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这座寺庙,有点可称惊喜若狂,它隐匿在山林密处,这里上山蜿蜒道少,并没有一条完整的道路延伸至此,路羽樊策马奔腾,只想往远处藏匿,却不想无心插柳,全成荫。
她使劲拍门,“有没有人在?有……没有人在……救人……救人。”那残旧的木门被夜里的雨敲打湿气重得很,加上又没多少声响,她艰难地敲了数声,就是没有人来应门,她回头凝望了一眼身陷昏迷的路羽樊,又见良驹在他身边徘徊,忽的灵机一动,抽鞭,对准马背,下了狠心,用尽气力,使劲一抽……
声嘶力竭的马声响彻这宁静的一角,良驹被狠狠抽风而逃,一阵凉风吹过她的身躯,她湿透的衣衫贴着肌肤,寒心彻骨,骨头里的寒气流动开来,她终是不醒人事倒下,迷糊之中,恍惚听见大门吱呀被两个和尚打开,然后,她手指一抬,方向正是路羽樊卧倒之地,之后,她就全然没有了意识,那一睡,竟是如此深久,梦里,再没有了黑衣人,也没有其他,只有她在安心的睡着,睡着,或许是寺庙里的菩萨护佑住她的心灵,不再被噩梦所倾,不再被鬼怪追赶,这净化禅地当真是保全了她的性命。
“施主……”一个小和尚用手在她刚刚睁开眼上空拂了一拂,她有所察觉地,眨了一眼,小和尚遂惊喜道,“醒了,施主醒了。”
“我……在庙里了吗?”她渐渐清醒,“你们救了他没?”
“施主,你是说那位长官吗?”小和尚问。
她点头。
小和尚笑得很天真,只是一下就黯然下去,“那一位男施主安然在庙里,放心。你总算醒了,但那位男施主身受枪伤,还被山里的毒树所刺,现在恐怕……”
命令
小和尚还未说完,或许是意识到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就停顿着,迟疑不定,“女施主,醒了就好。”
“小师傅,你带我去看他。”她艰难地爬起,头晕眩得很,幸及被小和尚扶住,她摇了摇手,勉强支撑,这一突然起身,使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必定是虚弱的很,但到底是休息好了,没有梦魇缠身,倒是身体好上不少,“不碍事,师傅,我已好上许多,快,我要去看他。”
走过宁静清幽的走道,参天大树生根在院中,繁茂至盛,盘根错节而绕,绿叶见黄,显然不久就将绿意不再,索萧落目,映入眼中三分,秋暮冬至,又将是寒冬锁晨,朗日终难见个兴头。
天很快又黑了,她留在香客房里看着陷入昏睡的人,均匀不分的气息,在胸前起伏不定,始终蹙着的眉头,始终不曾消失,但,他还好,枪伤只擦过一边腰腹,子弹还好未落在腹中,只是,血流不息,他又这样疲惫赶路,费尽气力,血气都冲上那一脑门,刚刚,方丈还说道,幸好,他身强体壮,坚持到如此长一个时段,已算是极其不易。
一只蜡烛在她眼前烛光闪闪,她看着眼前平躺之人,满身疲惫,身上有几处衣服破烂了,皆是刀划过之痕迹,身躯在睡觉之时,还是非常警觉地僵直,不肯放松。
想到这个才认识不出几月的路副官,以往,总是为习暮飞办着琐碎之事,不曾想过,真正上起了战场,也是陌路英雄,原在不识泰山之面。昨日,如若不是他在,恐怕,她,早就……
他尚且如此,那习暮飞呢?曾在遥远的他方战地,习暮飞又该是经历过多少刀枪剑雨,风霜血腥,他还那样青年,那些岁月,他是怎样在千军万马,枪声炮弹中渡过?而就近呢,他又不知身陷何处,想起,总忍不住心咯噔一跳,竟是酸楚不已,心里开始莫名痛。
“啊……”路羽樊瞬间咬牙从牙缝中迸出了一声,身躯弯曲在一侧,不停地强忍着,但还是发出,一声一声凄厉的痛楚之声,嘴唇都被他自个咬得破了皮,他还是忍着,可见是痛到骨头里去了。
“路副官……我知道你疼。”不过一会,他的额头全是露水,疼痛让他脸上的青筋彰显,她忙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在他额头上擦了又擦,她一边又揪心地说,“方丈已为你取了毒刺出来,他说疼肯定是会有的,只要过了这几个时辰,便会好上许多……”
路羽樊闻言,终是恍惚间闪了闪目中的流光,嘴角勉为一笑,气痛得也说不出多一句话来,手指使劲掐住自己的一只胳膊,那一处显然是发痛之处,他的后背都渗出汗渍来,手指捏得过深,慢慢就有血液从手指缝流出来,他的伤口越发严重了。
“路副官,你疼就叫出来……”杜如昔将手中的毛巾放在一旁,赶紧,去掰那只牢牢钉住在手臂上的手掌,“不行,你这样不行,快松手,听话……”
他眉头深陷苦楚,却咬紧牙关,愣是一句苦也没叫,倒是血渗透得更多了,那血都沾在她手指上,真是触目惊心,她情急,只怒声道,“路副官,我命令你放手。快!”说着,她便卯了劲去掰手指,终是将手指取开,她颤动,手心里的全是血,触目惊心落三分,她横心将手指与他相交,唇中笃定吐出几字,“抓紧我的手,信我,你必能挺过去。”
那一句犹如天籁之声飘入他的耳里,使处在周身荆棘的荒林的他,渐渐安定下来,仿佛在那狂草乱舞之中,看到那一朵耀人的玉兰花,闪闪明亮之光,将四周照出无限光芒,它是娇艳净色,夺芬芳群姿,那灼灼亮光包围住它,就像有了金光护身一般,总矗立在那不动,始终落在他双眸中,朝他盛开花姿。
二少身影
驻扎在文远城的守城二十六军军长终于是平定内贼,流寇全部正法,一切又在二十四时辰过后归于宁静,为数不少的卫兵在大街小巷里清理残物,恢复次序,刚刚才经过杀戮鲜血洗礼过的文远城,这一刻,又是一座鲜活古城。
习帅府亦是,地面已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任何一具尸首在地面上或角落里,再没有四溢血流,再没有刀枪交锋,种种又是如初,只是增加了一个连的兵力在帅府内内外外,以保周全。
由于小和尚给二十六军军长带了消息,路羽樊和杜如昔很顺利便被接了回去,路羽樊的伤势已然稳住,只在帅府里稍加修养,暂不理职务之需。如昔则安安稳稳呆在府里,也没有再离开的意思。
因为,她始终还没等到他的归来。
外面每日两班的换防,轮流进行,暗哨如往常一般,紧张得令人毛皮发胀,外面的天气一日都不见好,而日见风雨,多番摧残,她内心惶惶不安,一日进不了几口食,身体越发地瘦削下来,以前的好血色不见踪影。
平儿上上下下,在屋内外忙着,看着小姐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下来,也不曾与她说上几句多话,最多看见得便是她坐在那张书桌旁遥望着飘渺的窗外,也不知心里头到底琢磨着什么,如此折磨自己到何时才能完结。方才她在楼下厨房中出来,无意中听见门口的卫兵聊到关于火车被炸,习暮飞被困在敌营之事,心里一急,就直奔而上,看到如昔,便急切地告诉她,“小姐,不好了,二少回不来了!”
“什么?”如昔手中的茶杯骤然摔落在地板之上,引得在楼下的路副官匆匆而上,推门而入,眼中看见她的身子不住抖动,如雪的脸庞上更加惨白。
“发生什么事了,杜小姐!”
“路副官,你快告诉我,二少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如昔什么也不顾了,上前便抓着他的上衣,似水多情的眼睛灼着一种迫切的希望,她也许期盼着他能告诉她相反的结果,现在唯一能作得便是得到心安的答案。
路副官缄默许久,看着眼前失神落魄的女子,嘘了口气,只能说实话,“二少至今还没任何消息。”
平儿在一旁怵着,紧张地看着如昔,她是如此渴望得到一个好听的消息,可是无情的回答总是把她推入另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忐忑的心情更加增深,她往后一倒,平儿和路副官一起伸手扶住她。
“小姐!”
“杜小姐,二少是没有消息,可是也算是好消息,我相信他这几日必定就会回来。”路副官心急如焚,但他了解习暮飞,他断然不会就这么销声匿迹,肯定是有什么需隐瞒的,他唯一可做得只能是守在这里等,一直等,等到他归来为止。
“路副官,带我去找他,我定要找到他!”如昔一把推开身后的平儿,走到路副官面前,坚定地一字一句说。
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眼,路副官岂敢违背习暮飞的命令,既是要去寻,也应该是他去,可北面还未传来其他任何消息,只是说大帅的专列被炸,二少被困,其他无任何多说,他几次致电去,对方也是静默以待,不予回应。
“不行!杜小姐,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她咄咄逼人,“好!你不带我去,你告诉我他最后落脚点,我自己去找!”声音不断尖锐起来,此时此刻,她还顾什么。
“对不起!杜小姐,二少吩咐过,一定要等他回来,我必须保护好你。”
“我不要你保护,我只要找到他,你别拦着我,我要离开这里!”说着,她也不再言其他,推开面前高大的身躯,就往门外走去,听见平儿在身后大声叫小姐,小姐!
路副官紧随其后,也在后叫唤,可她依旧充耳不闻,迈着细碎的步子往楼下走去,一路,他伸手拦住好几次,都被她冷眼拂开,直至快走到大门口,那几个卫戎持枪挡驾,她发出命令般的声音,“路羽樊,让他们闪开!”
话音刚落,一声锐声闯入众人耳朵里,两辆车紧随而来,风尘仆仆……
风尘仆仆
第一辆墨绿色周身灰尘满布的军车戛然而止,他从后座跳了下来,几步就疾驰到她身边,但见她的裙衫被风吹扬起,与长发相形见彰,双目秋水盈盈,嘴角抹过一丝惊喜的笑意。
“如昔……”他走近她身边,牢牢盯住她,流露出无比自然的神态,伸手便要牵住她,身后车身一边下来一人,问了一句,“二哥,这位小姐是谁?”
“羽樊,辛苦你了!你的伤可大愈?”习暮飞并未理会,而是对路羽樊说道,神态十分关切。
“无大碍,二少,总算完成二少您交给我的任务,也算不负汝命。”路羽樊微垂身子,他的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