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后大大小小加起来受的伤比上一辈子都多,这人果然是他的灾星!
心里暗骂容浔祸害,他脸上神色却淡,“长孙晏身份贵重,杀了他除了激怒我跟长孙将军府外没有任何用处,苏克哈王子何其聪明,不该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吧?这次领军是长孙启,如果他知道他唯一的侄子死在你手里,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苏克哈眸光骤厉,被森革掀起的狂躁瞬时被强压下去,不可否认,袁知陌的话真的说中了他的心思,长孙晏这人确实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但若是因此得罪了长孙将军府,倒不值当。刚才倒真的差点做错了事情……眸光微动,他徐徐扫了眼过去,“你别忘了,你们刚才还在山里埋着,如果不是我你们可早就死了,我杀了他,随随便便的将他往山里一塞,谁又能知道?”
“是没人知道。”袁知陌垂了垂眼,眼底滑过一抹决然,淡淡的道,“但你跟我的合作,也就彻底不可能了。”
苏克哈神色一凝,挑眉看向眼前纤细甚至虚弱的少年。
他还是那日在茶楼砸开时见过袁知陌一面,当时一团混乱,他只隐约记得这孩子模样似乎不错,倒也没有心思仔细打量。
苏克哈绑了袁知陌其实纯粹是灵机一动,那日茶楼崩塌,他亲眼看着皇长孙容隽与长孙晏都似乎颇为重视这个少年,令人查了查,才知道他与容浔也有些关系。直觉告诉他袁知陌定然是奇货可居,说不得以后会派上用场,所以他特特命了森革赶过来掳人。只是没想到袁知陌混在军队里,颇浪费了一番功夫森革才找到人。
如今细细看来,许是受伤的缘故,袁知陌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身形纤瘦的让人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折断,愈发显得小,不像是十八,倒像是十五六。面相虽然看起来稚嫩,气度却从容凝定,淡然沉稳,倒又像是三十来岁的人,这样怪异的气质融合在一个身上,偏偏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倒是有种怪异的协调感。
这人,有点意思。
苏克哈难得起了兴致,挥挥手让侍从都退出去,坐直了身体,“哦,你跟我能合作些什么?”
袁知陌淡淡扫了眼过去,直接道,“你绑架我,不过想利用我脱离大雍对你南越的钳制,但你实在是高估了我的价值,跟万里江山相比,我这个人根本不值一提。”
苏克哈眸光微动,“继续。”
“我可以帮你逐步脱离大雍的控制,时间可能久一些,但绝对一劳永逸。”
苏克哈抬抬眼皮,似笑非笑的嗤了声,“我为什么要信你?”
“就凭我是袁知陌。”
淡淡一言,狂傲自现,偏偏说话的人神色淡定自若,白衫纶巾,俱是一派尽在掌握中的从容底定,让人不由自主相信他真的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你有什么好处?”
袁知陌站直了身体,眼神坚定而决然,“很简单,你放弃跟容浔合作,他能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甚至可以给你的更多!”
很多年后,苏克哈与袁知陌把酒夜话,苏克哈老老实实的摊摊手,“我本来就没把你想那么重要,但想着以你换些粮食装备应该还是可以的,”在袁知陌面无表情的凝视下,他讨好的笑了笑,“你知道,打仗肯定是要损失物力财力的,而且到时候肯定是在老子的领土上打,打完之后老子最起码要挨饿三年,定熙很有钱,大雍很有钱。”
换言之——袁知陌值钱,是真正意义上的钱。
袁知陌一愣,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果然是被上辈子的阴谋论给折腾的疯了,总是将事情往复杂方面想,倏不知在别人眼里,他根本还不到那个档次。他揉了揉太阳穴,“那你为什么要执意杀阿晏?”
“那是因为老子纯粹的被你的态度给气着了,老子没见着你这么傲慢的肉票。”苏克哈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那你后来为什么信我?”
“不是你让我信你的么?”
“……”
当然,这是后话。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外面也忙乱了一夜,好不容易把人员清点清楚,先锋军里便炸开了。袁知陌的失踪没多少人在意,他本来就是顶了长孙晏手下一个亲随的名额,那个亲随姓秦名陌,临出征前家里寡母突然重病所以回家侍奉,长孙晏便将那人的名帖挪给了他。但长孙晏的失踪不亚于是风暴,长孙晏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校尉,但所有人都清楚他是长孙将军府里如今唯一的男丁,出了岔子,谁也担不起的责任!
于是,宿营休整,原地开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热热闹闹的挖了一日后,乐于助人的苏克哈王子殿下也命人上前帮忙,并且挖出了高烧昏迷即将成为尸体的长孙校尉。
四下无人时,苏克哈暴跳如雷,指着森革鼻子痛骂,“你蠢啊,我让你滚出去站着,你把他带出去干什么!陪你淋雨啊!”
森革自知理亏,瞥了眼昏迷中的长孙晏,默默挨骂不提。
袁知陌心急如焚的看着床榻上高烧不退的长孙晏,因为这次事情闹的极大,他也不想被容浔他们发现他在军营里,干脆换了个身份留在了苏克哈身边,反正秦陌本来只是个小兵,就算失踪也无关大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素来不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便来势汹汹,军医完全束手无策,只能不断熬煮着各式各样的汤药,却没有丝毫效果。不过两日功夫,长孙晏整个人都瘦脱了一圈,全身通红发热像是煮熟了的螃蟹,嘴上起皮起泡,看起来格外凄惨。
长孙晏含含糊糊的呓语了声,“知陌……”
袁知陌忙低下身,“我在。”
长孙晏却仿佛没听见,只是一声声的唤着,含糊在口里,支离破碎,偏偏又异常执着,倒是让人平白添了些心酸。苏克哈在旁边听着,忍不住道,“这小子对你倒是情深,你不知道当初茶楼垮掉的时候,他在外面为了挖你,足足挖了一日,那手最后都没办法看了。”
袁知陌看着昏迷中的冷硬少年,心里微微一阵刺痛,可是有些事情注定没办法两全,他这一生,注定是要欠阿晏了。
外面突然一阵喧声,马嘶长鸣声高亢入云,几乎是在同时,帐篷帘子被人猛地掀开!
脸色很难看衣服也很难看,浑身上下都很狼狈的睿郡王森森环视四周,凤眸冷寒,“袁知陌,你给我滚出来!”
第60章 情深不寿过犹不及
帐篷里刹那间鸦雀无声,静的落针几可闻。
容浔一张脸黑沉似墨,他在半路上遇见了他留在京都的隐卫,自从茶楼爆炸后,他便特地分派了两个人专门负责袁知陌的安危,若无事这两人也毋须时时向他汇报,再加上临走那几日容浔也着实忙碌,也疏忽了。
哪里知道,那两人在出征前就被一黑衣人打晕关进了地窖,等他们从地窖里逃出来,大军已出征,袁知陌也不见了踪影。那两人一见情况不妙,在京都里又寻不见人,不敢怠慢,立刻分了一人出来匆匆赶来报信,哪里知道正好与回去寻人的容浔撞个正着。
容浔将那人所知道的线索串在一起,细细一推敲,立刻认定袁知陌一定是跟了军队出来,但他在长孙将军里并没有查到袁知陌的名帖,袁知陌既想出来,又没有以真实名姓,就一定是顶替了某个人的身份,能帮他的只有长孙晏。长孙晏对袁知陌有那么几分龌蹉心思,绝对不可能将他放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几条线索一串,有长孙晏的地方自然便有袁知陌。
推敲出这一点后,容浔立刻披星戴月的往回赶,自家老婆偷偷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还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天不露面,如此巨大的绿云罩顶,怎能不让睿郡王冒火?
“袁知陌,给我滚出来!”
苏克哈咳了声,确保袁知陌已经躲了出去,煞有其事的道,“睿郡王,这袁知陌是哪位?”
睿郡王被他问心火上冒脸色发沉,脱口而出, “我男人!”
“噗……”正在喝茶的苏克哈一口水喷出!
森革手脚俐落的躲开苏克哈的口水,皱着眉弹弹自己的衣服,除非必要,狼是很爱惜自己的皮毛的。
其他人脸色登时古怪起来,撇脸的撇脸,低头的低头,纷纷掩饰自己憋笑憋的快要抽搐的嘴角。
就连某个躲在帐篷外面偷听的人身子一弯,差点踉跄倒地,扶额叹息,这话也说的出口,这人当真是气疯了。
袁知陌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还有受伤的肩膀,仔细思忖了下,决定还是先走为妙。
这人疯起来可是没个定数,若是折在疯子手上,可当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立刻迅速往后挪。
帐篷内,睿郡王也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有那么几分歧义,但幸好他不要起脸面来向来是颇有几分功力的,况且袁知陌本来就是男人,难不成说女人不成?基于这种考虑,他也厚颜无耻的保持住了泰然自若的风范,然后一脚踹上床榻,“长孙晏,人呢!别给我装死”
行军床榻本就简便,哪里经得起容浔这么一踹,嘎吱一声床榻几散,床榻上昏迷中的长孙晏咕噜噜一声滚落在地上,还是森革眼疾手快,一个跃身及时搂住长孙晏,冷然看向容浔,“他在发烧。”
容浔不明所以的皱眉,“发烧?”他一回营就直奔这边来了,对于山崩一事几乎算得上一无所知。
军医忙道,“前几日山崩,长孙校尉为了救个兵士被埋进来土里,是刚刚救出来的。”苏克哈脸色微微变了变,来不及阻止,那军医已经接着道,“可惜那兵士还是没救出来,怕是已经不成了。”
容浔脸色倏地一变,“什么人?”
长孙晏能为什么人出生入死,这军营里,除了袁知陌还有别人么?
容浔只觉脊椎里窜上一股寒意,僵了僵,他几乎是抢也似的从森革怀里拽过长孙晏的衣襟,嘶声道,“长孙晏,你给我说说清楚,你救的到底是谁!”
长孙晏晕晕乎乎的睁开眼,意识还是有些混沌,无意识的低喃,“……知陌。”
刹那间,容浔血液骤凝,呆呆松开手,翕了翕唇,身形一转,下一瞬已经出鞘之箭般射出帐篷!
森革单手搂住被甩在地的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