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一样啊,寻找关于‘蔓草’的线索。”
“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杨慕次有些发急,大哥最近的行为越发古怪,他不能干涉,但他必须知道,他这个神秘莫测的兄长到底要做什么,他不想大哥涉险,更不想大哥因为自己而涉险。
“你在审问我吗?”杨慕初支起了歪在沙发里的身子,深深地看了阿次一眼。
“阿次不敢。”杨慕次压住自己胸中起伏不定的气息,他意识到大哥最不喜欢自己急躁莽撞的性子,乖乖应了一句。
杨慕初眼帘微阖点点头,“那就行了,老九一定跟你说了规矩,不该说的不能说,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做好你的事,不要管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杨慕次气恼之极,他从杨慕初那里得不到任何信息,只好再从钟朗身上下手。但是他很快又失望了,跟踪钟朗并不是什么好方法,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老虎探长很快就发现自己身后带了尾巴,几乎是在转身之间,两人的枪已经横在了对方身前。
“阁下好身手。”钟朗称赞了一句。
“彼此彼此,探长放心,我没有恶意。”杨慕次收了枪,在任何时候,武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他认为,或者可以与钟朗谈一谈。
钟朗也很疑惑,但是眼前的人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以相信。看见对方先撤了枪,钟朗也放下手,“你到底是谁?”
杨慕次的目光环顾了一圈,不远处有一家茶楼,他指了指那边说,“探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进茶楼,杨慕次要了一间僻静的包厢。钟朗虽然觉得他行事诡异,但是他平生风浪见得多了,心里也不觉得骇然。两人在桌边坐定,杨慕次挥手让伙计出去,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钟朗先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大费周章地找我?”
杨慕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听说老虎探长破案无数,热血忠诚,是上海滩正义的化身。今日冒昧叨扰,有事相求,事关国计民生,希望探长不要拒绝。”一番话说得半文半白,态度极为正式。
钟朗是性情中人,看到眼前之人话语诚恳,心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他行事素来冷静缜密,听到“国计民生”四个字,顿时对杨慕次好奇起来,这个人说的,是谁的国谁的民?
看到钟朗没有任何反应,杨慕次又说:“不知道探长半年前是否接到过一起案子,曾有人在苏州河畔发现一具无名女尸,而且女尸的身上有许多水草状的纹身。”
钟朗心中一震,他想起半年前他接手那起案子之后,曾有一个人找过他。根据那个人提供的线索,他查到了无名女尸的真实身份,表面上是日本侨民松本雅子,实际却是日本在华的情报组织黑龙会的成员。
“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中国人,为抵抗侵略而活的中国人。探长,我相信你一定知道,那具尸体的真实身份是日本特工,她和她的同伙曾让我们的军队在战场上吃了大亏,探长,我需要你的帮助,铲除那些该死的日本间谍。”
杨慕次的话平静沉重,却足以让钟朗动容。敌寇入侵,家国未复,看似平静的上海滩下暗藏着一股股汹涌的激流,只要他们的热血尚未冷却,这个国家就还有希望。钟朗几乎已经相信了杨慕次的话,他从这个人诚挚的眼眸中可以看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你想知道什么?”
“是谁杀了松本雅子。”
钟朗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当他查出女尸的身份有可能是日本特工后,就立刻向上面做了汇报,但是令他愕然的是,他收到的是停案的命令,尸体被运走,所有的卷宗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封存。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听了钟朗的描述,杨慕次脑中像一盆凉水泼了下来,“蔓草”之死扑朔迷离,他一直在努力寻找一个突破点,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杨慕次的心中升起一种挫败感。
“今日叨扰探长了,抱歉。”
杨慕次黯然地从茶楼里走出来,街上积雪融消,雪水混着泥污流得到处都是,行人从上面踩过,传来一阵阵“啪啪”的声响。杨慕次深吸了一口气,寒冷而清新的空气冲入胸中,脑中瞬间清明了许多。他回到家里,却意外地发现有客人来访。
来人一副老奸巨猾的嘴脸,虽然从未见过,在报纸上看也看得熟了,正是如今的上海市长,汉奸头子苏锡文。他进门时,苏锡文正与杨慕初谈笑风生,两人看似十分投机。。
杨慕次抑制不住胸中的厌恶,只当客厅中没有这个人,抬脚就要上楼。杨慕初见状喊了一声,“阿次!”
听到这一声,杨慕次的身形僵在了原地,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大哥,这位是?”
杨慕初佩服弟弟装疯卖傻的本事,苏锡文这张脸,如今没有人不认识的。他忍着笑解释道:“怎么?你连市长都不认识?苏市长,这是舍弟杨慕次。”
苏锡文点点头,“贤昆仲年少有为,实乃国之栋梁。”
杨慕次坐到大哥旁边,冲着苏锡文问了一句:“不知苏老贵姓?”
苏锡文没明白杨慕次的意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尴尬得很。杨慕初几乎要忍不住了,拍拍弟弟的肩膀说:“阿次你说什么呢?苏老当然姓苏了。”
“苏老既然给日本人当孙子,他怎么能姓苏呢?他们日本人不都姓‘犬养’吗,对不对啊苏老?”杨慕次都的目光中透出浓浓的鄙夷。
听到他这一句耻笑,苏锡文心里怒火燃炽,但他涵养功夫极佳,一股气憋在胸口,面上丝毫没有表示,“杨先生说笑了。”
“呵呵,舍弟就是这个性子,苏老见笑了,您继续说。”
杨慕初忙着打圆场,苏锡文今天的到来让他措手不及。从去年八一三到现在,上海滩商界一片萧条,主要的面粉、棉纱、制药公司纷纷停业停产。日本人在中国战场奉行以战养战的宗旨,现今粮食药材急缺,华东华南的补给跟不上,铃木清夫一天比一天着急。他虽然不是管军需的,但是上海是皇军在远东最大的军事基地,如果他不能完全控制此地,只怕会步了土肥原贤二的后尘。
铃木清夫心里的盘算杨慕初一清二楚,他是商界领袖,只有他出面才能真正打破僵局。杨慕初需要的是时间,他必须抢在日本人之前控制上海的经济命脉。为此他不惜利用阿次和朱耀华作诱饵,引铃木清夫上当,虽然朱耀华的行踪并不是他泄露的,但是杨慕初不是没有这个想法,有人抢在他前面了而已。
现在日军盘踞了华东大部分地区,欲图向华南开进,杨慕初在心里画了一幅地图,蒋介石的大军驻守在湖北湖南一带,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难怪铃木清夫急着找他,他必须保证大日本皇军没有后顾之忧。
“市长莅临寒舍,杨某荣幸之至。只是杨某一届生意人,才疏学浅,担不起如此重任啊。”
“杨先生过谦了,满上海滩谁不知道你是留学英国的博士,堪称世间大才。区区政府顾问一职,定然难不倒杨先生的。”
杨慕初的推却之意如此明显,苏锡文还不死心,铃木清夫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将杨慕初拉拢过来。他今天来一番试探,哪知杨慕初滴水不漏,自己倒落了个难堪。
“不知苏老说的是哪个政府?”杨慕次见这老东西死缠烂打,插了一句。
“当然是如今的上海市大道政府,阿次,你今天是怎么了?”杨慕初听见阿次一开口就知道他又要使坏,于是帮他唱双簧。
“哪个‘大道’啊?”杨慕次又问了一句。
“呵呵,这个,这个”,苏锡文干巴巴地笑了声,“《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也是先总理的训示。”
“哦——”杨慕次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苏老说的是飞天大盗呢,不过日本人占我国土杀我同胞,骂句强盗也不过分,苏老,你说是不是?”
苏锡文的脸色瞬间黑了,杨慕初生怕他当场发作,自己兄弟不好收场,假意斥责了一句:“阿次,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句接一句不靠谱!”
“对不起,大哥”,杨慕次认错极快,“阿次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种活蹦乱跳的汉奸,难免口不择言,请您原谅。”
苏锡文的脸色岂止是不好看了,杨家兄弟的态度让他大为光火。即使在日本人面前,他也是极受礼遇的,何曾受到过此等羞辱。苏锡文腾地一声站起来,冷冷地冲着杨慕初说,“顾问一事,还请杨先生再考虑一下,苏某告辞了。”说着就向外走,杨慕初急忙送他出去。留在屋里的杨慕次看见两人的背影,不禁冷笑了一声。
杨慕初送走苏锡文,一进门看见还在沙发上呆坐着的阿次,回想起他刚才的话,不由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杨慕次走到大哥身边。
“笑你那句‘苏老贵姓’,阿次,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真的不是面瘫。”杨慕初指着弟弟,一边笑一边说。
“他找你干什么?”
“他请我出任政府顾问。”
“又是铃木清夫想出的招儿?”
杨慕初点头,“估计是。”
“你答应了?”杨慕次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刚才杨慕初和苏锡文谈笑风生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他想不通,为什么大哥会和这种汉奸坐在一起。
“我答应考虑。”
杨慕次没有再说什么,大哥的答案在他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你有心事吗?”杨慕初察觉到弟弟的不对劲,阿次不会轻易叫累,这个弟弟从来都隐忍坚强,生死于他都是淡然的,更何况艰难困苦。
“我没事,只想休息一会儿。”杨慕次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说话了,既然大哥什么都不愿意对自己说,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就失去了意义。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蔓草”一事毫无线索,他无法想象着意味着什么。杨慕次开始猜测,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他应该重新梳理自己的思路。
“好的,你休息吧,如果身体不舒服,记得要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其实次次生气了…
☆、第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