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容的事情最后仍然是以自杀结案的,因为到底曾经是宋家的侍儿,宋天成很有人情味儿地厚葬了他,尽管,白雪觉得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人死如灯灭,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这样吧。
白雪想到狄秋容可能会有鬼魂跟着自己,便有些食不下咽,这样过去两天,心情也渐渐好了些,如同自己不会害他一样,他也不会害自己,有了这个作为底线,即便真的被鬼魂缠着,又能够怎么样呢?
眼不见心不烦,白雪彻底把这句话发扬到了极致。
灰瓦白墙,院子里又是一派红花绿叶,根本看不出一点儿冬日寂寂的样子,临着街的那道墙外便是鼓乐喧天,在舞狮上高台的时候,白雪在墙内也能够看到那硕大的狮子头是怎样来回摇摆,五彩的鬃毛逼真形象,摇晃间一双大眼睛还不停地眨呀眨,看着活灵活现的可爱。
“真是热闹,奂州那边儿过年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热闹。”
玢儿看着墙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鼓乐声营造出一种欢乐热闹的气氛。
奂州过年的时候也会放鞭炮,但却没有这样热闹的舞狮舞龙,对第一次看到的人来说,这些的确是很新鲜的。
“小姐不出去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人挤人,看别人的后脑勺多没意思。”白雪趴在桌子上,怏怏地说了一句,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玢儿掩着嘴笑了两声:“小姐这话倒是跟大公子说的一样了,大公子也觉得外头闹得慌,正在书房里避清静呐。”
榔头和一帮护院出去不少,她们也都是头回在南边儿过年,还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热闹的习俗,都跟着凑热闹去了。
“这样啊,那我去找天成!”白雪说着起身,往书房跑去了。
当初租住这个宅子的时候就看好了宅子的方位,一头临街,一头僻静,僻静的那一边儿自然被宋天成当作了书房的所在地,白雪一路往过走着,把热闹的声音丢在脑后,有一种渐渐远离喧嚣的感觉。
书房也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和隔壁的房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推开门能够闻到一种书墨味儿和防虫的药味儿混合而成的味道,这种,便是书香了。
宋天成没有在看书,宽大的书桌后,他侧坐着,窗子开着,微风拂面,有些薄寒,领上的一圈儿白色狐毛被风拂动,听到响动,他回过头来,看到白雪进来,笑了笑,招手:“怎么不去外面看看,这样的热闹不看可就要后悔了。”
白雪走过去,自然地靠在他的怀中,拉着他的手说话:“有什么好后悔的,最多以后想看再来看就是了。哼,那叫什么热闹,吵死人了,真不知道那个高台为什么要搭在咱们这边儿……”
“过年了,也不知道个忌讳!”宋天成说着轻轻打了一下白雪的嘴巴,白雪嘟着嘴,不就是说了一个“死”字吗?若是说了“死”就真的“死”,那自己怎么也死几百次了,算算看,累死了,渴死了,饿死了,困死了……
“天成在做什么呢?怎么也不出去看看?”白雪压下心底的腹诽,仰着头,看着宋天成光滑无须的下颌问道。
这世界的男子似乎都不长胡子的啊……漫无边际的思绪正这样想着,就听到宋天成有些低沉的嗓音说:“外面太吵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头并没有不耐地蹙起,没有厌烦的意思,眼神平静地看着窗外,目光越过了窗外的花木,越过了矮墙,越过了那一株高高的树冠,最终落到了天际的某一处,遥远而飘渺。
白雪感觉他并不是觉得外面吵,而是觉得格格不入吧,那好像是另外的一个世界,再怎么样都无法融入。
这一刻,白雪觉得两个人的感觉是心心相通的,她也是这么觉得的,那样的热闹总是别人的,她总是无法感受,烟火气,鼎沸的人声,似乎就在身边,却似乎永远也无法融入,那种感觉,孤独,寂寞,都不足以形容。
一个人的状态是孤独,一个人的心情是寂寞,然而,她有的只是平静,仿佛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一场场热闹,从开始到结束,长过刹那的烟花,却也只会留下一地的残红。
抓紧宋天成的手,看着那不弱一般男子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那因为经常用笔而磨出的茧子,看着他掌心的纹路复杂交错,指尖顺着感情线划去,平直的感情线毫无起伏波澜,中间的断裂似乎是被横切过一样,寓意不详。
可能有些痒,宋天成缩了缩手,白雪也没有再看,移转了心思问着:“今天的饭菜有什么新鲜的吗?”
在没有话题的时候,问吃饭的事情是最经常的,宋天成用下颌蹭了蹭白雪的发顶,说:“这个你应该去问玢儿,年夜饭都是他安排的。”
听到这个可以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白雪暗自翻了个白眼,什么都去问玢儿,好像他无所不知一样,宋天成这样信任玢儿,真的不怕他背叛吗?同样是被背叛过的人,白雪是十年怕井绳,再也无法轻易交托信任,而宋天成,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一如既往地用人不疑。
“……今天记得早点儿睡,等到明天还要去知府那里拜年。”宋天成叮嘱着,完全不在乎那守岁的风俗。
“嗯。”白雪点点头,又问,“要给李姐姐送什么礼物吗?”
难得白雪主动问起,宋天成有些讶异,却也当做是白雪和李成关系好的缘故,拍拍白雪,让她起来,自己站起身来拿了书架上的一个匣子,打开来,里面放着叠起来的礼单,红色洒金的纸张,上面用黑笔写着各色名目的礼物。
“自己看看吧,可觉得不够?”宋天成的语气柔和,有些商量的意思。
白雪看了看,礼单第一个就是一个红玉屏风,仅是这一样东西便足够了,更不用说后面还有不少不亚于红玉屏风价值的东西。看到单子最后惯常有的绫罗绸缎等物,还有自己“发明”的护耳手套,这也太多了吧!
“我不懂这些,天成觉得好就肯定是好的。”白雪随手把礼单放下,又依偎在宋天成的怀里,她很喜欢这样抱着他,有一种被温暖的感觉。
宋天成笑了笑,抚摸着白雪的头发,没有说话。
晚上宋府内也是灯火通明的,这一夜讲究长明灯,基本上家家都要留火的,寓意是说来年的红红火火。
一张大圆桌,就三个人入座,除了宋天成和白雪,玢儿也坐下了,其他的侍儿都站着,布菜的布菜,添酒的添酒。
看着白雪推开面前的酒杯,玢儿笑道:“怎么,家里的酒不如你李姐姐的酒好喝?”
上次白雪在外面喝醉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醒来后头疼不已,第一次知道原来这里的烈酒是如此烈,她以前还都以为古代的酒都是如梨花酿一般哪。
白雪噘嘴说:“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玢儿逗人从来都知道见好就收,看到白雪有那么一点儿不乐意的意思,马上就不说了,谈笑着说起了城中的趣事,玢儿虽然不怎么出门,消息却一点儿也不闭塞。
“……听人家说那瞎子相面如何如何准,开头我是不信的,可这说得多了,她的生意倒是真的好了,也有那等无赖专门去捣乱,一来看她是不是真瞎,二来看她是不是真神,结果,还真是神了,那几个捣乱的第二天都……病了,这可不是神么?有人说,那相士之所以眼睛瞎了,乃是因为开了天眼的缘故,想想看,凡人开了天眼,可不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吗?……”
“哪个相士,是不是说那个老母鸡下蛋怎么地的那个?”白雪听得也来了兴致,插了一句。
“怎么,小姐也听说过,我原先都是当笑话听的,这等的江湖骗子不知道有多少,谁想到竟然还真似有点儿能耐的样子。”玢儿说着又举例说明如何如何,最典型的莫过于一个死了又活了的例子,好像是哪家的儿子突然病得要死了,家人去找那相士算命也是要求一个安心的意思,结果,竟然真的算准了,按照相士的指点找了属性相合的那人,给他两人订婚,结果这婚一定,人就好了。
“说不定是托儿。”白雪嘟囔一句,这等事情哪里有那么神的?
玢儿不乐意了,两人说着说着便打起了赌,说要改天试一试那个相士真假。
第六十四章 匪徒
更新时间201125 16:00:52 字数:3125
这一夜,整个广宁城夜如白昼,灯火通宵不灭,街上的小摊贩也没有早收摊的,点着灯笼卖着各色物件,也算是夜市了。
宋府内则是安静,各处都锁门歇下之后,唯有院子里的灯笼还亮着,高杆上挑着灯笼,还会引来一些夜飞的虫子,光影憧憧,照在纱窗上的花纹上,犹若蝴蝶穿花。
玢儿领着几个侍儿检查了房门,内院的门锁牢靠,之后便是循例地绕着院子走上一圈,走到院子的时候,玢儿抬头,看了看墙外为了舞狮而搭建起来的高台,那个台子,似乎离墙头近了些……
“玢儿哥哥,大公子叫你。”
一个侍儿过来传话,玢儿应了一声,安排身边的人继续巡查一遍,自己则带着一个侍儿往回走。
自从白雪回来之后就一直跟宋天成住在一个房间里。玢儿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喧闹声,看来是无事,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笑着掀开帘子:“怎么这么热闹?”
“快来快来,就等你了!”白雪看到玢儿进来,笑着招呼。
宋大公子微笑着说:“过来看看,这是白雪弄出来的,说是很好玩儿,咱们先试试看,若是这纸牌子真的有意思,咱们再谢过她为这些劳心劳力的。”
“谢什么啊,只怕大公子到时候又要说小姐不务正业,成天弄这些游戏。”玢儿毫不留情地揭底。
白雪顺杆上爬,说:“玢儿可要给我记得啊,若是天成喜欢,定然是要谢,而不是罚的。”
玢儿笑而不答,来到榻上,一张小方桌已经放置好了,白雪和宋天成各坐一头,玢儿身边的侍儿搬了一个椅子过来给玢儿坐下,身后垫着靠枕,手边儿有瓜子有干果还有茶盏,一应物色俱全,桌面上放置着的则是小小一叠纸片。
长方形的纸片整整齐齐地摞成一沓,背面有着些复杂的花纹,看得久了有些眼晕。
“这是什么玩意?”玢儿好奇地拿了一张看,纸片前面画着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