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良思忖说:“你给我和长青出了题目,你却要溜之大吉,什么意思?”
中平叹了一口气,说:“农业和企业的改革,重中之重,是要有钱来启动。我这一次出去,就是想大量做一些引资前期工作。牡丹和我到澳洲。有必要,玫瑰同我到美国,做好前奏曲。”
大家细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否则市长的帽子真戴在头上了,很可能顾此失彼,想顾什么,却什么也没有顾上,只好头发胡子一把抓了。
见大家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玫瑰想起不动对桑律师说:“三零的股份已作了重新调整,等一会儿我写给你,你只是需要把已作了重新调整的股份再进行法律上的认定。三零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位置,中平是不能再做了。由谁来担当,还是中平你来点将吧!”
中平思忖一下,十分暧昧说:“你和牡丹之中选一个都行。”
变了味是不是?要是以前这样二选一,他一定用一只手揽着自己的肩膀,说,你不是那块料,一条心做家庭主妇吧!
牡丹忧郁叹了一口气,苍蝇般的说:“还是由我来当吧!”不想让中平看见自己心里在流血,强颜装笑,大口纳气,“玫玫,今晚要开子公司的会……”
玫瑰心里甭提多高兴,几年来投奔三零的企盼,终于在这一天圆满登顶了。
然而,她脸上不敢造次,像受了好大委屈似的,极不情愿的样子,噘了嘴巴说:“你是要我出面通知吗?”
牡丹说:“你眼下是总助理,不该你通知嘛?”口里却是苦涩涩的。
“我听你老总的还不行吗?”玫瑰拉长了声音,“不过,各位都在这里,今日议的事儿,都是靠敏感而发,权当穷作乐,点到为止,少说为佳。”
临到了吃饭,陈国良等人硬是挽留不下来,只留下了桑律师。
中平送他们上了车,陈国良握了他的手,嘴张了又张,好一会才说:“今日之事太大,容我想一想。我一生的优点,心里能装下百姓,眼睛也能盯着事业,心无旁鹜,能做到廉洁自律,为人表率。但毕竟年龄大了,虎气不足……”
中平懂得他的意思,也能理解他的心理矛盾,截住了他的话头:“你不要多说了,容你多多考虑。我们搞特区市,自律、表率这是共产党人为官的基础。但最重要的是闯,农业是大块头,拿什么方案好,甚至包括过去的合作社,人民公社等形式,都可以作为选择的对象,当然,这需要面对历史的勇气。”
陈国良说:“你出国这一段期间,我可以拿出一份比较实际的调查报告,余下的,我再给你一个准信。”
直到他们的汽车消失,玫瑰才对中平说:“他胆子小,有些怯弱,等不到再熬下一届,就要下课了,所以,他没有必要付出牺牲,为你撑起大手笔。”
中平没有言声,把一块小石子踢进树丛中,好久才说出来:“这未必是退堂鼓。明知拉不出屎,把茅坑让给人家,是老同志的知世事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两人进了餐厅,楼上打麻将的都散了摊,吃饭的人全都坐在大餐桌前等候着。
牡丹待中平坐下之后,就低声说了上木兰山带回一对僧尼的发生经过,末尾撒娇说:“我要你在百花园的对面山上,盖它一间庙寺。”
中平听完后,瞅了一对孱弱的老僧尼,很抱有同情,就说:“咱们有现成的养老院,叫他们住进去,不就全都安顿好了吗?”
牡丹煞煞有神说:“人家相恋了四十年才结婚,估计是家里的儿女不承认他们,他们才循入空门的。三零农场什么都不缺,就少一个能容‘缘了情了’的空门。”
施恩慎勿念,受施慎勿忘!
中平身子一阵颤抖,总觉得对她亏欠太多,在桌下抓住她的手,低声问:“你,你要入空门?”
牡丹胸伏在桌间,双腿夹住他的手,也低低说:“我现在暂时不会,只是前途未卜,为你我这般年纪留一条后路吧!”
说得中平心悚悚的。他楞了半晌,重重在桌下捏她一把,坚定说:“你去操办吧!禅里说过一句话,扶过断桥水,伴归无月村。”
牡丹不懂惮语,但懂“操办”二字和那捏得心颤抖的力量感受,泪水不争气流了出来,怕众人看了笑话,车转头说:“要不要他们说说半个世纪的恋情?”
中平抽出手,顺手在桌上取了餐巾纸,一边替她擦拭眼角,一边说:“这么多人,人家是长者,没有何必让他们在小辈面前说自己的隐私。不过,我可以问他们几句话。”车过头那一对僧尼说,“老人家,你们都是哪里人士?”
那一对僧尼已听牡丹介绍过,知他是三零的主人,就恭站起来,双手合一,虔诚地:“阿弥陀佛!”见中平示意就坐了下来。
女尼回答说:“我是W城人,他是A县人。”
中平问:“听说你们为了一辈子的爱,已走到无奈,悲哀与绝望的境地,很值得人感动。”
女尼回答说:“解放前,我和他在小河边放牛,年岁增大,就私订了终身。我家里知道后,断然不同意,说他是人用大洋买回来的养子,族里修谱也上不了谱,永远是杂种野崽。我只得在父母的威逼下下嫁给小镇上的第一个男人。”
男僧接下来说:“她嫁人的那天,我追在迎亲队伍的后面,在唢呐声中斯哑地叫喊着,别人都说我疯了。我养父至此为我找了好几个姑娘,我都不要。直到二十五岁时,我同另一个女子结了婚,二年后才有一个儿子。由于我读了六年私塾,被安排在县城里教书。”
女尼说:“到了文化大革命,我的第一个丈夫因揪斗而一命呜呼。我改嫁到W城,有了第二个丈夫、一个中年丧偶的男人,由于第二个男人同样没有生育能力,我们就收了一个侄子继嗣。”
男僧说:“听说她死了丈夫时,她已结了婚。我特地去看她,被她第二个男人揍了一顿赶了出来。虽说如此,我仍忘不了她,神差鬼使地去见她,见了面就抱头痛哭。到了八十年代中,她第二个男人也死了。她已有五十多岁,被人说是老扫帚星,克夫命,又没有亲生儿女,处境相当凄惨,我就越发三夫两头去她那里,遭到她侄子的驱赶和辱骂。这时,我让儿子去顶职,提前病退,没多久,我爱人也闭上了双眼。在一次医院里,无意碰上了她,我六十一岁,她五十九岁,魂牵梦绕了半世纪,又经历了四十年的痛苦别离之后,我们宣布结合了。”
中平听了,情节平平常常,唯独老僧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女尼,越礼的是他经常去看她,说严重一点,苟且偷欢。
他说:“既是结合了,为什么还落到这地步?”
男僧说:“我儿子不同意我与她结合。由于我从小和她就成为人们的话题,当我们宣布结合时,更引起不小的轰动。儿子一直在人们的舌唾液下过日子,一直羞愧得抬不起头。当我们要结婚时,他怎么能同意呢?”
女尼说:“我男人家姓丁,排行最小,因无后,故把老二家的儿子过继到我家,由我们抚育成人。这侄儿对我结婚,更是反对,说,我叔生前待你不差,你在他死前就给他戴绿帽子。他死了不久,你又去跟那个死老头,对得起我叔和我吗?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叔的,你要嫁那死老头,我不阻拦你,但你出了这大门,你就别想再回来,也休想从屋里带走一针一线。尽管两家的后代不同意,我们还是择了吉日,放了鞭,在W城郊外租了一间房子,靠他的退休金过日子。可这里也不是世外桃源,没多久,我们的风风雨雨传到这里,房东执意收回房子,说我们到哪里就伤风化到哪里。走投无路,我们只好投奔那不该去也不相容的空门禁地。”
牡丹起先还担忧中平阻拦,后见他支持她,心情好多了,就说:“你们吃完饭,我暂时安置一个地方住下来,待我们在山上修好一座情缘寺,你们这对老鸳鸯再住那里,专门打扫灰尘,侍候人们磕头上香,也算是你们栖身的窝。”
老僧尼再次站起来,双手合一:“阿弥佗佛!”
牡丹又说:“只是你们的儿女一旦悟醒,要接你们回家,不知你们是什么态度?”
男僧说:“我儿子是教师,很讲面子,他不会同意我们回去的。即使他要我们回去,我们也不会回去看脸色吃饭的。”
女尼说:“我那侄儿更不用说。他现在有了钱,又常往国外跑,前些日子他还养了个小的,还带到寺里拜了佛的。他能养小的,我们老了,互相有个倚靠就不行吗?这世道,只允他们搂搂抱抱,就不允老年人说说笑笑?!”
中平也微微沉下脸,随口问:“我是老外贸的,常跑国外的几个我都熟,你说说他的名字,看我认识不认识?”
那女尼唯唯喏喏,似有难言之陷。
中平见此,就说:“那就不说,但你们要吃好。以后的衣食住行,都由牡丹总经理替你们安顿好的。”
女尼突然哭泣起来,说:“我那侄儿你们都认识,他叫丁辟!”
中平舀汤的勺正往嘴里送,一听说丁辟,勺儿“咣铛”一声掉在碗沿上,碗沿缺了口子,瓷勺成了碎片。
他愣愣地半天说不出话。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汽车的轰隆声,中平吩咐牡丹把老僧尼先送上楼去,说:“待子公司的会议之后,暂时不要跟丁辟他两口谈此事儿,有机会,我亲自跟他们谈。”
牡丹说:“就是要让他们当众出丑。”
中平手一挥,说:“你罗嗦什么呵你!我今天另有安排!”
牡丹赶紧闭上了嘴,叫女工另外盛了饭菜,亲自把一对僧尼送到楼上客房里。
闹了这一出,中平没有食欲了,撇下一饭桌人进了大厅。
不一会,大厅又是像开了水花的,热腾腾。子公司除美国的黎萍和澳洲的牡丹妹没有来,丁辟、少楷、原八部经理、原九部经理和越南的汪邻都拥了进来,加上已在等候的梅叶和艳秀,欢笑声一波高一波。
非洲子公总经理任少楷大惊怪说:“各位同仁,快打开电视,里面可以接收到香港电视台,禁看一段时间的中文卫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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