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有本事找到他,我便有本事让他改了规矩。”
杨顺惊愕看她,微蹙眉梢,眼中探出几分打量,“小兄弟真有这个本事?”
“我的本事也是建立在你的本事之上,必须先找到他才行。”
杨顺轻挑嘴角,“放心,我一定将他的去处打听清楚,届时,就看你的本事了。”
两人又回了军营,被杨勋唤入营帐内,道了今日寻百里钰之事,杨勋记得眼前的秦雪,看向她道:“疫症从伙房出来的,你就先别回去了,我这里还有地方,先在这儿住几天,待疫症解决了再回吧。”
“三哥,她体内不知有没有。”杨顺还未道完,被杨勋抬手制止,“你没听陆军医说吗,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已经被传染,发作是早晚的事儿,现在预防,已经无用。”
“可是三哥的身子。”杨顺担忧地看了看他。
杨勋浅笑,“我这营帐常常有人帮忙收拾,反而不容易得病。”
杨顺觉得有理,点点头不再争辩,看向秦雪叮嘱道:“平日里小心些,不能让军师着凉了。”
秦雪无奈蹙眉,奈何现在身份,只得点头应下。
入夜,月光泼洒窗外,杨勋帐内的灯火通明,他伏案桌上,盯着边境地图,静静思考。秦雪在厨房又做错了事情,被徐九赶了回来,抬步入帐时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却发现杨勋根本不受打扰,依然盯着地图出神。
秦雪将一盏热茶轻轻放在案几上,转身时,听到杨勋的一声低语,“多谢。”秦雪并未转身,挑挑眉走向床边,一瞬倒在上面,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倒头就睡。良久,总感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她猛地坐起,正撞见杨勋的目光,那抹神思她有些看不明白。
见她看了回来,杨勋收回眼神,嘴角浅浅一笑,“你可知,我这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却极难实现。”
秦雪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些,坐在床边不语。
杨勋并未在意,依然自言自语道:“我一直想睡一场安稳觉,像你方才那样,倒头便能睡着,还能笑着入梦。”
秦雪这才明白,原来他盯着自己看,是种羡慕之举,而这个极为普通、旁人都可做到之事,竟会是他的一个梦,那么,他入睡时会是怎样?秦雪不禁好奇起来,依然未说话,盯着眼前身形消瘦的男子,想他一定病得很重,以至于觉都睡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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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生死之局 银针入体
【第五章】生死之局银针入体
又是良久,秦雪实在困得厉害,眼前之人仍趴在桌案翻书,似是毫无睡意。秦雪稍稍向后侧了侧身子,后背倚着墙壁,看向在书上批注着什么的杨勋,眼皮偶尔张合,直到沉沉睡去。梦中,似是听到声声急促地喘息,让她心中有些压抑,待她惊醒,这才看到,不远处的床榻上,已经满身是汗的杨勋,全身抖动的厉害。
她从床上跳下,跑去查看,只见杨勋握紧拳头,眉梢拧成了球状,似是拼命忍着身上疼痛,指甲深深掐入肉里,可见他疼得紧。
“军师。”秦雪晃动着他的身子,惹他微微抬眼,整个身子依然止不住地颤抖。
“军师,军师坚持住,我去喊军医过来。”秦雪正要起身,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臂,使劲儿摇了摇头。秦雪不知,他如此难受,为何还要隐瞒。奈何被他紧紧抓着,不能离开,只得重新伏在他一旁,安慰道:“好,我不去。”
听她这样讲,杨勋慢慢松开了手,身上抖动也缓和许多,良久,终于恢复平静。他喘着粗气,看向一旁的茶杯,正要抬手去拿,被秦雪抢先递到了他嘴边,轻声一句,“军师喝茶。”
杨勋感激地点点头,接过茶杯自己饮下,又亲自放了回去,没有要麻烦别人的意思,这才起声道:“你去睡吧,定是我吓醒了你,若是你不习惯,明日可以搬到别处。”
秦雪见他正要努力起身,上前帮忙,待他靠稳墙壁,自己则趴在床边看向他,笑道:“是我自己睡不着,与军师无关。”
杨勋低头看她,脸上偶有汗珠滑落,神色虽然憔悴,脸却异常好看。见秦雪盯着自己,杨勋浅浅一笑,“我这副样子一定很吓人。”
秦雪盯着他的眼睛十分真诚,像是看着一件奇特的珍宝,忙是摇头道:“不是不是,很好看,是很好看。”
杨勋轻轻叹气,“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
秦雪这才明白,他不要军医到此的原因,是不想家人知道他是将死之人。想到此处,秦雪心中涌出莫名的情绪,她微微立直了后背,“他们不知道你病得如此重,对不对?你不让军医替你诊治,是怕他们知晓你快。”她并未说出,脸上不知为何滑出一抹焦急。
杨勋盯着她如今的模样,很是奇怪,“我们并不熟悉,难得你肯替我担心。”
“我只是觉得有病就要治,何须瞒着他们。若是你的家人知道你快不在了,还有机会同你好好道别,若是不明不白地失去你,一定很伤心。”秦雪想起自己同家人分别时的突然,未来得及好好告别的后悔。如今再看杨勋,见他将自己的病情隐瞒家人,心中对他很是不满。不管他得了什么要紧的病,告诉家人都是应该。
“不是病。”杨勋突然道:“是毒。”
“毒?”秦雪不明白地盯着他。
杨勋看向前方的灯影,淡淡道:“你可听说过‘松骨’?”
“大辽的奇毒,‘松骨’?”秦雪惊讶,“这种毒已经失传几十年了,军师如何得的?”
杨勋盯着她,并未立刻回答,他有些纳闷,为何会同眼前的陌生人讲这些,自己身中‘松骨’剧毒,只有父母、兄弟和陆军医知晓,从未同旁人讲过。今日不知为何,他看到眼前之人,总觉得很是亲近,什么都愿意同她讲。
这种感觉,让杨勋觉得很温暖,很自在,看着趴在他床边之人,和那人眼中投射出的关怀,总给他一股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如今再次出现,他只想紧紧抓住。
“是小时候同父亲征讨辽军时,被人下的手。那是我第一次随军出征,只有九岁,有谁会想到,他们会对一个九岁的孩子下手。自那日后,我便对辽国有种莫名的仇恨,不仅仅是因为身上的毒,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残忍和不择手段。”杨勋眼中似有仇意,回忆旧事时,眼中那抹不甘和惆怅被他深深隐藏,脸上表情却是淡淡。
秦雪何尝不明白他的恨意,辽人折磨死秦楠时,他才十岁,正是大好的年纪,本该呆在熏骨庄无忧无虑,受众人的庇佑,怎知会遭此一劫,而这个磨难,是她当年任性之举带来的,若非她执意将秦楠从庄子带出,他便不会被送往大辽,若不是她教导这个孩子不要向任何人屈服,秦楠兴许会软了性子,做一个合格的奴隶。现在想想,比起失去这个弟弟,她宁愿他像奴隶一样活着。
看着面前出神的秦雪,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之事,眼中存了些泪水,被她握拳努力控制。再看她脖子处要高出旁人许多的雪白立领,白日里看起来并不显眼,只是夜里只穿内衬,倒有些突兀。
杨勋方要抬手触碰她的领子,秦雪猛地立起,捂着自己的脖子眼中惊恐。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杨勋的手顿在半空,面上有些尴尬,“只是觉得,这样热的天气,你却常常捂着脖子,想要提醒你可以将领子放下,军衣的领子是卷起来的,不应竖着。”杨勋慢慢放下手,觉得眼前之人的反应有些过激,却猜不透为何。
“不妨事,只是觉得衣领贴着脖子有安全感。”秦雪挤出一抹笑,抬眼看向有些尴尬的杨勋,“军师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去睡觉了。”
杨勋闭目点点头,看着她走近床榻侧身睡去。
秦雪背对身后之人,手摸了摸脖子的衣领,心中一阵慌乱,若是方才没能及时发觉杨勋伸过来的手,被他看到自己没有喉结,定会知晓自己的女儿身,那么,军营就不能呆了。她轻轻舒出一口气,侧耳听着屋内已经呼吸平稳的人,明白了他为何久久不愿睡觉,要看书到深夜,原来世间有一种人,害怕睡去,害怕夜晚。
看见了方才的一幕,秦雪怎样都无法入睡,‘松骨’到底有多么可怕,能将一个人折磨至此,又是谁这样狠心,给一个孩子下此毒,让他终身无法习武,病体缠身。可见,辽人有多么痛恨杨家人,多么想置他们于死地。
帐外突然起风,呼啸阵阵。秦雪调整姿势,闭目装睡,眼睛偷偷眯成一条缝,盯着依然坐在床上的杨勋,他正透过营帐的窗户看向漆黑夜色,听着狂啸的风声,不知在想些什么。极远处的灯影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俊俏容颜。
盯着眼前命运坎坷的男子,秦雪似是找到了世上与自己相似的一抹灵魂,虽然过往不同,却有着同样的心痛与无奈,饱受煎熬又必须活着。她从来不知,原来上天为她安排了这样一个人,看着他如今的模样,自己那些本以为挥之不去的惨痛过往,原来那样不值一提。至少,在她最痛不欲生的时候,有个叫耶律泉的男子陪着她,保护她。而眼前之人,却只能独自承担,疼痛时,连抱着他的人都没有。
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秦雪慢慢进入深眠,梦中,是她在大辽的那些过往,被人当众拔去衣服,将牛粪、马粪泼于身上取乐,被大户小姐用绳子牵着脖子逛街,被有钱人家的小公子用削尖的木剑刺在身上,后背、腰间留了两道潜疤。
梦中,耶律泉在她清洗身上牛血时突然闯入,手中握着弯刀,一声声问她是谁做的。那是她第一次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看到那人脸上焦急而愤怒的神色,知道在这样冷酷的地方,还有一个愿意给她温暖的人,愿意为她出头的人。
梦中,耶律泉握紧她的手,拉着她走入集市,四周传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