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上面各有一副黄缎的帘幔悬挂着,异常得尊贵。
车厢的四隔,各有一座相当精致高大的红木架子给衬托着四盆玉兰,玉兰花朵洁白如雪,傲然竖立,有一种脱尘出俗的美,清淡高雅的香味着实令人陶醉。
她拿开身上的羊毛毯,发现脚底下,有一条厚约两寸左右的波斯地毯铺遍了这座车厢,浅蓝色的天鹅绒柔软幼滑,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一簇簇的金色图案画堆砌着,尽是些牡丹花中昂立的凤凰,让人看得不时感慨着此处的金碧辉煌。
外面异常的安静,她刚走下床来,想拉开窗帘,便听见吱嘎一声,是路羽樊手提一篮子水果进来,他依旧如常,只是肩上的徽章却多了几枚,身上的军官大衣显然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
他笑着走来,说,“杜小姐,许久未见了!”
他身后跟着平儿,平儿拿着一个红漆托盘,端着一个陶瓷碗勺进来,“小姐,昏昏沉沉睡了两夜,这可是大好了。”
路羽樊一面把提篮放下一边,一面对平儿说,“平姑娘,这是北建城送来的时令水果,有芒果,梨子,葡萄,哈密瓜,也不知道您小姐喜欢吃什么,你等下拣她最爱的给她吃。”
平儿点了点头,亦把托盘放在一张原形梨花木的餐桌之上,杜如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路副官,这是到哪里了?外面如此安静。”
“云平,一个小站,因习军专列到此,所以外面早已经布置了严防,所以一概闲杂人等都未进到站台来。”路羽樊细细看了一眼,见她神色已是苍白无力,又说道,“杜小姐,请您好生休息,我先行告退。”
“云平……”她拉开蓝色格子窗帘,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带兵的卫戎,简直是把这个本已窄小的站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心里咯噔一下,闹心想着,岂不是快到文远了,“路副官,我求你件事。”
路羽樊楞住一秒,遂恭敬地答,“杜小姐,请说。”
“让我们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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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你是习军统帅
这一句说得很明显;只会将路羽樊给难住;这杜小姐是势必要被二少带回文远;以后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又怎么可能让她再次消失个无影无踪。这次独闯皇甫敬的地方;还和东洋人手中夺她而走;他几乎难以想象二少当时心里状态;反正;他是誓死效忠二少;所以,也必定是抱着死则死;活则活的想法,只是眼前的人这样求他,他反倒不知该何以回答,只好绕着道说,“杜小姐,再过几个时辰就到文远站,到时再下车也未尝不可?”
“不行,我要回津浦城。”杜如昔站起来,执怩得很,异常坚定。
路副官心下一惊,冒然说道,“那是万万使不得的。杜小姐,您可知道,您的价值所在,前是皇甫敬锁人,后是东洋人绑人,这全然是为了牵制二少。二少是冒着身家性命把您从虎口中救出,您难道不知道吗?”
她听后,眼眸中的碎沫子光亮暗沉下去,幽幽地说了句,“我自知命薄,并不曾想他会舍命相救。”
“杜小姐,二少当时舍你,是破釜沉舟,如不是没有法子,他绝不会这样行事。”路羽樊明白她的心思,一如他,也无法做到这样铤而走险,可习暮飞硬是做到了,而且是大大震撼了东洋人,扫了他们的颜面一败涂地。二少曾对他说,如救不出人,就一并与她去了。
她摇了摇头,瞄了一眼阳光倾洒的台面,仿佛泛着金子的余光,“你请他过来,我当面求他。”
路羽樊走后,平儿服侍她更衣后,说,“小姐您就别回津浦了,那地方真是太危险,这次如不是二少,您怕是……”
她也不说一句,任其继续说下去,“小姐的性子就是拧,二少待您的心,我在一旁看着都干着急。这世间真真奇了,您的母亲竟然是习夫人,习家五少竟会是您同母异父的弟弟,你们之间注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照我说,你们的缘分是天上的神仙选定得,您想避也避不了。”
她哪里听得进去一句,听见卫戎敬礼立正的声音,她也不回头,从镜子里看见习暮飞出现在包厢里,满面倦容,却犹带一点兴奋,她才嘱咐一句,“平儿,你出去一下。”
平儿嗯了一声,又见过习暮飞,才轻轻把门带上,包厢里只留他们两人,可两人同时保持着一个姿态,都未开口说话,只听闻冲天一声鸣笛,火车突然行驶开来。
餐桌上的一碗燕麦粥被泼了少许到桌布上面,习暮飞瞥见,问,“怎么不用早餐?不合胃口?”
她穿着朴素的平常人家的衣服,却脱不了雅洁的气质,她缓缓站起,走到习暮飞身边来,用极其郑重的声音对他说,“二少,求您让我回津浦。”
他坚决否定,“不行。”
“我要找我姑姑。”
“不行!”他还是口气很硬,身体挺得笔直得,脸严肃得有些唬人,至少她看得发怵,这一怵,便悲从心来,她愤然道,“凭什么?”
他默然,依旧那个样子,她忽然淡淡地说,“凭你是习军的统帅,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吗?你与你父亲都是一样,做惯了强压掠夺之事,真不知道,你们何以统管这一分天下,何以自居为习军统帅。”
他听后,脸色只是沉没到一个限度,已经相当震慑人,两步并作一步走近她,几乎与她贴面,望着她一言不发,她被瞅得心虚,表情极度不自然地说,“怎么?习军统帅,你难道又要强逼我?”
“原来,我在你心里竟到了如此不堪地步!”他似笑非笑地摇头,黯然到了极点,“我总以为,你至少有几分是懂我的。”
她亦愕然,面容的血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纠结地要紧,千头万绪,就不知该以何话来再与他争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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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单单看上我
“你大可放心;我已派人去救你姑姑。”他上前一步;瞅着她看;想要就此看个究竟;这样久的时间;她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溜走;这一次;他再不能失去;于是;他迟疑地想伸出手来,却不期然地缩了回去;语气渐渐软了。
“安心?二少,真可以叫我安心。我上次与您已说得清清白白,我的生与死都和你不相干,为何还前来救我?”她忽然心里一阵荒凉,仿佛眼前是一片茫茫野地,看不到出口,望不到方向。
他看着她不语,见她的模样楚楚可怜,又如一朵漂浮在水面上洁净荷花,出尘脱俗,便不由分说将她搂在怀里,任她捶打,钢铁做的心也化作千丝万缕的丝绸缠绕。她哽咽低语,“世间女子何其之多,二少你为何单单看上我?”
“世间女子何其之多,可我要的却只有一个!”他拥抱着怀里的娇人,舍不开放手,似要揉碎她一般,在她耳边叹谓道。
过了很久,她才下意识咬破了嘴唇,冷到极点地说,“你既是与柳小姐已定下亲事,何必又要这样待我!”
原来,她早已在外国报纸上看到了他们俩的订婚启示,硕大的标题摆在最醒目的封面报纸上,她记得,她不经意看了后,心里阵阵麻酥,眼泪水簌簌地滴落在报纸上面,将那些字都弄花了,那一天,她硬是没有咽下一口饭。
如今,提起来,那种魂断离身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她好不容易刚挺过来,又再次落入他温柔而霸道的陷阱,她只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正落入猎人的网夹里,抬起那双迷离的眼睛,怔怔地等待着猎人的凌迟。
“那个……”习暮飞自知理亏,想扳过她直视自己,“我与她……”
她却将耳朵死死堵住,“你不要说,我不乐意听!”
“如昔……”他又这样温柔地唤她,她置若罔闻,他终是败下阵来,离开她几丈之远,她明明近在咫尺,可就像有一道山横在中央似的,怎么都越不过去,他深感无力,低声仿若自言自语,他知道这种声音,她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见的,更何况,她故意堵住自己的耳朵,他听见自己说,“无论怎样,你都无法阻止我爱你。”
又是一个深冬来临,山里风大,远处重重叠叠的树木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把整个镜湖山别墅挡住,外界根本不知道原来郊外的文远还会有这一处。自从在这里扩建了别墅之后,镜湖山几乎不再有其他人够胆量上山来登高望远,因为这算是习军军事重地,所以重重关卡,重兵把持,自然不敢再多有一人敢擅自进山。
其实,这里的风景是极其秀丽可亲的,高山里有个美丽的湖,亮如明镜,山顶亦有多处风景点,皆是不错,可她是几乎没有去欣赏过得,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而是,她根本没有心境去拿这个当回事去正经思考。甚至于,她整天想得都是如何逃脱这种矛盾无形的桎梏,因为她几乎被关在了这个风情百态的别墅里头,与外面的一切失去了联系。
这一日,天气总算放晴,她的身子稍好些,只披着一件缎子睡袍,端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写完,她便又躺下了,气喘难平,平儿把窗户推开透来了一点阳光气息,却不料及,风一至,那一页墨华流体就这么随风带去。
“啊”平儿来不及抓住风的尾巴,连忙说,“小姐,我去捡。”
她这么走下楼去,在前面花园里找寻这一页,叶落平地,风萧寒林,总是一派沉暮之色,四周静悄静悄,平儿好不容易找到,摸在手掌中,她不懂字,可平时极爱看小姐的字迹,拿在手中好好欣赏了一番,却不料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取走了那张纸。
字体俊秀溢美,但那句句暗伤遍体,他看住它,胸膛冒出一种酸楚,揪心地难受,折好了,便问,“小姐这几天可好些?”
平儿见是习暮飞,赶忙行了礼,看他的脸色十分不好,自觉就往那张纸上去猜想了,料定小姐的这些心窝话必定是触及他的伤处了,她摇了摇头,习暮飞抬眼怔怔望了一下窗口,转身便要离开,只听见平儿踌躇地在身后说道,“二少……”
他转过头来,疑虑,平儿挺着胆子说,“小姐她……心重,二少您,可不可以,多花点耐心。”
他站在那晃了一晃,今天心里不痛快极了,和一般幕僚喝了点红葡萄酒,喝得时候还不觉得怎样,现在时辰到了,后劲渐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