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的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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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的报恩-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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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怎么会没有关系!
她真是问的好问题,揣着聪明当糊涂!
霄令气极,却不再多做无谓训斥,稍一凝思,忽而冲屋角扬了下手。
登时,祠堂西北角高悬的一盏不知是用什么海石做成的灯蓦然亮起,柔柔荧光自中流泻而出,如追赶崖岸的缠绵海浪,一步一步弥漫而来,慢慢浸满整个祠堂。
少年不过十五六光景,生得明眸皓齿,雪肤花貌,禁闭时日不但没有磨损他的光芒,更因添了肃穆而让霄令显出种从未有过的稳重,常笙甚至依稀能从他眉眼间,看出独属于大郡子霁光殿下天生的那份从容毓秀。
霄令的绯衣玉带在黯淡荧光下显得格外浓郁,化也化不开的沉甸之感迎面而来,而常笙似乎根本想不到,被这么个矮小子俯视之时,自己居然有了几分压力。
少年站得笔直,威严十足,面上自我感觉良好的施舍,似乎是笃信了他接下去的话,常笙必然不会反对,也不可能反对,清脆的稚声开恩般道,“你与兄长的事,兄长已同本郡子说过了,兄长那边既然已经首肯,此时本郡子再说什么也是徒劳。现在便说与你知道,本郡子愿意收回先前的话,勉为其难、留你在这东海做了新主吧!”
这番话说得不快不慢,但一气呵成,仿佛是生怕常笙会从中打断他一般。
事实上,常笙不仅没有出声打断,且在霄令话音落后半晌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反倒是那种微微眯着眼,背着光冲他打量的若有所思,看得霄令心里发毛。
霄令调整了下站姿,下巴抬得更高了,不客气补充道,“当然了!这所谓新王,不过也是空有名头,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骑到本郡子头上,你明白吗?”说罢,一甩袖,负手凭窗而立,好一条骄傲的小白龙。
常笙甚至可以想象,这小白龙究竟是在霁光何种宠溺之下成长起来的。
须臾,她淡淡的嗓音不徐不疾响起,听在霄令心中,却如穿金破石,“你说殿下都告诉你了,那我且问,往细了说,殿下都说了什么。”
霄令好不容易拿捏起来的气度险有崩塌,“自然……自然是,什么都说了!”
“哦?——”
“混账!”一声怒斥,芙蓉面上短了半截的眉毛高高挑起,叫嚷时嘴里两颗尖尖的兽齿獠牙忽隐忽现,此刻更因为主人的怒气显得狰狞,金色的瞳仁在顷刻缩成一条纵线,像是猫眼见了强光,“区区一介凡人,居然也想逼迫本郡子同你说那些下流之事!”
常笙不以为然将手拢在袖口中,干脆也不正坐了,歪着身子倚在墙根上,语重心长道,“既然已经知道殿下同我都做了些什么,殿下也总该告诉了你,这一切的缘由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飘在空气中,女子一直垂着的眼睑缓慢抬起,像是几个画面隔了漫长的间隙串联而成,最后,那双墨晶一瞬不瞬看望过来,仿若两道光线钉透身体般的强烈。
霄令心下一跳,不知被她哪里来的气势摄住,竟生生后退了半步。
混账……这女人……
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霄令咬着牙,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要烧起来一般灼热。
只是,无论再怎么生气,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兄长咎由自取罢了,又何能怪得了他人?
什么叫,叫没资格留下她,什么叫做留下子嗣继承白龙之位便好,又什么是此一交易过后,他就亲自送她出境?
真是要气死他了……这笨蛋兄长,自己为是的蠢哥哥!
难道他语气里的惋惜,眼里的落寞,一切自己看在眼里的东西,兄长都没意识到吗?
难道,兄长是根本就不知,他其实比想象中更要在乎这个骗子女人吗!
究竟是为霁光感到不值,亦或者是这女人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要走人的理所应当他无法容忍,霄令越想越火,声音兀自拔高了起来,“本郡子不管兄长都说了些什么,但眼下你与兄长既然已经礼成,便是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走!东海密地,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常笙耸肩一笑,“霁光殿下都没说什么,霄令……又是以什么身份同常笙开这个口?”
先前将他当做坏脾气的小孩子,多有得罪时也从不与他斤斤计较,此时少年言语里的尖酸刻薄,听得常笙直皱眉,“再有,谁告诉你我愿意来这所谓的东海密地了?”
当下针锋相对,霄令除了怒视,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几乎吼着出口,“你、你、你如此做,将兄长置于何处?!兄长的血统和身份,不容得你如此玷污!”霄令回忆起什么,在齿间愈发鲜艳的唇瓣几次轻启,蠕动半晌,说出口的话却如暗自嘀咕,叫人听不真切。
然,即便是霄令自言自语的恶语抱怨,常笙还是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当即倏地站起身来,几步抢步到霄令面前,居高临下,黑着脸沉声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我——我说!我就说!怎么不能说了!”常笙不怒则已,怒气一旦开闸就像是灭顶灾难,霄令本能感到惶恐,慌乱之下,便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出口,“我就说了!你家里那两个男人,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比兄长,莫说一半了,连根手指都比不上,你有什么可留恋的!真是好笑,好笑至极!”
莽撞出口,二人间气氛一时被推到浪尖,一触即发的滔天怒意,炽烈地烧着他的倔强,又在转眼间被常笙眼里的寒意冻结成冰,而霄令,就在这冰火二重天的折磨中,等待一个他以为以一己之力便可以改变的未知,却其实是早被决定了的结局。
女子黑得渗人的冰眸下似有火焰在剧烈跳动,黑青了的面色,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从来不在这个嬉皮笑脸的女人面上见过,霄令甚至想到,说她现在就要化身成妖物吃了他,都是有可能的。
霄令虽惶恐不安,心头如遭蚁噬,却还强硬挺着小胸脯,昂头与常笙对峙,至少在气焰上,他不肯输上半分。
而莫名地,他在当下静得可以闷死人的对视中,看见女子墨瞳中两团原本烧得正旺的火焰,无声无息的……灭了?
一切旋即归于平静,仿若那些深寒火烈都是他的错觉,深沉漆黑的凤目中不再有任何波动,如何望去,都是一派风平浪静。
常笙突然没有来笑了起来,“我就不该与你这个小孩子理论什么,或者今夜来看你,根本是个错误的决定。”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她又变回懒散模样,歪着一边肩膀,道,“此之一事,既然殿下也不曾过问,不曾质疑,霄令也就,更不用花心思做这些多余的事了。”
少年金色的眼睛瞪得极大,憋得进气多,出气少,“谁说是多余的事!兄长的事,便是本郡子的事!”
常笙晃着脑袋瞅他,看上去悠闲散漫,目光里却有根本掩饰不住的锋利,像是被打磨得极薄的刀片,匆匆几瞥,也能一层一层拆剥了霄令所有怒意的伪装,将他在她面前从来都跳得急剧的心,彻底□暴露出来。
鼻前一哼,常笙笑叹,犹如醍醐灌顶,“我明白了。不惜扮作如此强硬凶悍,也要留下姐姐,霄令是打算……承认自己是小狗了?”
……什、什么……什么小狗?
“不记得了?没关系,姐姐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将霄令的疑惑看在眼里,常笙压低身子凑近,不怀好意探出一只手,将一缕被衔在少年嘴角的发丝,以极慢的速度挑了出来。
发丝带着津液划过唇瓣,从头至尾,一寸一寸,战栗的触感让他记起她曾在身上施予过的感觉。
而仿佛就是她此刻眼里汹涌着的诡秘,还有嘴角分毫不做掩饰的坏笑,让霄令陡然想起那些关于“小狗”的话语。
她曾高调宣称她容貌出众,而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愿嫁只是虚言,怕将来是要后悔。
而当时他怎么答?他说,他若是后悔,便是小狗!
想到此处,身子一麻,竟有比愤怒时更盛的火热,沸腾了全身。
霄令不懂这是他早已对常笙动心动情的表现,只当自己又一次因为在嘴上落了下风,觉得羞辱至极。
当初兄长固执己见,不愿开口求她留下,他就觉得这般羞辱过!
仿佛那个被她放在身下,好好疼爱过,却将所有风花雪月当过眼云烟,转眼就被抛弃的人,不是兄长,而是自己,是他自己!
堂堂郡子,怎么会,怎么能,沦落到被人享用完就抛弃的地步……
抖动剧烈的手,不是硬硬相握便能止住,连带单薄的肩也在颤抖,他或许还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泫然欲泣来形容。
像是明白了他的挣扎,常笙放软了口气,不再顾左右而言他,“霄令,这事,是我与殿下之间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她,她与兄长的事……自己便……便没有资格过问……
为什么到了现在,他会变成一个局外人?明明比谁,比谁都还要早见过她,比谁都还要早遇见她,比哥哥要早,比东海深宫中任何人都要早,不是吗?
为什么会对着一个陌生女人就一见倾心?难道最初,只是不甘愿被岐臾夺走一身修为,想着白龙内珠给谁不都是给,所以才贸贸然将会威胁生命的命丹,给了那个送他一包白薯干的女人么?
……不……不是……
不是啊。
那时候,打动自己的,不正是她灰溜溜地跟在两个白衣男子身后,面上虽诸多颓丧,眼中却有溢得满满的,满满的,仿佛随时会在眼神交汇瞬间流泻而出,那难以名状、却摄人心魄的东西……
那是……是……爱吗。
霄令鼻子一酸,像是只败下阵的小狗,低眉顺眼收起耀武扬威的兽齿,轻声嗫嗫,“我就不管那些也是行的,那,那我们便说,如何做,你才肯愿意留下……”
这次,常笙只微笑,却不再说话。
女子整了整衣襟,撩袍离开,方一踏出祠堂,身后响起急匆匆追赶过来的步伐。
“兄长,兄长都已经同你……同你,就算做是你的人了!你、你不该那么无情的!”少年追到门边,做着最后挣扎。
没有霁光的解禁令,他不敢妄动,心绪翻滚,如火烤,如油煎,却看她不愿再回头的身影,一路慢悠悠下了石阶,一步,一步,终于落于视平线之下。
直到那抹青色的影子淡出他的视野,凝在眼中的泪珠才纷纷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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