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人的无助、无告,让胡玉奴更感痛心,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何才能安慰两颗饱经沧桑的心呢?
“大爷大娘,您二老要保重身体。”
老太太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玉儿多仁义,一样的姐妹,怎么就不是一样的心呢。我儿子完了,你那个姐姐倒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老爷子看了老太太一眼。
“怪人家干啥,他又不是小孩子,个人做的事儿个人担着,别怨天怨地的。”
老太太仿佛不是在说一个道理,就是要跟老爷子做对似的。
“谁不知道明达是怎么垮台的?没有那个妖精能么?”
老爷子不愿意再跟老太太争了,转眼看着胡玉奴。
“别听她的,你大娘糊涂了。”
胡玉奴知道老爷子是怕她多心,其实她心里想,要是能安慰两个老人孤苦无助的心,别说是听老人骂,就算是给老人跪下也行。
“大爷,我姐姐该骂,我也这么想,这中间要是没有她,东海就不会这样,许明达也许不会是眼下的状况。”
“玉儿呀,啥都别说了,听说周兰兰摊上车祸了,伤得重吗?”
胡玉奴看到,老爷子说起周兰兰,眼神里充满了爱怜。她有些感动,确实想不到,这种时候老人家还在惦记着已经离婚了的儿媳妇。
“兰兰姐伤得确实很重,现在都不能下床。”
“虽然是离了,可我们这俩老的还当她是儿媳妇,她是个明眼人,现在发生的,她早就看到了。”
“兰兰姐当初也是因为劝说不了姐夫,才跟姐夫离婚的。”
“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也不怪她,就是惦记她,听说她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回来的,要是没有这一趟,她也不会出车祸,哪能遭这么大的罪。有心到医院去看看她,可我跟你大娘的腿脚都不好,老了,有些事只能干瞪眼看着,着急也白着急。”
“有我呢,您二老就不用担心兰兰姐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放心,有你照顾就放心。”说到这,老爷子更加愁闷,“可怜了我那孙子和孙女,他们都还不知道吧?”
胡玉奴原本是来找许亚和许当的,听老人家这么说,知道许亚和许当还没在爷爷奶奶跟前露面。
“孩子们也不用担心,他们在国外学习都用功,将来都会有前途的。”
“有前途就好,可……”
眼见着老爷子说不下去了,胡玉奴又好言好语安慰了一番,然后告辞出来。老爷子送到门口,跟她说要好好照顾周兰兰。胡玉奴都答应着,她是想让老人那颗无助的心多少获得一丝安宁。胡玉奴走了一截,回头看去的时候,老爷子仍然在门口站着,单薄的身子在两只石头狮子中间,显得是那么的不和谐。
走到胡同口,胡玉奴看见许明达弟媳妇正和许亚、许当在桥头上站着。胡玉奴眼前一亮,她停住了脚步,一只手扶住前胸,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就那么远远地看着许亚和许当,心里替两个孩子感到不平,他们正是青春豆蔻年华,也都是有理想的好孩子,从小到大没有经受过任何磨难,而眼前的灾难,他们将如何面对呢?正迟疑着,许亚先看到了她,打了一个愣神,接着就跑了过来,一头扑在她的怀中,委屈地哭了起来。
“舅妈,我爸他……他怎么能混到这样。”
胡玉奴无言以对,什么样的语言能安慰得了可怜的许亚呢?她扶住许亚,拍着她的后背,眼睛看着远处的许当,他也正往这边张望。
62 入地无门
吴是有总是分不清,哪个是胡碧奴哪个是胡玉奴,他拎着从饭店里买回来的饭菜,在医院的门口碰上了胡玉奴,恍惚之间,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让他肃然起敬的胡碧奴呢。
“胡总,你、你是不是胡总啊?”
胡玉奴知道他又把自己当成了姐姐。
“吴师傅,我是玉儿。”
吴是有这才安定了心神。
“玉儿姑娘啊,我总是认错你们两姐妹。周院长怎么样了?他门前怎么站了俩武警呢?想去看看她都不能。”
胡玉奴叹息了一声。
“她能怎么样呢,浑身断了好几根骨头,遭的那个罪就别说了。现在两个孩子又从国外回来了,知道了爸爸的事儿之后,俩孩子都受不了,想见爸爸。”
这消息让吴是有也吃了一惊。
“孩、孩子?孩子回来了?许亚、许当?他们俩回来了?”
“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吴是有忽然想到,要是自己出了这种要命的事儿,儿子会怎么样呢,准也是哭天抹泪受不了。可是,吴是有一转念,想到自己想出这样的事儿还没有资格出,这么想着,吴是有一撇嘴。
“可不是么,这种事儿,咋让孩子接受得了。”
胡玉奴不想跟这个委琐的男人多说什么,她脚步匆匆地进了医院的大门,往病房那边走去。
吴是有不知道胡玉奴什么时候从他身边走开的,他脑子里面都是那两个孩子的影子。那是两个多么懂事,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对他这么个老百姓从来没有低眼看过,总是叫他吴大伯。现在这两个孩子已经回来了,也知道了许书记的事情,怎么受得了啊?爸犯了大罪,一下子从天上摔到了地上,妈又差一点儿撞死,这样的事情让两个孩子承受,哪个孩子能受得了呢。他在医院门口愣怔了一会儿,看着胡玉奴在病房区上了楼,然后紧着脚步回了太平房。
老马头和许明达正等着吴是有买饭菜回来吃中午饭,见他进来了,老马头就开始放桌子。
“咋去了这半天,跟上京了似的。”
吴是有没有搭理老马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炕上,眼睛哀怜地看着许明达。
“许书记,许亚和许当回来了,俩孩子看了周院长之后,就跑了,听玉儿说现在俩孩子四处找你呢,他们都想见见你。”
这个消息对于许明达来说,无疑是又一场噩梦。他想象不出来,许亚和许当知道了他现在的情况,会是什么反应。这两个孩子,是他的掌上明珠,无论是父子感情,还是父女感情,都是那么深厚。在两个孩子面前,他一直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啊,这两个孩子,都以有他这个父亲为骄傲,他们过去在东海生活的那些个日子,是那么的优容,那么的无忧无虑,后来,为了让他们受到更好的教育,送他们去了国外读书。这几年,虽然见面的机会少了,可平常总是电话联系,每次交谈、述说的,都是对他这个父亲的思念。如今的情况,他许明达是个罪人,是个不敢露面的在逃犯,这种巨大的反差,两个孩子怎么能受得了啊。
许明达两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一副痛苦的神情,全然没有了主意,他的样子,让吴是有和老马头都感到难过。
灾难是他造成的,可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力量来改变这灾难。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女儿和儿子听说了他现在的状况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将是无法表达的苦难。他担心两个孩子为了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如果他们有一丁点儿闪失,就算他许明达死了,也会闭不上眼睛的。
“吴大哥,可别让两个孩子为我做出什么傻事情来啊。你要是能找到他们,就告诉他们,就当没有我这个父亲,让他们别为我伤心……你告诉他们,我是个不合格的爸爸。”
说着,许明达放声大哭起来。这是他被通缉以来最受不住的时刻,女儿和儿子的出现,使他的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过去未来都盘旋在脑际,不禁悲从中来,失声痛哭。吴是有见他这样,马上扑过来,捂住他的嘴。
“许省长啊,你可不能这么大声哭,这是什么地方?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老马头倒沉默着,一个人开始吃吴是有刚买回来的菜,喝刚买回来的酒,仿佛一个局外人似的。他确实是个局外人,可实际上他关心着许明达的事儿,见许明达哭鼻子抹眼泪,居然还大哭大叫,就有点儿感到他需要敲打一下。可他不忙着说自己的看法,他一边吃喝着,一边观察着局势。吴是有也没有了主意,见他这么逍遥,就生气了,抢了他的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
“老马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啊喝的!你也真吃得下。”
老马头看了看他,神色颇为不屑,又拿过了筷子,继续吃喝。
“嚷什么嚷?人这一辈子,到哪河脱哪鞋,不能得意的时候就高兴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能失意的时候就悲伤得不知道自己是谁,碰到事儿了就解决事儿,哭顶个啥用,喊顶个啥用。”
吴是有很生老马头的气,心想,人家许书记愁成了这样,你老马头事不关己,在这儿成了逍遥派,成了看热闹的了,这还叫人么。可是,老马头话一出口,就特别难听,什么叫得意的时候就高兴得不知道自己是谁,失意的时候就悲伤得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叫什么话,这话分明就是教训许明达呢。吴是有更加来气,开始指责老马头。
“老马头,这么大岁数你白活了吗?这是你说风凉话的时候吗?你还教训起许省长了,你也配!”
老马头抬起头来,看着吴是有,咝地喝了一口酒。
“你别嚷嚷,现在重要的是帮许省长想想办法,这种情况,其他的事情就先别惦记了,想办法活命要紧,孩子有周院长照顾着,用不着太操心了,操心也不顶用。再说了,对于孩子来说,他们知道他们的爸爸还活着,总比看着他们的爸爸上刑场要好。”
老马头的话说得虽然难听,可吴是有想想也对,就回头来安慰许明达。
“老马头说的也对,现在关键是怎么逃出去,别的你就不要操心了,保命要紧,别的都能缓下来。”
许明达把脑袋低到裤裆里,在痛苦地摇摆着,身体也因为内心的痛苦而摇晃着。
老马头又喝了一口,咝哈着,牙花子嘬得吱吱响。
“要我说啊,也不用往外国跑,等过一段时间,风声不这么紧了,就去黑龙江的老林子里,大兴安岭林深树密,钻进去谁也别想找到,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打野物吃,照样逍遥自在。人咋还不一辈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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