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礼的事情,哪里还用你来操心?”苏凝闭上眼,暗自想到,丈夫她没有选错。但婚嫁之事,不是只算他们两人,整个宋家都与之息息相关。如果宋子愈风评日益败坏,先不提她自身出外交际要受影响,日后她以后有了孩子,有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叔叔,估计说亲都不好说,真真是愁人。
一样的父母,怎么养出了两个样子的孩子?但愿宋子愈只是年少无知,长了年岁能迷途知返。
苏凝的愁绪待回到娘家,见了妹妹才消散。苏碧一直有逗人开心的本事,她此次回来,兴致甚高,连带感染了苏凝。事事岂能尽如人意?所有的事情不可能都按照她所设想的轨迹而行。
这一天,姐妹俩巧笑嫣然的围坐在苏青竹两边,陪他说话,父女三人时不时传出笑声。大妹在厨房忙碌,也是乐呵呵的,这次两个姑娘回娘家,都给她带了东西,她呀也第一次穿上新衣服了!
隔壁张婆子家,狗子追着他家的鸡满院子乱跑,闹腾极了,他答应了同村的小姑娘,拔了那最好看的鸡毛与她做毽子。先生教过,言出必行,元旦日大人们不许他去折腾鸡,到了初二却管不住他了。
二富在屋里喝茶,时不时喊上一嗓子让儿子别弄那么大的动静。张婆子和二富媳妇则在厨房忙活,两人哼着一个调子的小曲,悠哉悠哉的。
三五成群的同村人不时经过,到了院门口都会停下着说声新年好。宋子期和石远不约而同的觉得,这才有过年样子。要不是不合规矩,他们都想在这多住几天了。
狗子折腾了半天,终于拔了足够的鸡毛。他欢呼一声,雀跃极了。乡下的房子材质都不怎么好,隔音效果很差。苏碧听到动静,她笑着说:“佑安和爹爹学了几个月,怎么还跟个野小子一样?”
“我问过他家长辈,并没有供他读书,日后考取功名的打算。既如此,拘着他的性子也无用,不如让他保留这份质朴活泼。”苏青竹想起刚和他学文之时,狗子期期艾艾的来问他,为什么自他开始念书,其他孩子都不和他玩耍了呢?
当时苏青竹才意识到,以往那些启蒙的旧俗规矩,到狗子这都不适用。除非忽发横财,不然狗子家根本没有能力供起一个参加科举的书生。张婆子看得明白,所以和苏青竹直言只是学些基础,认得几个字,略大了就能有本钱到镇上寻个机遇。
张婆子一个乡下的粗野婆子,看事能这般通透,也实属难得。要知道,一个屡考不中的书生,可以活生生的拖垮一个并不富裕的家。现今还是世家大族有本钱有底蕴,能教出文武双全眼界高的子弟。即使类似石远读过的习武院,也是非武官之子不能进。商人有钱砸了进去,那些老师也不会真的去教你什么。
这便是底层人不懂,高层人心照不宣的东西。苏青竹以往想到这些,还会心生感慨,恨生不逢时,如果不是家破人亡,他没了依仗,或许也能金榜题名,一朝看尽洛阳花。随着时光流逝,他险些起不来身的时候,才算完全看开了。
有两个知心的女儿相伴,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罢了,罢了,已是风烛残年,浮生痴念,早该消弭。
临走的时候,苏碧拉过姐姐,问出了盘旋心底的疑惑:“姐姐,世人皆重男轻女,为何爹爹有些守旧的性子,对我们却是半分不差呢?”
第四十九章 往事
不远处宋子期已在马车边上等着了;只是见姐妹俩站一块说话,耐性等着并未催促。
听见妹妹的问话,苏凝没有马上回答。她往丈夫那边看了一眼;心下宽慰,待回过头给苏碧理了理散落的发丝;才笑道:“世人有重男轻女,也有爱屋及乌。”
“姐姐是说,都是因为娘亲的缘故?”苏碧还是不能肯定。
“娘亲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作为嫁妆里的一点首饰,她留给我们的财富无法计清。”苏凝想到母亲,不由柔肠百结。她嫁了人才深切感受到;做了人家的妻子有诸多不易;如果不是母亲的教导在先,她估计早就慌乱不堪,面对婆婆的不喜,不知如何是好了。
梅娘身体羸弱,心志却坚,她没有教女儿太多的琴棋书画,更多的是把她悟了半辈子的处世之道,一点一滴灌输给了苏凝。
“恩,我知道了。”苏碧应道。梅娘把一个男人对她的爱,在她死后,分与了两个女儿。
“碧儿,有件事,姐姐也不再瞒你。”苏凝把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发现两人差不多已经是一样高了。苏碧再也不是仰着头闹着姐姐的小丫头了,有些事,还是要告知与她,“娘的身体子产下你就不太好了,大夫说她经过逃难就伤了底子,怀孕时亦没有调养好。”
难道母亲早逝是因为她吗?苏碧欲言,苏凝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继续道:“你不要多想,娘亲不是因你的缘故早丧。那时大夫说过,即使她已伤了身子,不再折腾下去,好好调养也能支撑到颐养天年的岁数。只不过是后来她执意要再孕,一心给爹生下个儿子,胡乱吃了些药,最终孩子没能保住,她的身子也彻底垮了。”
“我怎么不知道,当初娘亲卧病在床是因为……流产?”苏碧问,她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既然父亲对只有两个女儿并无不满,娘亲又何必去想着一定要去生个儿子?
“你那时还小,告诉你了怕吓着你。”苏凝似乎是知道妹妹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淡淡笑了笑,低喃道:“当时爹爹也是赞同娘的行为的,他们以为已经调养了几年,要个孩子只要小心点会没事的。谁知道……”
苏碧叹道:“谁知道变成了天人永隔,不知道爹爹可否后悔?为什么都要去偏心儿子呢?”
苏凝感慨道:“谁不偏心啊?即使你我以后,恐怕也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这个世道,男子才能继承家业,逼得人人如此。
“我肯定不会的,女儿娇弱还要更疼爱她才是。”苏碧想也不想就说。
“傻丫头。即使你是这样想,石远他能吗?好端端的日子,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就是看你对石远大大咧咧的,怕你失了分寸。”苏凝语重心长道,她总是害怕妹妹性子单纯会吃亏。虽然知道总是提点着她这样不好,不让她自己摔跟头吃了苦头,自己明白事理,她永远不会长大。但她如何忍得住,端坐一旁看着妹妹疼?
“这点姐姐你不用担心,我问过石远,他不会的。”苏碧肯定的说,石远当时应了她就愿意相信他!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觉得姐姐有时候想事太细,这样劳心劳神同样不是好事呀,不是常言慧极必伤嘛,她反过头来劝着道:“姐姐,我观姐夫对你也是温柔体贴,有什么事你多和他商量,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自己憋屈。”
苏凝没有马上说话,她看了看妹妹,欣慰道:“碧儿,这次回来,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啊?有吗?”苏碧干笑,她心里却一惊。自从那日在石远面前痛快淋漓的哭了一场,她郁结尽消,不再压抑原来不开心的回忆。那时她才感到,和本尊真真切切的融合,就连看以往的记忆,也再无一丝生涩之感,即使是她从未亲身经历的,也感同身受。
到底是朝夕相处的亲姐妹,苏凝似有所感也是正常的,她轻笑:“这是什么表情?我不是贬低你,是觉得你此次回来似是有所长进,不再是一味儿的小孩心性了。”
“是人都会长大的。”苏碧心下一松,她就怕是苏凝看出什么异常来。
“不过你刚才说的话,还是天真了些,石远嘴上应了你,心里却不一定哦。”苏凝也不是挑拨小夫妻关系,只是更愿让妹妹多留一份心,万事妥当才好。
“我的好姐姐呀,你是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喜欢去质疑别人,这点,大大的不好。我和石远虽然相处不久,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他当日应了我,我就愿意相信他。我和他要过一辈子,如果他说一句话我就要在暗里地想一想是不是真的,那多累呀。而且,这是以后的事情,等到将来他若真食言了,我再去怪他好了。”苏碧侃侃而谈,一通话说下来,倒让苏凝哑然了。
很明显,苏碧的自信,是石远给她的。夫妻之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真的是她多虑了,苏凝觉得,反倒是妹妹的言论让她耳目一新。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苏凝还在沉思。她能感觉得到,宋子期还是有事瞒着她,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开诚布公,她也绝对不会有所保留。
他们已经比开始有进步了不是吗?比起刚进门时的一头雾水,到现今已经初见端倪。苏凝看着帘子外,依旧有嫩绿的草芽在雪地里生机勃勃,形成点点翠色。她勾起唇角,慢慢来吧,有一生的时间,让他们走到相互坦诚的那一步。
“凝儿在想什么?一直掀着帘子不动,迎着风当心着凉了。”宋子期见苏凝愣愣的径自出神,她一会揪着帕子,一会迎风浅笑,他不由好奇出声询问了。
放下帘子,苏凝才觉得手指冻得慌。她对着手呵了呵热气,以期褪去寒意。宋子期见状连忙把她的手拉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手。
一丝丝暖意从手心散发开来,苏凝将目光移向丈夫的脸,发现他目光温润,琥珀色的眼里映着她的样子。
苏凝莞尔一笑;嫣然无方。宋子期虽然习惯了苏凝的笑容,但此时还是看得一呆,手上给妻子暖手的动作都细微的停顿了一下。
苏凝没有察觉,就这样保持着醉人的笑意说:“刚才我是想到了妹妹的话,她嫁了人终于成熟了一些,其实也没什么。”
宋子期摆出一副恼了的神情,略有不快地说:“再这样下去,我可就不愿意陪凝儿再回娘家来了。”
“这是为何?”苏凝奇道,她素来才思敏捷,对宋子期没头没脑的话却理不出头绪了,难道是刚才苏碧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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