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几天,你一直没出现,我便出了门,稍稍打探了下——叛逃之前,我在社中司暗杀,人脉也颇广,梅迩,你不该让我一人独处。”
她也知道是自己太傻,但当时她只顾着逃避他,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蛊,竟犯了这般低级的错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她懊恼的盯着罗少白,现在倒是知道了,他并没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然而情况却比那个更糟糕——有一个金坞最大的地下党组织在等着取自己的命。
她咬咬下唇,盯着罗少白,一言不发。
突然,罗少白脸色剧变,向她扑了过来,梅迩心中大骇,想要躲开,然而已是不能,他转眼抱住了她向一边滚去,蛮力扭痛了她的身子,几乎是同一时间,枪声便在她耳边响起,紧接着又是好几声枪响。
其实这只是短短一刻所发生的事,梅迩却觉得过了很久,身边人传来一声闷哼,她急忙扶起他,这才发现他肩胛上中了一枪,血沾染上了她的衣衫。
梅迩第一个念头便是:夜莺场的人来了,罗少白救了她!
她回过头去,却怎么也没想到,执枪指着他们的人,竟然是——!
(七)
是罗绮。
那个夜晚一身红衣面容清冷的人,此刻正用着同一个表情对着他们,她手中的枪口还在微微冒着烟。
“哼,不愧是暗杀部的第一好手,竟能躲过我的子弹。”罗绮道,她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似乎并不急着动手。
梅迩道:“你是谁?也是夜莺场的走狗么?你竟敢对情报局的人动手……”她心中怕得厉害,面上却竭力淡定。
“梅大小姐,”罗绮的声音不无讽刺:“你是真的傻了还是装不知道?”她一步步逼近,罗少白急忙将梅迩往身后拉:“能够与情报局相抗衡的,除了梅花社还会是什么?夜莺场不过是社中一个不入流的场所,甚至根本都算不上社中的组织,哼,仅仅是‘梅花社’的名号就足以让你们被吓得心惊胆战了。”
罗少白想到了她之前说的话:想必你也是罗姓,不妨告诉你,这并不是巧合……
难道……
“你也是社中人,是来清理门户的么?”他一边说,一边自身上摸出了一把手枪。
罗绮道:“社中人出来行动,必定会化名罗姓,原来你还记得这条规矩。”她的手轻微一动,罗少白手腕中枪,闷哼一声,手中的枪再也握不住,脱手而出。
梅迩怕得厉害,浑身颤抖,眼见着罗绮一步步逼近,急忙问道:“那你、你又为什么会甘愿为夜莺场所用?”
她实在想不出其他话让罗绮分心,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谁知罗绮却意外的停下了脚步,她眼神明灭不定,仿佛有一簇火在其中燃烧,最后还是对着罗少白道:“把你从社中带走的东西交出来,我便放了你。”
那已经是极大地让步了。
罗少白苦笑一声,知道别无他法:“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被盗……”
罗绮挑了挑眉,第一次对他露出欣赏的神情。
“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被盗,那个时候能够发现空缺逃出去已是不易,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动手脚……”他叹了口气:“那不过是保命的方法罢了。”
罗绮眼中闪过一丝光,口中道:“你倒是聪明,”她看了看他身后的梅迩一眼,对罗少白道:“你可以走了。”
罗少白伸手牵起梅迩,便想离开,罗绮又开了口:“等等。”
“她留下。”话却是对着梅迩说的。
罗少白脸色大变,把梅迩往后一推:“快走——!”梅迩才跑出几步,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开出了大朵大朵殷红的花,那是鲜血染就的。
她无力地往下坠,身后传来一声困兽般痛苦欲裂的嘶吼声:“不——!”
眼前一幕幕,像黑白电影般回转。
他身受重伤倒在小巷口,一张脸被血污得不辨颜色,却仍旧是吸引人的眼球,她那时候就是这样被他吸引的吧,然后咬牙一步步背着他逃离了险境。
他们在那个温暖的午后,一起仰躺在地上,扑面是清新的气息,她记得他的侧脸,出乎意料的俊美,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抚摸着她的发顶,说着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动听的话语:“我不走也成的。”
……
原来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她满心满眼,都只剩他一个了。
(八)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艘轮船正缓缓行驶着。
甲板上海风正浓,一名女子迎风而立,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啊……真舒服,”她感叹了一番,又说:“你说对不对呢,少白?”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此刻听到她的话语,却微微皱一下眉头:“外面风大,进去吧。”
梅迩道:“不用担心,伤口都愈合了的,”她重又闭上眼,满脸笑意:“终于要离开金坞了,你开心么?”
罗少白微微笑了笑,没有答话。
对他来说,梅迩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罗绮并不是真的想要梅迩的命,只是那枪口稍稍歪了歪,便留下了她一条命。
他想到那天,罗绮对他说的话:“我放过你们,还要送你们离开金坞,代价是……”
永远为她所用。
他人虽然离开了金坞,这辈子却用梅迩做赌注,再也逃脱不了梅花社了。
不过……
看着眼前欢欣雀跃的少女,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故事,嘿嘿……看官给点意见嘛,蹭一蹭~
、代替她活
宋雨荇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慧姝。”颜茵说道。
张慧姝,是曾经的颜莱用过的假名。
她刚刚死去那几天,颜茵曾无数次的想过,要用这个身份,用这个名字,好好的体会普通人的生活,平淡的,宁静的,没有纷争、没有血腥的日子。
美好的日子。
用她曾用过的名字,用她的身份。
代替她活下去。
没想到事隔这么些年,她终究还是实现了当初的愿望,以这样的方式。
对于颜茵的出现,宋雨荇是很高兴的,因为从此以后在贵族学校里她就又多了一个朋友,而且放学的时候,颜茵都是跟她一路回家,经过小巷子的的时候,她再也不用害怕了。
很奇怪吧,明明对方是一个很瘦削娇小的女孩儿,宋雨荇跟她走在一起,却总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自那天之后,颜茵就剪了短发,清爽的直发看起来更加适合她,年轻了好几岁,宋雨荇那个时候就说道:“真好笑啊慧姝,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竟然会认为你是二十多岁,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跟我一样大的中学生嘛!”
颜茵那个时候总是微笑着不答话,心中却在想: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
颜茵的家就在宋雨荇家附近,两个人一同上下学,感情倒也好。
某一天到教室的时候,颜茵便悄悄指着夜枢远问宋雨荇:“那个人是谁?”
宋雨荇看了夜枢远一眼,说道:“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他是我们班的班长啊,家里也是很有钱的……”宋雨荇说到这儿稍微低下了头,小声道:“不过人很好。”
颜茵便不说话了。
宋雨荇还想要说什么,许雅言从她旁边经过,冷哼了一声道:“果然穷人家的孩子就该在一处玩乐,因为跟我们是格格不入啊!”她看了正跟宋雨荇交谈的颜茵一眼,又说道:“小心一点,最近地下党正在找你们这些人,说不定下一个失踪的就是你了。”
颜茵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地下党的事情也是你能随便讨论的?我看小心的应该是你自己。”
“你——!”许雅言还准备说些什么反击,一阵悦耳的音乐响起,原来是上课了,她只得愤愤的回到了座位上。
宋雨荇就坐在颜茵旁边的位置,见状小小声地说道:“慧姝你好厉害,竟然堵住了她的话——不过她家里有权有势的,会不会出事啊?”
颜茵摆摆手说道:“不会有事的,上课了,专心听讲吧。”
宋雨荇只好住了嘴。
下了学两个人也是一起走,宋雨荇明显是比以前开心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兴奋地说道:“慧姝,我真高兴和你一起回家——你不知道,以前我一个人走这条小巷子,心里有多害怕!总想着会遇着坏人,幸而是遇到了你……”
颜茵眨眨眼,故意道:“可是……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走,也是有可能遇到坏人的啊,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是女生,那不是一样没办法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便往后瞥了一下。
宋雨荇没有发现,她涨红了脸,呐呐道:“不知道哎……就总觉得跟你一起走很有安全感,你看,你都能从夜莺场逃出来,一定是很厉害的,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你!”
小女生才会有的举动,却意外地逗笑了颜茵,她抿了抿唇,笑容甜美:“假如有一个人也一直在默默地保护着你,雨荇,你会怎么样?”
宋雨荇只当她在开玩笑,于是也玩笑着说:“唔……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很感动,会记得她的好的。”
一阵风过,飘扬的发丝挡住了女生的眼睛,她轻柔的伸手将头发拢到耳后,神情温婉。
蓄着一头短直发的颜茵又开口说话,却已经换了一个话题:“雨荇,你喜欢夜枢远么?”她唇角带着笑意,仿佛真的只是好奇才问的,宋雨荇忍不住又红了脸。
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那样优秀,为人又好,大家都喜欢他吧……”女生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些许的犹豫。
那是因为自己的身世,所产生的自卑感。
即使开朗如宋雨荇,心中也会有难过以及自暴自弃的时候。
颜茵见过许多这样的人,尤其是在这样动荡的年代,受欺压过多而抵挡不住的人实在太多,她本应该早就见怪不怪的了,然而……
然而也许是因为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小女孩儿,那样纯真的双眼,眼睛里还能看到她流露出的,对未来的期盼,对着那样一双眼睛,她实在说不出任何残忍的话。
不愿意打破这世间,少有的美好。
颜茵凑上前,对着宋雨荇偷偷说了些什么,只见宋雨荇眼睛越睁越大,满脸不可置信,颜茵说完话,稍稍退开了一点距离,踩着悠闲的步伐,踱出了小巷。
留下宋雨荇一个人在原地。
女生以往爱笑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