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荞背着唐莳回到马车里,他将厚厚的被褥铺在马车的车厢地板上,然后才把唐莳挪回车厢内。
探了探他的额头,他马上取了布巾和装水的器皿往溪水边取水。
楚辞站在马车外,手握成拳,却迟迟没有松开,她的脸上满是担忧。
苍荞一遍遍的擦拭着唐莳的额头,然后,才又开始一遍遍地擦拭他全身,在擦拭的过程中,他看到了隐藏在他衣服下面光裸的身体上已经暗淡的快看不出来的伤疤,伤疤虽然不多,但粗粗浅浅的却遍及臀部及腰部,会留下伤疤应该是没能及时救治而留下的吧,或者打的很重才会留下疤痕?他不免疑惑。
轻轻的擦拭着他的身子,苍荞心中有几分酸楚,他们都是男子,本就不被人重视,受人欺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以前在家里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伺候好爹娘,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告诉谁,但现在他多少也能够明白些那种朦胧的对美好的情感的憧憬和想往了,被人疼爱着,却是说什么也无法再回到过去的无欲无求了,也正是明白了才会不忍心看着唐莳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掉。
“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了的缘故,唐莳开始不停呓语,呓语的内容似乎都与小时候或者被双栖收留后有关。
苍荞将他的后背、腰臀及两腿擦拭一遍后,才将他放平躺好,将棉被拉过来给他盖严,又往放在两边小凳上的火炉里加了点炭,解开车窗上的小布帘,让车内通风,不至于中毒。
做完了这些,他才坐回唐莳的身边,他低头看着被烧红了脸却还在喃喃呓语着的唐莳。
“爹!呜呜--小石头乖,不要让娘打小石头,呃--”一声声带着泣音的哀求全出自唐莳的口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苍荞握着他的手,不时的用布巾给他擦汗,他还是全身紧绷,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啊!不要!不要!不要!好疼,那里好疼,不要捏小石头的那里……好疼!呃!”唐莳轻哼着疼痛,还不停的哭着,他的手紧紧的抠住苍荞的手,似乎是被梦魇紧紧的追逐着,他整齐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苍荞的肉里,但苍荞却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并没有甩开他的手,他轻轻的擦拭唐莳额头上的汗,希望这点点凉爽能够消去他的噩梦。
苍荞的脸上满是怜惜,他定定的看着脸部充斥着无限痛苦的唐莳,他无法理解什么样的爹娘会让一个孩子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他的家里虽然穷苦,但爹娘一向都疼惜他,也不曾打骂过他,他的生活艰苦却还是有温馨欢乐的时候,那么唐莳呢?他又曾经受过什么样的苦呢?他的眼中有深深的疑问。
“大小姐!你救救小石头,小石头都听你的,你要小石头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小姐!别走!”在苍荞还陷入深深的疑惑中时,唐莳突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抱住苍荞。
苍荞想要挣脱他的抱搂,却发现唐莳的眼睛并没有任何焦距,他的双眼大睁却无神。
他放弃挣扎,将棉被拉起来围住唐莳,手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着,仿佛在哄着一个年幼失怙的小孩。
“嘻!小石头知道大小姐喜欢小石头啦,小石头会乖乖的。”不知道是不是温暖的怀抱让唐莳暂时忘记了那些可怕的记忆,他抿了抿红红的嘴唇,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准的方向,在苍荞的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然后满意的枕在苍荞的肩膀上又睡了过去。
唐莳枕着苍荞的肩膀就那么安稳的睡了,苍荞侧首看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的唐莳,原本紧绷的心也放松了些,想要将唐莳放下,唐莳却在他动了一下后,又如无尾熊般牢牢的环住他的肩膀,才又重新安稳的睡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苍荞还是那么僵直的坐着,他半边身子已经麻木的没了知觉,轻轻拍着唐莳脊背安抚的手也如同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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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栖抱着白音也那么痴痴的蹲了半天,放弃了唐莳就等于否定了她自己,她不是曾经决定无论弟弟妹妹犯了什么错都会原谅他们,并且好好照顾他们的吗?为什么她现在会轻易的就决定放弃了?难道她果然是遗传到了她爸爸妈妈的冷血无情?不,她不会,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决定要好好照顾的弟弟,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哪怕唐莳犯了天大的错误,她都不该轻易的放弃,那是一条生命,一条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即便她不能将他留在身边,也应该将他的病治好才放手不是嘛?
这么一想,双栖的神志立刻清醒了,她将白音抱起来,一溜烟的朝马车而来。
“唐莳他……怎么样了?”楚辞站在车外面,满脸的焦急,却没有闯进马车里,她在苍荞回来时,本来是跟着进去的,但见到苍荞正在脱唐莳的衣服,她便自觉的又退出了马车,站在外面。
看到双栖的到来,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怒气,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平静。
“不知道,苍荞公子一直都在照顾他。”楚辞退到一旁,然后低下头压下即将出口的不满,低哑着嗓子回道。
“楚辞,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双栖盯着车门帘开口问向一边的楚辞,她眼底闪动的怒意,她看见了,楚辞她可是也在怪她吗?
“属下不敢!”楚辞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拱手回道,她是主,她是仆,即便她错了,她也不能说她这个主人的不是,这是她一直遵守的原则。
“对不起!”双栖有些沮丧的低了头,看到怀里眼睛闪着亮光的白音,她苦笑了一下,她其实还不如个小孩子,她把白音放到马车上,她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掀开车门帘时,看到苍荞正抱着唐莳,那姿势有些暧昧,却从苍荞微微流汗的脸上能看出他这个姿势有多僵硬。
见到双栖进来,苍荞的眼中出现了光亮,他虽然可以帮唐莳擦拭身体来降温,但到底他不是大夫,唐莳的病大多该是从心上来的,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要去根,大约还得她来。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双栖看着捂着棉被整个人压在苍荞怀里的唐莳,眼中泛出点点的笑意,若不是她知道面前这两个人都是喜欢她的,她会以为这两个人有什么□。
苍荞摇了摇已经很是僵硬的头,唐莳喷出的热气就在他的头颈间,他身子两边还有两个火炉,身上又压了个裹着棉被的人,着实让他身上闷热的很。
“来,我抱着他,你赶紧擦擦汗吧。”双栖伸手摸了摸唐莳的额头,烧已经退了,看来苍荞没少费工夫。
既然决定不放弃唐莳,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和苍荞一起照顾好唐莳,或许唐莳清醒后会恨她,但那也没关系,等到回了京城,她会物色个好女子,将唐莳嫁过去,到时唐莳会将心意改变的。她这么想着便也心情放松了起来,脸上也多了些和煦的笑。
苍荞看双栖伸手摸了唐莳的额头后,便笑了,心中竟然有些酸意,双栖的态度改变,他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在她那么亲密的摸了唐莳的额头后,露出笑容来,他竟觉得心里是那么不舒服呢?
听到她说要抱唐莳时,他的手竟是下意识的紧了紧唐莳和棉被,他的手自有自己的意识般将唐莳抱着自己的胳膊拉开,用棉被迅速裹好,又将他放倒在厚棉褥上。
“来,你也擦擦汗!”双栖见苍荞不肯给她抱唐莳,以为是不放心她,她自觉的去将布巾投湿拧干才递给苍荞。
苍荞本是要去接那布巾的,可手却有些僵硬无力,布巾就那么直直的掉在了唐莳的脸上。
“哎!你的手是不是刚才太用力了,来,我给你擦!”双栖见苍荞没接住布巾,赶紧将布巾拿起来,几步就迈过来,细心的给苍荞擦起汗来。
旧事
双栖慢慢的给苍荞擦着脸上及脖颈间的汗,苍荞的眼睛也直直的盯着她看。
“苍荞,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你还在生气?”双栖擦完他脸上的汗,发觉他在盯着她看,她手上的布巾便那么停在了他的脸侧。
他的眼神是那么深邃,她不知道他是因为对她失望了,还是在生气她刚刚的见死不救,她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个问题,心中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她害怕他点头肯定她的疑问,她在想连跟在她身边十几年被她认定为姐妹的楚辞都在怪她,那么还没有认可她的苍荞会有什么反应?
“不是的。”苍荞摇了摇头,他伸出手将她握着布巾停留在他脸侧的手拉了下来,就那么握在手里,手虽然还是有些麻麻的,使不上太大力,但他还是用了些力气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双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的眼中闪动着疑问。
苍荞盯着她看了会儿,想起自己可以写字的,便用另一只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纸笔,写了起来,他的动作虽然有些迟缓,双栖却很有耐心的等他写完。
“我没有生气,也不是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在这世上,能恣意的活着其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我又怎么能怪你。我就是觉得唐莳太苦,他还没有我活的快乐。”双栖看着苍荞一笔一划写出的端正的字,每一个字都给她的心中注入了无限的温暖,她前世今生所求的不过就是个能够理解她,包容她所有的人,没想到兜兜转转的竟然让她在这里遇到了,或许她该感谢唐莳,若不是他当初的任意妄为,她不会遇到苍荞,更不会知道原来她想要的那个人不是没有,而是她始终没有遇到。
“苍荞,谢谢你,谢谢你懂我。”双栖用力的抱住苍荞,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她将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全部埋在他的肩上,她也有委屈也有难过,但在这个以女子为天的国家,不允许女子软弱,她们要肩负的责任太多,也不允许她们有软弱的时候。
苍荞环抱住她的身子,他的肩膀有些酸麻,是因为唐莳已经在他肩上枕了许久,但他却不想将她推开,她激动的声音让他觉得他是个被需要着的人,他的一言一句都能够影响到她。
他一直以为不会说话的自己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他一直都在逃避她对他的好,直到唐莳病倒,她的无助及彷徨,才让他明白她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