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能证明‘蔓草’对帝国的忠诚。”
俞晓江赞许地点头,“是啊,唐绍仪会不会投靠日本人还是两说,周伟龙急着赶到上海来,明摆着是引君入瓮,‘蔓草’现在一定左右为难。”
“我有预感,他一定会来的。”杨慕次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坐了一位女性,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如果他(她)不来怎么办?”
杨慕次嘴角浮出一缕残酷冰冷的笑,“如果是那样的话,铃木清夫会替我们除了他(她)的。”
周围仍然是死一般的沉静,偶尔有枯枝被风吹落,“吱呀吱呀”的声音惊动了暗处蜷卧的麻雀,扑腾一下从檐下飞过,在夜幕中划出一道痕迹。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杨慕次的眼睛冰冷冷地望向天空,今天晚上没有星月,如果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或许真的就无枝可依了。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两人一跳,俞晓江立刻道:“不好,有情况!”
两人跳下车,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摸去。唐家后门拐弯处的一条小巷内,他们赶到时,只看到周伟龙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俞晓江急忙扶起周伟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鄙夷,周伟龙只是手臂被子弹划伤而已,居然整个人就倒在地上了。
“周先生,你看到开枪的那个人了吗?”
看见自己埋伏下的其余特工陆续赶到,周伟龙略略放心。俞晓江替他包扎好伤口,听见杨慕次这么问,周伟龙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闭口不言。看见他这幅难以启齿的样子,杨慕次明白了八九分,想必是周伟龙游说唐绍仪不成,反而对人家动了杀机,却没料到失手的后果。
杨慕次万万没想到周伟龙居然如此心急,在唐家就敢动手,这打乱了他的计划。俞晓江当机立断,立刻安排周伟龙撤离,在紧要关头,她想的远比阿次周到。他们的潜伏不仅是军统的计划,也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需要,她决不能让这次任务失败。
“阿次,立刻送周先生离开!”
杨慕次踌躇了两秒,俞晓江立刻加重了语气,“执行命令!”
杨慕次不敢再犹豫,他扶着周伟龙上车,俞晓江轻声说了一句话,周伟龙挥了挥手,其他人立刻散去,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撤离计划,不需要再做安排。
杨慕次踩动油门,车子开得飞快。堪堪驶出法租界的时候,夜幕中亮起一道白光,杨慕次猛地一转方向盘,一颗子弹流星般顺着车门划过。杨慕次与俞晓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一脚踹开车门,整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顺着力道滚了一滚,身子瞬间隐到了路边的花坛后。那一刹那犹如电光石火,车上的俞晓江迅速移到了驾驶位上,她要保证周伟龙的绝对安全。
杨慕次向来人开了几枪,黑夜中那人的身形一晃而过,杨慕次咬咬牙,向前方追了过去。忽然几道强光打过来,俞晓江暗叫不好,她看见几辆日军的军用摩托车从远处驶过来。
阿次有危险!
俞晓江知道自己此时最应该做的是立刻开车离开这里,只要送周伟龙离开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她不能留下阿次一个人身处险境。
远远的枪声传过来,子弹破空的声音瞬间划破天籁,杨慕次的身形在黑夜中跳跃挪闪动如脱兔,俞晓江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开车去找他!”
俞晓江闻言转动方向盘向前面驶去,一切发生地太快,她甚至来不及揣测周伟龙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赶到的时候,杨慕次躲在一处围墙后面,他的枪顶在一个人的脑门上,身边躺着几个日本宪兵,都是一枪毙命。杨慕次肩头中了一枪,鲜血不断滴下来,他强忍着痛,目光紧盯着枪下的人。
“‘蔓草’?鼹鼠先生,我们等你很久了。”
“你到底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吗?”杨慕次肩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那人的脸上,样子殊为可怖。
“我从来都不认识你!你不是周伟龙!”
杨慕次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崇,是你?”在车上的周伟龙看见那人的脸,忽然惊叫出声。俞晓江刚想开口,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巷子的另一端,杨慕初带着人走了出来。
“阿次,你没事吧?”杨慕初看到阿次身上的血迹,急忙跑过来。杨慕次的伤口不断在滴血,面色惨白,想要张口说话,胸中却痛得一窒。看见大哥出现,杨慕次忽然醒悟过来,刚才伏击他的日本兵,不算自己杀的这几个,剩下的一定是大哥的人做的。
杨慕初向刘阿四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掌击在李崇后颈上,李崇顿时晕了过去。“带上他,我们走。”
车上的俞晓江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杨慕初扶着阿次走到车旁,她才醒过神来。“阿次!”看到杨慕次面若金纸、身上鲜血淋漓的模样,俞晓江失声叫了出来。
“快离开这里,日本人随时可能会追来!”
两天后,小阁楼上,俞晓江熟练地帮助阿次换药,“李崇是军统上海区副区长,周伟龙的左右手,不过据他自己招供,上海沦陷前,他就已经投靠了日本人。”
“为什么?”
“他是松本雅子的情夫之一,英雄难过美人关。”
俞晓江刻意放低了声音,她怕杨慕次因为这句话想起往事。果然,阿次的脸色黯然了几分,李崇的叛变,宛若当年的杨羽桦,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果然是一个绝佳的理由,异常可笑而苍白,一个女人足以让他们背叛自己的内心,这种人,何其懦弱可耻。俞晓江将药粉均匀地洒在杨慕次的伤口上,阿次的眉头紧锁在一起,身体上的痛苦,远比心中之恸来得真实。
“松本雅子死后,他在日军情报网的上线也断了,所以他想到冒用‘蔓草’的代号向关东军提供情报,恰巧的是当时‘帝国之花’落网,自然无瑕来辨别‘蔓草’的真伪,他也因此潜伏了下来。”俞晓江继续解释,除夕夜里发生的事情异常诡异,但是内奸已经伏法,处座也来电说此事告一段落。言外之意是,不许他们继续追查下去。
杨慕次听了他的解释,也迷惑不解。“什么意思?”
“高层政治斗争而已,李崇是周伟龙的左右手,也是戴笠的心腹,上海地下情报系统的指挥中枢之一,他的叛变足以让很多人的命运在瞬间颠覆。如果继续追查,结果只怕一发不可收拾。李崇已经落网,你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你不觉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很奇怪吗?”杨慕次挑挑眉毛,深吸了一口气,他回想起那晚的情形,为什么杨慕初会突然出现?
俞晓江给他包扎的手顿了顿,轻声说:“和你大哥沾边的事情,哪件不奇怪呢?”
杨慕次心里一颤,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女友,“又是什么意思?”
“你在我这儿躲了几天了,还不想回家?”
杨慕次没有说话,俞晓江打趣道:“难道你真要在我这儿过完年才回去?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杨慕次顿时垂头丧气,果然还是要他回去,真是俞晓江的行事风格。他在俞晓江的帮助下穿上衣服,肩上的伤仍然不时作痛,杨慕次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他暗暗给自己壮胆,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欠杨慕初一个解释,但是显然,大哥欠他很多个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写出来的效果总和我心里想的差很多~~好吧,写文这种事,我尽量认真一点~~至于各位看文的亲,尽量放轻松吧~~
☆、第 28 章
杨慕次走到家门口,忧愁地转了几圈,最终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开门的还是杨慕初,杨慕次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大、大哥!”杨慕初沉着脸让他进来,转身关了门。
“大哥”,杨慕次走进来,又喊了一声。
杨慕初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真要躲过十五才回来呢!”他抬脚向书房走去,杨慕次心下一横,跟了上去。
杨慕初进书房后一言不发,怔怔伫立在窗边。他的目光从花园穿过去,正对向假山旁那几竿孤竹。
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杨慕初知道阿次一直站在他身后,他心头忽然浮起两句谒语。佛家讲究万法归一,然而世间法象虚虚幻幻,又有谁真正能够明白?阿次看不懂他,他自己,也快要认不清自己了。过了半响,杨慕初转身。阿次看见他冷若冰霜的神情,嗫嚅着说了一句:“大哥,我错了。”
“你错了?”杨慕初反问了一句。
杨慕次从大哥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温情,他惧怕这种感觉,那种冰冷孤寂的感觉曾经包围了他整整二十五年,那种在黑暗中行走的茫然和无助,几乎要将整个人吞噬掉。
“阿次愿受家法,大哥,你别生气。”阿次急切地说,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触碰了杨慕初的底线,可是,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从来都是一个人独行于世间,他还不习惯这种血缘的羁绊。
杨慕初举起巴掌,真想家法伺候,只是在那一刹那看到阿次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无神的脸色,心中微微一痛,他终于放下手,黯然长叹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生气,所以你就吓得不敢回来?”
杨慕次即使低下头,依然泯灭不掉他周身倔强桀骜的气质。听见大哥的问话,他抿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
杨慕初从壁柜里取出几样药,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我配了几样药给你,先吃了再说。”阿次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吞了几枚药片才说:“大哥,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哪有资格生你的气,阿次,对不起。”
杨慕次闻言吓了一跳,手中一抖,险些将杯中的水泼出来,“大哥,你——”
杨慕打断他的话,“是我隐瞒你在先,所以这一次,我不怪你。”
杨慕次猛然抬头,他仿佛看见了一面镜子,镜中的容颜如此熟悉而陌生,明明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杨慕次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可笑的念头,他真想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哭闹一场,看看他这个深不可测的大哥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你在想什么?”杨慕初看见弟弟呆呆地望着他,不由觉得好笑,这样的杨慕次,恐怕是杜旅宁和俞晓江从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