚用话刺回去:“不会比你更糟糕的,艾伯特。”
“那么,”莫莱尔深吸一口气,“查到贝克尔瞒着我们接的私活是什么了吗?”
“查到了。”艾伯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可怜的阿道夫被你派出去上夜班,但守夜人的小屋必须有人在——那个人显然是我,要一起来吗,塞西莉亚?我们可以躺在床上交流情报。”
年轻人指指窗外:“现在,先吃晚饭怎么样?”
塞西莉亚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有点小重口_(:з」∠)_
☆、以死亡为开端
这天晚上,莫莱尔酒馆的老板娘没有出现在酒馆大堂,别有用心的客人们失望,熟客们习以为常,莫莱尔酒馆的老板娘从来不是看店用的,她时常会跑去各个供应商的店里拉交情——一个女人独自撑起一家店,要干的事情很多,很辛苦。于是又有些时候她会放松下,比如和两名同伴躲在后厨吃东西。
莫莱尔酒馆只提供简餐,食物算不上多好,但和守夜人和短工自己鼓捣的东西比起来,向客人们出售的食物显然要美味的多。
瘦条条的艾伯特一点不客气,从锅里捞出肉块,粗粗切了下,堆在自己的盘子上。阿道夫很克制,盘子里大半是蔬菜,清淡的很。
莫莱尔切着自己的羊排:“阿道夫你不多吃点么?”
两鬓斑白的男人一脸苦相:“我可不想在待会儿的聚会上吐出来。”
艾伯特咬着肉含糊不清地说:“相信我,你不会的。”
阿道夫从鼻子里哼了声,慢慢嚼着没什么滋味的蔬菜。
晚饭过后,阿道夫先走一步,去和杜兰汇合,艾伯特等莫莱尔处理好了酒馆中的事情,才和她一起踏着月色回到守夜人的小屋。
酒馆老板娘出来时换了身男装,此刻她脱了鞋爬上床,盘腿坐在了被子上:“说说吧。”
木板搭出的床足够大,艾伯特横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是藏宝图。贝克尔想发笔横财。”
“想必是相当珍贵的宝藏,否则他不会说干完这票就能退休的话。”莫莱尔说。
“大概吧。藏宝图是一群美洲淘金者带来的,你也知道,这群人在美洲积累了相当的经验,无论是发掘技术,还是谨慎性。贝克尔表面上的身份是木材商,谁去找他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群美洲人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贝克尔暗地里的身份——他们不仅知道他是情报商,而且隐约摸到了他在为某个庞大的机构工作。”
贝克尔说道这里顿了顿:“美洲人怎么知道贝克尔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今天贝克尔的死讯已经在西西里传开——他也算个小有名气的商人,那些美洲人坐不住了,找上门来,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还要花好些时间才能搞清贝克尔到底在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艾伯特直起身,和莫莱尔面对面坐着:“贝克尔死了,他们的藏宝图也不见了。”
莫莱尔猜测:“他们怀疑贝克尔走漏了消息引来杀身之祸,同时给他们造成了损失?”
“是的,”艾伯特回答,“别忘了贝克尔是死在哪儿的,男人在床上总会放松警惕。”
莫莱尔抬了抬眼:“包括你?”
艾伯特笑:“想试试吗?”
莫莱尔一脸正经:“美洲人找我们想做什么?帮他们找回藏宝图吗?”
“没错。他们说我们既然是贝克尔的手下,就要弥补贝克尔的过失……我觉得他们怀疑我们和贝克尔的死有关系。”
莫莱尔翻了个白眼:“相当有道理的怀疑。”
艾伯特同意:“没错。他们威胁我,如果不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就去你的酒馆闹事。”
莫莱尔瞪大眼:“等等,为什么威胁你的内容是破坏我的酒馆?”
艾伯特理直气壮:“因为我们是一对,而我很穷。”
莫莱尔:“我什么时候和你这个穷小子成一对了?!”
艾伯特:“在别人眼里恐怕恐怕我们一直是一对。”
“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同意。”
完全不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的两人坐在一张床上继续对话。
莫莱尔问:“是什么样的藏宝图?”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你觉得他们会回答吗?”艾伯特嘲笑她,“当然,我问了,自然,他们没有回答。”
莫莱尔:“……继续。”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被美洲人找上后贝克尔没有上报阿诺德,却和他们合作?”
“是因为宝藏贵重得让他舍不得放手吗?但美洲人蛮横,他们能分给贝克尔多少呢?在不惊动阿诺德的前提下,我不认为贝克尔能独吞下宝藏。”
“或许是因为那些宝藏的价值已经超过了‘珍贵’,一旦上报阿诺德,他就不得不往上晋升。”莫莱尔垂着眼睛,“贝克尔再往上的位置,退休就没那么容易了。”
艾伯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被莫莱尔的话弄得更糊涂了:“我不是很明白……”
“阿诺德给的报酬优厚,贝克尔是商人,不会拒绝——赚外快,这是他一开始的想法——”
艾伯特插嘴问:“你怎么知道?”年轻人不知为什么显得有些急切。
莫莱尔回答:“他告诉我的,那时候你还没加入我们。当时的贝克尔也只在我们现在的位置,完全的外围人员。”
“后来他升到现在的位置,半只脚踏入阿诺德的情报机构,升职没多久他就开始犹豫了,”莫莱尔看着艾伯特,女人碧色的眼睛中有安抚的味道,然而与安抚同时存在的,是让艾伯特觉得自己被看穿了透彻,“阿诺德是德国人,他所做的一切自然是为了他的祖国,外围成员看似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