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在殿中察看了一圈。
从现身影迹到处理现场,她花了不过一刻半钟。
桐雀台外细雪稍停,桐花台高高的台阶上,有女子的脚步声和裙裾拖曳之声。
甄嬛缓缓步上的最高一阶台阶,任她怎么再放慢脚步,她终还是要进入正殿,同皇上……宴饮。
她隐藏起心下的不安,拢了拢袖,让面上噙著得体的谦恭,朝殿中央走去。她低头敛眉,在几步后曲膝伏身,「臣妾参见皇上。」
火炉烧的殿内暖暖的,冲淡了她方时入殿夹带的雪花冷意。初时还不觉查,可半晌后,她便觉得这股暖意中有股腥味……像是血腥味?
她直起身,压了压胸口,意图平反这猛地跳快了的心跳,犹疑了下,试探般的朝宴桌走去。
血……真的是血!
甄嬛倒退了一步,可瞧清了地上人的服饰后,她却猛地朝前跑去。她眼眶泛满泪,扑通一声跪跌了下来,整个手都在发抖的她忍著惧意,往玄清鼻下凑去,「……不……不……玄清……玄清……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玄清……」她唤得声音破碎,恍似杜鹃蹄血猿哀鸣。
她愣愣的转了转头,这才看到一旁的玄凌,玄凌那瞪大的、死不瞑目的眼睛,让她「啊…………」的叫出来。她赶忙摀住嘴,扼下剩余的尖叫。
她没有忽略玄凌腹中的匕首。
如果皇上遇刺身亡,那么玄清是如何、因何而亡?
她抬头,视线转向了桌上的酒。
酒……
她怔愣怔愣的,眼中一片被泪水浸溼的模糊,酒是不是有毒……皇上为什么?玄清……怎么会……怎么会……
玄清君子温润,皇上为什么……怎么会……为什么……
她忍著手中颤抖,往玄凌怀中摸索,好半晌才摸索到一纸血迹斑斑的事物,她定睛一看,顿时悲意扑天盖地的上湧。这不是她的小像吗…。。当初被玄清拾了去,怎么此时会在皇上怀中?
她将小像收到袖中,泪水扑簌而下,「玄清,你怎么那么傻……」
一会儿后,她一手撑着桌子缓缓立起身来。
咬了咬唇,她开始思量今后的出路。大周无陪葬的惯例,可她膝下无子,要如何在未来的日子於深宫立足?皇后惯於口蜜腹剑,又过继了皇长子,若皇长子继位,皇后便是太后。太后和皇后同姓同宗,只会偏帮,不会公正。而她乃皇上宠妃,皇后视她为肉中刺,暗地里会下什么手断也未可知。
成了太后,恐怕手断就不会是暗地里了。
她咬了咬牙,撩起裙裾,往玄凌走去。蹲下身后,她用左手拿起玄凌的右手食指,沾了地上血迹后便书写起来,片刻后,地上便有这几字:「传朕二子……」子字写得歪歪扭扭,似是脱力一般,最后一笔只有一点红晕。
甄嬛放下玄凌,把自己手上的血迹用怀中里衣擦去,往后又整了整裙裾,看好位置,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软软地倒下来。
候在外头的谨汐听到尖叫心里一紧,远远的瞧见一行人从宫道上往这儿行来,使了一个含意深重的眼色给一旁的宫女晶清,便吩咐一众人同她上桐雀台,她有意先于宫女们上桐雀楼,脚下的步子踩的很是快。有那不懂事的宫女佩儿也跟著随步加快,却被晶清拉了拉衣角,这才恍然明白。
浣碧跟在谨汐后头,没有看到这些小动作,她心中满是紧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谨汐步上了桐雀台的最高一阶阶梯,快步的走入正殿。这一看她的心险些跳出胸腔,她先一步到甄环身前,低头察看甄嬛的安危,看到甄嬛的手指动了动,谨汐忙低头耳语道:「后宫有步辇行来,娘娘需婢做些什么?」
甄嬛快速的阖动嘴唇。
踏踏声的脚步声响起,「娘娘,您怎么了?您不要有事啊!娘娘…………」浣碧口里喊着娘娘,目光却扫到倒地的清河王,顿时,她除了清河王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心中痛得好猛。她踉踉跄跄的奔到清河王身边,全身发颤、抖若筛糠,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昏倒在地。
晶清、佩儿等人也入了殿中,见此状更是惊叫连连。
禁军的步伐也咚咚咚入了殿。
那步辇也急急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撒憂那拉,玄凌。
甄嬛,你怎不為玄清哭久一點勒?
☆、甄嬛传华妃XV…除旧
禁军入了殿,步辇里头的人也来了,大理寺卿和其它几位重臣得信,也匆匆赶来。
事情重大,太后朱成壁也慌忙来至。
她神情严肃沉著,命一干重臣在桐花台外后著,携心腹宫女孙竹息入了殿。
血泊之中,是她的儿子玄清。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却不愿在此种场合晕了过去,长长的指甲狠狠扣住了孙竹息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支撑她一时之间突然变得无力的身躯。
她不能晕,不能。
这样,确实能支撑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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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看到了地上那几字:「传位二子。」
玄凌只有两子,长子予漓乃悫妃汤静言所出,悫非毙后,皇长子由皇后抚养。二子予沛乃贞妃徐燕宜所出,徐燕宜柔弱温婉,深爱玄凌,可入宫后并不受宠,母家也不望。
太后犀利的双眸停留在昏厥倒地的甄嬛身上,半晌后才说道:「抬莞贵嫔回宫。」
她走到那传位二子的血字旁,对大理寺卿道:「皇上如何?清河王如何?」
大理寺倾怔愣了片刻,却反应很快的道:「清河王旧疾病发,皇上重情重义,悲痛之下……故去了。」
太后朱成壁接口道:「皇上临前,口喻传位皇长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大理寺倾一眼后,太后又道:「去传太医院院首张大人。」
太后的手段无比强硬,那日出现在桐花台上的宫女,除了谨汐与浣碧之外其余全以护主不力之名被仗毙。
禁军当中有几人无法免,消失的无踪无息。
不少人又重视了朱氏的势力,两代国君之国母的势力累积,竟如此令人心惊。
干元十四年农历十二月九日,大周朝第四代君主玄凌驾崩,庙号宪宗,諡号圣神章武孝皇帝。同日,八岁的予漓成了大周朝第五代君主,年号干封,因君主年纪小,太皇太后朱成壁和太后朱宜修与汝南王监国。
当天,端妃齐月宾暴毙。
她终于得嚐所愿,借着假死一机,离开了这深宫,去过自己逍遥的日子。
细雪又降下,桐花台前的白玉阶梯被冰冷的雪覆盖,冷冷寒风吹进那未关好的窗缝,带走剩余的几丝血腥。
桐花台殿依旧美如昨昔。
宛贵嫔的棠梨宫有些凄清,被杖毙的宫女还未补充完毕,宫内空空荡荡的,炭火明明灭灭的在烧,可却无法驱逐甄嬛心内的寒冷。
宫前的雪扫了又有,有了又扫,桐花台变故让很多胆子大的宫女都不敢再胆大了。甄嬛觉得,宫里太安静、太压抑。
梳妆境前,谨汐为甄嬛梳理一头秀发,甄嬛乌发如云,柔滑而浓密,很美、很美。
甄嬛看着自己在镜中的面容,她不过才一十七岁,怎么却感觉自己已经好老好老了?宫中岁月果真……太会磨砺人的心境。
她将视线转向镜中的谨汐,谨汐的面庞安然而平和,仿佛甄嬛的乌发便是她的一切,一梳一理的细心打理。
「谨汐,」甄嬛动了动唇,却只是叹了口气,并未说下去。
「娘娘还请放宽心。」
甄环凝视著谨汐的镜中影像,想道:有兄长甄衍在前线抗敌,也有几月前被先皇玄凌升为正二品吏部尚书的父亲在朝中……她真的、确实不需如此紧张。
可她的紧张真的是完全在为甄家的未来而担忧吗?
家族和族人,是不同的概念。
她身为家族一员,族亡她亡,可她若亡,族却仍能存在,毕竟,带给她和她家族荣耀的玄凌已经身死了。
「谨汐,我进宫时不过及笄之年,那时的我……从未想过先皇会如此早去……」
「娘娘,」谨汐在甄嬛的发间簪上一只白玉簪,「皇帝年幼,需人扶持,可其身边却无多少亲人……」谨汐的话语柔和,续道:「八岁已是记事的年龄,已故的悫太妃是个好母亲,而太后一贯严厉,两者做比,皇上的心自有偏颇。娘娘莫忘了,太傅一职仍未定……」
甄嬛叹了口气,「谨汐,我不愿意老死宫中……」
谨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只是道:「娘娘是有福之人。」
刚踏近房内的浣碧看了谨汐一眼,心底暗嘲谨汐的有福之人这句话完全不合实际。
浣碧的脸色比之从前憔悴许多,尖尖的下巴和有些重的眼圈透露了她这几夜都未曾好眠的事实。她的心依旧为清河王之死而痛著,只觉日日如行尸走肉,痛苦不堪。她甚至起了怒意,若不是甄嬛、不是甄嬛…………玄清不会死得那么惨……如果先皇没有发现甄嬛与玄清的事儿,玄清不会死、不会死!
这样的甄嬛还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
那么上天未免太过不公!
她上前一步,「安小媛要参见娘娘,此刻人正在殿外候着。」
甄嬛与谨汐对看一眼,沉默片刻后道:「让她进来吧。」
从外表看来,安小媛安陵容是个温顺和柔的女人,她的眉眼细致而温情,唇小巧而鲜红,是个小家碧玉型的美人。只可惜,无论美丑,每个宫中的女人皆有毒。
甄嬛不需多思便知安陵容此次所来为何,如今太后势大,又有予漓为皇,底气足的很,让安陵容担心起自己的处境了。安陵容先前投靠太后,借着歌喉复宠先皇,如今先皇不在,太后留她再无用,她的小命随时不保,此刻便是来求甄嬛僻护的。
「姐姐宫里少人,有些空荡,不如妹妹搬来这儿陪陪姐姐可好?」
甄嬛暗自冷笑,口里却叹道:「空荡有空荡的好,这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