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的袭击并不忧心和害怕,趁着狼与狼之间的空隙或俯身或躲避或跳跃,总而言之就是轻易地逃脱了狼的攻击。拥有如此敏捷的伸手,少女倒没有反击的意图,转身盯着领头的狼,又要说话。少女的举动在旁人眼里看来显得多么愚蠢,那人终于忍不住,开车驱散狼群,见它们的身影消失在林木之间的雪地里,过来扶起少女,喃喃地说了些话,算是责怪和表示幸运。
此时有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同样是名少女。那金色的头发,那明蓝色的衣裳,在这片雪白土地上显得多么耀眼。与狼群搏斗的少女则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衣,几乎与冰雪融合起来,不过衣服单薄,一阵刺骨的轻风吹过也撩起了她的长衣。
“你们冷了吧。”那人问。她一说话就暴露其身份——又是个女孩子。可能是语言不通的缘故,两位少女都没有回答救援者的话,而是点头说了一些话就打算离开。女孩子拉着褐色头发的少女,又叫唤自己的狗群,死硬活来地把两人拉上雪撬,继续踏上回家的路。“今晚有暴风雪,你们不能待在屋外。”但这是徒劳的警告。
雪撬驶向森林的边缘,远远瞧见一栋尖而陡的高塔,矗立的屋顶装饰令其看起来像天堂更进一步。积雪从尖塔上自动滑落,以卸去沉重的压力,屋檐下是条陡峭的斜梯,通向墙壁正中的大门;墙壁是石做的粗品,但小巧玲珑的木质门窗就替这个孤独的房屋添加色彩;门不贴近泥土地面,避免被冬日积雪掩埋;紧闭的窗户后面,一盏昏黄的油灯透出了些需许光彩,带来暖和的信息。女孩子把狗和雪撬安顿好,领着捡来的两人从正门走入房屋,抖掉身上的雪,摘下头巾,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展露孩子般的顽皮笑容。她脱下外衣,丢掉高底皮靴,露出一头微红的头发和红润的脸蛋,以一个四五岁孩子的高度跑过昏暗狭窄的过道,由油灯微弱的火光引路,过道通向一间明亮的大室,若大的空间的壁炉火光下暗淡得叫人害怕,却有两位老人家坐在炉子旁的沙发上。
小女孩靠近婆婆,说了一些话,被训斥一顿,愤愤然走出房间。老爷爷冷淡地打量了客人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笔直地盯着金发少女,哼了一声,拿起空酒瓶,也离去。房间里只剩下老婆婆一人,她把沙发让给客人,自己则取来一张木椅子坐下,不吭不响地继续以炉火看书。这种怪异的气氛让金发少女很不自在,正想对褐发少女说话,小女孩回来了,她托着几杯子暖水过来,客人于是感激着喝光。
金发少女不喜欢坐沙发,让婆婆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坐在木椅上,见褐发少女也没坐沙发,在两人中间的地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婆婆也和老爷爷一样,带着奇怪的眼神盯着金发少女的脸,喃喃自语。不巧褐发少女听见了她的话,问道:“你认识伊莉娜小姐吗?”婆婆点点头,却停止了说话。“我叫宁亚穗,是伊莉娜小姐的朋友。老人家,不,是姐姐,你刚才说的话并不属于人间,请问您高姓大名?”
伊莉娜见宁亚穗竟跟婆婆说这种话,顿生奇怪感觉,却听见婆婆已答了话:“我叫芝·迪娅·德古鲁,刚刚出去的那位是我丈夫的弟弟金,那个是我的女儿安娜。”
“原来不是夫妻,你丈夫不在吗?”
芝没有回答宁亚穗的问题,边摘下老人面具,边说道:“我丈夫对不起,大家把我当成妖怪,我只好用这个掩饰身份。”面具下的芝有着精巧的面容,细眉、圆睛、小嘴,配合德古鲁家族的金发,很美,不过眼神下流露出悲伤。她突然发现宁亚穗手臂上有血迹,又问:“你受伤了,来,我来帮你处理伤口。”
宁亚穗接受了好意,并回答来到冰天雪地里与狼群战斗的理由:“我在寻找妖怪,真正的妖怪。”其过程就无从谈起,而且疲惫的宁亚穗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真正妖怪?原来你在找这个,我知道在哪里。”芝兴奋地说,“不过今天夜里会下一场大雪,我们不能走到野地里过夜。明天等雪停再出发,这样比较安全。”狂风拍打窗户,透过玻璃,雪已堆积起来了。
第七十三话 白谷
或许是许久没有见过同族的人,也或许是很久没见到跟自己背景相同的人,忧郁的芝小姐展露出带着苦味的笑容,然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我们明天一起去。”带着这个约定,宁亚穗决定留下,并从小窗子瞧瞧狂风暴雪的黑夜,心想:“明天会放晴吗?”这一夜,她全都是小睡,并不时醒来查看环境。宁亚穗的谨慎是有理由的:伊莉娜不会战斗,保护同伴成了宁亚穗一人的工作。这种辛苦的活不好做,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像遇到恩泽和颜志通那样的安全情况就只有那么一次。
一夜暴风雪过去,第二天,阳光照射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到达中午时分,老爷爷金从睡房里出来,走到大厅,见火炉熄灭,沙发上早已没有人影。金踉踉跄跄地坐在发冷的沙发上,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但家里没人,芝母女和两位客人都出门而去,唯一的家仆也到最近的镇里购买日常用品和食物,冷清的屋内无人帮助老爷爷。金狠骂一场后,终于愿意站起来,把几根木条丢进火炉里,头晕目花地好不容易生了个火堆,又拿起酒瓶喝个够。
活着却已经死了,大概可以形容安娜小姐的叔叔。老爷爷眼睛朦胧,完全没有注意到家的变化:空气是清凉的,不热不冷,温度刚刚好;地板是暖的,清澈明亮地地面似乎有水在流动,伸手一摸,却是干爽的;木质的窗户换成了金属,木石房屋的墙壁变成真空状态,不仅隔绝热气,也断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墙壁上的挂画在移动,不是画框在动,是画的人物在动。。一夜就能完成这种工作,宁亚穗对芝的家做了什么?不能说什么也没做,也不能说她运用了自己的力量,宁亚穗暗地里改造了这间建于北方寒冷地带的房屋,添加了自动发电机和电能传热装置,不仅安装了照明系统,同时也安装了暖气设备。这些系统都是独立运作,不需要人手操作,也不必添加原料,总之宁亚穗给收留自己的老爷爷留下了一份可观的报酬。
小女孩安娜穿上厚衣,在宁亚穗怀里指挥狗群,宁亚穗试着她的办法做,却不怎么娴熟,那些奔跑中的狗儿不时煞步,怎也不走。安娜很兴奋地说了些话,狗儿们又再度动身,她的话宁亚穗没有听懂。在两人旁边还有另一架雪撬,芝和伊莉娜正紧紧跟随宁亚穗,并一直保持对话。昨夜的暴风雪给已经铺了一层厚雪的大地添上新的雪层,松散的新雪让狗儿们吃了苦头,四脚深深地陷入积雪里,跑不快。终于两架雪撬都停下,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谷地。芝抬头看了看,指着前面的高峰,说道:“妖怪的洞穴在那山里,走过前面树林就到。只是这里是白谷,附近一带都是狼群觅食地,我们一定要小心。”说罢,芝从雪撬里取出长枪,想递给伊莉娜。
伊莉娜没有接到手中,指了指宁亚穗。后者从芝手中夺走长枪,道:“雪是新的,我们走路的话脚会陷在雪里,那样走会相当缓慢,容易成为狼群的袭击。昨天的狼群不在附近,好象是因为超出它们地盘范围,可这里真的有狼,他们在附近留下标记,很容易辨认。”宁亚穗举目四望,周围是连绵山峰,有几个山坳,远远望去也觉得山坳像道墙壁,身后的山坳背面就是芝的家,那已是很遥远的距离;如今四人站的地方是片大雪地,白茫茫地看不到其他色彩,“白谷”,与其说是山谷,不如说是盆地。这片地方被称为白谷并非因为冬天厚雪积聚的那片白茫茫的景色,而是在夏天那青翠草地的白花海。一条蜿蜒的小河穿过白谷,把草地完美地分成两等分,接近芝小姐家的一边充满了鲜花的冰水湖,而另一边则是长满硬草的陆地。这里是各种啮齿类生物的天堂,捕食它们的猫类和狐类隐没在草丛里,做它们喜欢做的事;鹿群常常在森林一带出现,水边倒是个危险之地,把自己的身姿暴露在敌人的眼内,生命受威胁了,还是躲避紧要;狼群的嚎叫打破山谷的平静,那兴奋似乎是找到了可口的东西。宁亚穗站的地方正是“陆地”,从雪下的声音找到鼠类仍旧活动的证据,但她不是来观察老鼠。她把长枪交给安娜,然后蹲下,双手着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祈祷。
伊莉娜见芝对宁亚穗的举动感到奇怪,于是道:“她在建造一条路。”在惊诧的目光下,雪地上什么也没改变,这不过是表象。宁亚穗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看起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安娜已经注意到宁亚穗双脚仍露出雪面,完全没有陷下去的现象。安娜惊奇地追上去,然后兴奋地喊叫着。宁亚穗笑了笑,请芝在身后带路,带着狗儿们穿过树林,来到对面山脚下。走在中间的伊莉娜忽然问:“你说的妖怪在什么地方?”
芝指着山腰的一个黑影,道:“在那里,那是个山洞。”
“山洞?”山里有洞穴没什么奇怪,只是宁亚穗在想会不会有熊。想到最坏情况也并非是坏事,作最坏打算经常是宁亚穗的想法。在爬上山腰的过程中,宁亚穗脑子里想到了几十个解脱办法,但是在她眼里所看到的情况是最好的:一件晶莹的冰雕,装饰性的动物石头、钟乳石,没有生机的世界。宁亚穗的眼睛时常会看见幻景,有过去有现在有未来,全都是真实存在的影像,如同一部记录片。
第七十四话 封印之洞
“整个洞穴都是妖怪,好像一直都是妖族生活的地方。能生活在这种偏僻地点是件幸运的事,人类绝少来到此地,减少了破坏。”
伊莉娜是第二个走入洞穴的人,第一个是芝,第三个是宁亚穗,并排在宁亚穗身边的是安娜,狗儿们守在洞口。好大的一个洞穴,宁亚穗打开探射灯照亮了前方,在地面找到一些石熊,还有狐狸、狼、山猫、土拨鼠、猫头鹰等等,在洞顶找到化成岩石的蝙蝠群,全部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