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辰含笑在我耳边说:“一会别灌高衍了,他是真的不能喝。”
“看他造化。”饮酒的时候,视线的余光瞄见两个人,他们都盯着我看。一个是顾翎,一个是徐离廷。一个把表情写在脸上,一个把情绪掩在眼睛里。前者是羡慕妒忌恨吧。后者眼神太深沉太复杂,辨不清看不明。我不敢再看,把视线收回来,放回简辰这里。他只是微笑,眼睛微弯,似乎一直笑着看我。突然有种被人逮着了的感觉,对着简辰含笑的眼神,琥珀色的眼珠子里有两个茶色的我,小心脏一阵乱跳,我只得略低了头垂下眼帘,遮住我的眼睛,也挡住他的视线。
最后我没有灌高衍,甚至把高衍那份酒也揽下来了。因为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高衍帮过我许多,不能忘记。对此,简辰的表情很受伤,高衍很豪爽,酒不给他喝呀。
而简辰不过留了不过四天,又飞回去了。这四天里我没过问他任何事情,不是不想,话倒嘴边,又咽回去了。我们只做最普通最平淡的事情,甜蜜且温馨的事情。我想,如果刻不住细节,就只把这一段时间的感觉刻住。
在机场简辰抱了我许久,“小晚晚。”他似乎欲言又止,叫过我后便卡住了。
我在他怀里安静地靠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他用下巴蹭着我头顶,然后亲了一下,“我走了。”
我依旧什么都没说,也没动。
他又喊了我一声,“小晚晚?”
我抬头,看他一眼,“哦。”
他看着我的表情,微微叹了一声转身进了安检。
我看着他背影发了会呆,咂咂嘴才转身。他不说,他什么也不说,就又走了。他不知道他所谓的会处理好,对我来说是多么虚的一个概念么?什么时候会处理好?处理得有多好?这些一个个问题天天都缠着我,迟早有一天会把我缠死。
回去的路上又想,等等吧,再等等吧。反正是一年的保质期呢。我自认很大度地,给了他也给了自己一个期限,就是那个一年。
在家楼下,我发现一台很眼熟的车,车牌号码也很眼熟。车窗是开着的,手肘搭在上面。我悄悄地走到斜后方去看那人的侧脸。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竟然是我一直等待着却又碰不上面的老板赵大人!
赵言之仰头靠在椅背上,合了眼,手上夹了根烟,烟灰已经很长一截了,仍留在上面,他应该是保持这个姿势有些时候了。
趁他没睁开眼,没发现我,赶紧撤退。当我踏了两级台阶,便听到身后车子发动然后驶离出去的声音。我垂头,再抬脚的时候分明多了疲惫感和无力感。
“宣纸,你觉得我们老板会是个痴情的人不?”
“你说赵言之?”宣紫把黄瓜片盖到脸上,“我觉得这词比较适合钟思源。”
“我觉得他有此潜质啊。”
她拿开覆在眼睛上的两片看我,“少往脸上贴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回来上班后,和他说过一句没?”
“没有。”
“和他见过一面没?”
“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他了。”
“啊啊啊啊啊……”宣纸一边叫着一边往阳台冲,“有这种事情?竟然有这种事情?”
“走了,我一上台阶他就开车子了,我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我。”
“原来赵大人还真盯上你了?”她舒舒服服地躺回沙发上盖上眼睛的黄瓜,开始和我探讨这问题,“照例说金融杂志都登了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啊,怎么反而你回来后没动静了呢?”
“你用词真难听,什么叫盯上,搞得我像犯罪嫌疑人一样。”我转身回房间,“我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呢,也管不了他那么多。”
“噗!”宣紫追进来,“你说得呐,就像人家是癞皮狗,死缠着你一样。”
“出去出去。”我把宣紫赶出房门,上锁,“让我一个静静。”
“哎哎,我还得睡觉呢。”宣紫拍门。
“如果我到睡觉时间还不解锁,你就去找许章吧。”
“三更半夜的让我去找他,你是要我送羊入虎口。”
“少装了,宣纸。”我说完便不再理她,躺到床上,又拿出那张像旅游纪念品一样的结婚证书。
如果,等不到,我是不是会接受赵言之?
很希望,这假设不成立。
简辰,你听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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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进入盛夏,太阳一天比一天毒。宣紫还得去招聘会,而且是设在大学校园里的,露天。不知道她的位置有没有树荫,天气预报说今天多云转晴,气温重回三十度以上。
在家吹着空调上网,我很庆幸当年还在培训岗的时候,公司规模也就一般,没有安排户外培训,要不我这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的体质,可怎么吃得消。
晚上宣紫打电话叫我出去吃饭,我套了件吊带和条短裤一身清爽地就出去了。
宣紫上来便要了个清火的汤,然后说别的菜随我点,她晒得没啥胃口了。点了三个小炒,都是清淡口味的,这大夏天我也没有胃口。
宣紫给我抱怨今天招不到人还白晒了一天。我给她抱怨空调太给力了吹得骨头疼。结果遭来她一顿暴打。
宣紫几乎是喝汤喝饱的。饭后她提议去逛街买衣服,并一脸嫌弃地揪着我的吊带衫说:“看你穿的是啥?人靠衣装。你衣柜连一星期不重样的裙子都找不出来,丢人。”
我挑起下巴朝她翻白眼,“我这叫勤俭节约,有啥丢人的。”
宣纸看我一眼,然后一脸惊讶地指着对面马路,“看,恶心妈妈抱着恶心哭得很伤心,为什么呢?因为恶心死了……”
看啥呢?啥没有。又说的啥呢?叽里呱啦的。顿了顿后,我明白过来。她丫的,分明就是说我恶心死了。死宣纸!我抓着她手臂,斜眼看她,“说吧,你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活了?”
宣紫哈哈地笑,拉着我等红灯过马路,“我最怕死了,得活着。”
突然眼前飘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我挑起眼皮看去,红色紧身连衣裙,金色镶钻高跟鞋,正是商婷婷。而她上的车,与当年圣诞节简辰送我回学校门口那台骚包是同牌子同型号同色系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奔前了两步去看。隔着宽阔的八车道,我一眼就认出了驾驶座上的简辰,因为他的表情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帅帅的一个人,笑容却痞痞的。
☆、40
我疾步地踏上斑马线,一台黑色小轿车飞快地与我擦身而过。
宣紫冲上来把我拉回行人道上,“想死啊!灯!”
简辰已经发动车子开出去了,而这的指示灯显示还有十九秒。我掏出手机拨号,拨的是他美国的号。
通了……一下,两下,三下……不敢接吗,简辰。
我没挂断,就随它响着,如果他真不接,那么最后系统也会给我提示并给我挂断的。我等待着,笑着,已经不是等待他接电话了,只为等到那声提示音。
宣紫看出我的不对劲,扶着我问:“怎么了?”
我掀动嘴角扯了抹笑,“我的左眼见到鬼。”
宣紫左右看看,搓着手臂说:“快七月十四了,别乱说。”
我真宁愿刚才是见鬼了。可我能百分百地确定,那就是简辰与商婷婷。
电话在自动断线之前被接起来了。
“小晚晚,又想我啦?”
他的语调让我一时错觉,我是不是真见鬼了?“嗯,想你了。”我慢悠悠地过着马路,“你那边应该是凌晨吧,怎么不睡?”
“你这电话一来,我还能睡么?”
揪不住,揪不住,所有这些都揪不住破绽、漏洞、或者马脚。“吵醒你了?”我觉得自己的话太怪太没水平了。如果按简辰是在美国来说,我这话分明是废话。如果按简辰是回来了来说,我这查岗太不专业。
“还好。你在外面?那么多汽车声音。”
“嗯,在和宣紫逛街买裙子呢。”
简辰低低地笑,声音一改调子,变得醇厚,“我以为你在被窝里,又想了。”
如果商婷婷在,就算只是一个商业合作伙伴,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这么说的。难道就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商婷婷已经走了?还是简辰真的根本就在美国,睡得正香地被我吵醒了?
简辰又说:“小晚晚,不过我现在还真想了,怎么办?”
他……真的……在美国么?我……真的……眼花了?
简辰再一次重复,“小晚晚,怎么办?我想了。”
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而且是连我自己此刻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活见鬼了!
简辰笑了,低低沉沉的。他的声音在空中经过无线电,从听筒里传来,磁性的味道被渲染得很浓很浓。然后他说:“不逗你了,先逛街吧,多买几条裙子,你穿裙子好看。”
最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然后呆呆地挂了机。
“你刚才看见简辰?”宣紫问。
“还有商婷婷。”
宣紫对我翻白眼,“那你刚才的算是查岗?”
我转头,“那么明显么?”
“你的技术含量……这查岗查得好此地啊!”
我不解,“什么此地?”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宣紫鄙视我,“你搞什么婉约派,又没那能力。你就直接问他,在美国还是回来了,和商婷婷在一起还是自己一个人。”
“这会不会……太直白了?”
宣紫思索了一会,答我:“你的直白等于可爱。”
“宣纸,你境界提高了,你这种批着赞我外衣的损我招式,我已经听不出内里了。”
宣紫噗嗤一笑,“娃,我是真赞你来着。”
我最后还是没再拨过去。心不在焉地陪着宣紫逛街,倒也买了不少,全是她挑的所谓要表露女人味的裙子。
第二日穿着新裙子上班,那叫一个刮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