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费立思要为安特列芙的情况再向委员会说明,暂时出不来了,比恩沃夫也一样。惟有科舍艾利放心不下,离开委员会后直接前来康丽的家。他也花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能进入这个被监视的女人身边,坐在她对面,掏出一块平面板放在桌上,立体影像显示着布满斑驳星点的宇宙天幕中间,一个完全无光的黑色区域一点一点地缩小:樊贝菲尔的圆盘慢慢远去。那已经没什么可以质疑的了,科舍艾利无奈地说道:“是的,我们用于来回纳布尔和蓝色星球的樊贝菲尔私自离开,我们正在寻找办法捕捉它。”
康丽道:“这倒安心点。对了,安特列芙在什么地方?”科舍艾利什么话也不说,默然地看着荧光屏。康丽发现事情不对劲,急躁地问:“究竟怎么了?”
科舍艾利头低着,眼泛泪光,沉着气,缓缓而言:“根据心柱给出的最新报告,安特列芙她已经跟随樊贝菲尔离开纳布尔,她不会回来了。”
“什么?”康丽瞪目看着丈夫,又俯首看看黑鹤的圆球,道:“可是……”
科舍艾利摇头道:“没有可是不可是什么的,这是纳布尔的意思。”他默然看着荧光屏好一阵子,心想着竟让这么一个少女来承担如此重大的任务,对她和她的孩子来说并不公平。可这有什么办法?科舍艾利又道:“所有樊贝菲尔、所有外飞行器都不能出动,看来是纳布尔不想我们出去,决心要让我们留在这里等待安特列芙的消息。我也知道纳布尔想离开这个太阳系的决心,可这么做似乎过头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纳布尔却不回答科舍艾利的话。
康丽绝望地晕倒在地,旁边的人连忙扶起来,搂着她道:“不要这样,安特列芙要继续走自己的路,我们不能阻拦。纳布尔已经切断了和樊贝菲尔的通讯,我们不能和她联络。”
康丽喘息急促,说话也有点不连贯:“快,快去派樊贝菲尔出去,把安特列芙召回来,她现在有孩子,辗转流离的话,她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科舍艾利摇晃着康丽的身体,道:“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纳布尔也全面接管了樊贝菲尔的控制权,我们是奈何不了的。”
康丽哭了,一个朝夕想念的孩子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分离,这种痛苦怎不让一个母亲心碎。但是从周围的空气中传来安特列芙平静而柔和的声音,一种安慰感传入康丽的心底:“不要哭,母亲大人,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母亲,父亲,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可是纳布尔有他的愿望,他很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太阳系,所以我也要达成他的愿望。再说这次的事是因我而起,我不回去处理好,那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对彤飒妈妈的眷恋。再见了,母亲大人,再见了,父亲大人,请你们保重。”缥缈的声音如同波浪一样慢慢化去,再也没有出现。
——
“黑鹤,你感觉到了吗?我们已经不在人造行星纳布尔上面了。”安特列芙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侧身躺在阳光草地之中。黑鹤一愣,举起小巧的脑袋,越过少女上方,无言地环顾四周,没看见任何异象。樊贝菲尔平稳地向前驶进,它的动作是那么轻盈,以至于黑鹤根本感觉不到它移动了。黑鹤看倦了悠然俯身,人型的身躯在溶化的黑色液体中慢慢变成鹤型,匍伏于安特列芙身边,把干涸的双目眯成缝隙,静静地睡过去了。安特列芙慢慢转身,温柔地看着黑鹤平静的睡脸,轻抚着。
第三十二话 (纳布尔篇)黑鹤的名字
安特列芙慢慢转身,温柔地看着黑鹤平静的睡脸,伸手轻抚着黑鹤的弓背,温柔地低语道:“黑鹤,从今天起我给你一个新名字——叫符照华,符号的符,日照的照,花朵的华,符照华,是妈妈的名字哦。妈妈啊,花日芙,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我的继母。”
黑鹤其实是在装糊涂,听了安特列芙这席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黑鹤是我真正的名字,用了别名我就不能像以前一样……”黑鹤的话未说完,安特列芙用手指轻碰它的喙,在喙尖处敲了一下,阻止它继续说下去。黑鹤用翅膀捂着喙,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吗?我说错了?”
安特列芙大笑几声,猛地翻个身,仰面躺着,看着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让心底的快乐冷静下来,才解释道:“这也叫错吗?黑鹤,名字是用来区别个体的称呼,就像我们对一只会飞的、长满羽毛的生物叫鸟,把一条流线型、在水里游泳的生物叫鱼,四脚着地、一身毛发的称为兽,把拥有较大空间、能容纳我们的建筑物称为屋子,把盛水的东西称为盘等等,对同类物品区别于其他物品的称呼;我们的名字也是一种称呼,让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区别开来、让我们能够不会混淆身份的称呼。黑鹤,你对名字真的那么在意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对花日芙妈妈的名字也非常在乎,所以才让你继承她的名字。”
黑鹤无话反驳,从羽翼间的缝隙偷偷地向安特列芙的笑脸张望,然后别扭着动动身子,高兴地偎依着安特列芙而睡。“主人你真的那么在乎你的花姐姐吗?”
“是的,是她开启了我认识世界的大门,是她在我彷徨的时候让我找到方向,对我而言,她比彤飒妈妈更加重要。”安特列芙话语严肃,完全也不像说谎。她根本就没有说谎的意图,如果有任何轻浮的语气,那就太对不起尊敬之情。安特列芙从未想过这些,要解释的也差不多,只有一点是绝对不能隐瞒的:“其实黑鹤这个名字在人间不好使,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换个名字,用一个别称对你来说也有好处。要在人间活动,单纯用黑鹤这个名字实在不方便,就像一只动物,你也不想如此吧。”
看着安特列芙的笑容,黑鹤终于明白对方的苦心,探头伸入少女的怀抱,抚摸着那还没有隆起来的肚子,乐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主人,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好名字,你就把我当成是花日芙的影子好了。”少女缓慢地坐起来,思考着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食物。她向左眺望,只看见一排排高楼大厦被削去了顶,参差不齐的断壁矗立在蓝天下,显得格外奇怪;安特列芙又向右方张望,却见方柱型的房屋全都消失,大小不一的碎片残瓦堆起来,足足一座小山丘。没有树木,动物更不用找,樊贝菲尔里面就她和黑鹤活着,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呢?想着想着,安特列芙嗖地站起来,流动的血液一下子适应不了她强烈的动作,缺氧性的晕厥让少女立刻倒下。
黑鹤早见安特列芙伸手按头,心知情况不妙,先一步展翅托住对方的身体,让她顺势安稳落地。“主人,你不要紧吧。”担忧得不得了的黑鹤一连呼唤了几声,直到安特列芙慢慢睁开眼睛,平喘急促的呼吸后才安心下来。
樊贝菲尔也看见了这一事件,忽然停止工作,过来问道:“安特列芙小姐,如果你有需要尽管对我说,不必那么操劳。你在纳布尔心柱的时候已经消耗了大量精神,这时候应该休息。”安特列芙摇头,并没有说什么,黑鹤就把她的事情转告给樊贝菲尔,后者听罢,说道:“我明白了,安特列芙小姐,关于食物的事你就不用去找了,来,到碑柱里,我直接把营养注入你的身体内。”
安特列芙接受了樊贝菲尔的提议,毕竟目前这座巨型人造飞船的工作量不小,不能给它多添麻烦,也就这么骑在黑鹤的脊背,飞到黑色碑柱上方,徘徊着。樊贝菲尔的碑柱尖伸出一条手臂一样的东西,靠近并包裹两个。安特列芙也不反抗,看着架起来的桥梁像花苞的苞叶般向上竖起,笑着闭上眼睛。桥变成了花瓣,碑柱变成了花蕊,安特列芙和黑鹤被伸出来的长臂融入碑柱,花朵合上了,变成了待放的蕾苞。安特列芙看到樊贝菲尔的变化,更准确的说是碑柱的变化。黑色的巨大花蕾散发着蓝色的荧光,一层不透明的黑障迅速笼罩大地,建立在樊贝菲尔体内的高楼大厦迅速土崩瓦解,掉落的碎片在黑障的表面激起一阵阵浪花,泛起了起伏不定的涟漪。这是海,没有水的海洋,一片黑色的海洋,所有被他覆盖、所有掉入他里面的东西就此熔化,重新制造:这就是樊贝菲尔的做法,绝对不会把废弃之物抛到宇宙当中,而是重造再用。
一瞬之间,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残败的城市通通从眼前化成烟尘,黑色的混沌充满了少女四周的空间,仅余一点阳光式的温暖。一股暖洋洋的水从安特列芙身旁流过,钻入她的身体里,又回到身体外。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奇怪的流动过程,安特列芙和黑鹤都感觉到饥饿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充实感,很是奇妙。这种时候,安特列芙依然神采奕奕,根本就不能如樊贝菲尔所说的去安静睡上一觉。
第三十三话 (纳布尔篇)未来的景象
心绪混乱的安特列芙睡不着,问着樊贝菲尔“怎么办”的时候,放开了进入梦乡的黑鹤。
“闭上眼睛,放弃思念,不要冥想,不要欲望,只是对着这片黑暗一直沉默,这样的话你就能睡了。”樊贝菲尔以极度温柔的轻语哄逗着安特列芙,没想到的是黑鹤先发出安眠的呼呼声。
这话看起来简单得如同当年踏在冥界海洋的水面上,可做起来却比尊长老的修炼还要困难。困难的地方在于思考,纳布尔对安特列芙说的话太多,使得少女无法真正停止思考:这对此时此刻需要休息的安特列芙来说真是不幸。安特列芙没有怨言,只静静地看着没有尽头的远处,楼着黑鹤不说话。
“安特列芙小姐,”樊贝菲尔也忍不住要说几句劝止对方,“前往蓝色星球的路还很远,所以也请你在到达之前先睡一睡,你的身体不大适合长途旅程,睡醒后就达到目的地不是挺好的吗?”
安特列芙笑叹道:“看来你的耐性比不上我哎。”她厌倦了平直地躺在不分上下左右的世界里,于是盘膝合十,把黑鹤放置在面前的小地方,然后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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