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朝阳初升之际十八件锦裙尽已完工。皇上便在早朝之前命人将它们全部送来关雎阁了。”
心中升腾起一阵难言的感动,乐极反悲却是垂泪不止:素阅历代史书,从未见任何一位皇帝对女子付出这样的心意。霖漓如此待我,我却依旧要对他百般设计。可叹帝王家的爱情注定是要经受百般磨砺。
灵谕人见我哭泣连忙温言道:“皇上对小主这般恩宠,小主当欢喜才是啊!怎么反倒哭个不住了?小主快快不要伤心,早些更衣洗漱吧!奴婢想着皇上只怕很快就会驾临了!”
知她不能理解,我便也没有多加分辨。只笑着拭去泪水,由宫女们服侍着洗漱完毕后择了一件长裙命她们为我换上:裙上所绣正式《洛神赋图》中《子建睹神》一幅。更巧的是裙摆绣有两行蝇头小楷,正是那日乾寰殿中霖漓对我吟诵的一节。
长裙刚刚上身,未及整理发髻便听门外报道:“皇上驾到!”我急中生智将乌发打散只披在两肩,忙忙出阁迎接。
却见霖漓气势汹汹似有怒意,见我伏身参拜也不命我起身,径自走到阁中央方才向我喝道:“你过来!”声音中带着许多怒气。
我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他似有迁怒于我之意更是战战兢兢。慢慢蹭到他面前又是一福,颤颤垂首不敢讲话。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他忽然出其不意的张开双臂抱住我道:“柔柔爱妃,一夜不见想煞朕也!”
我登时明白他是在戏弄于我,将他甩在一边独自向前走出许多步娇嗔道:“皇上这是做什么?装作生气的样子叫臣妾受了好大的惊吓!臣妾以后再也不要理皇上了!”
他忙忙贴上来笑道:“是朕错了!朕以后再也不敢了还不成么?柔柔爱妃你就饶了朕这一遭吧!”
第十九章。珍珠帘卷玉楼中(6)
第十九章。珍珠帘卷玉楼中(6)
我却将身一扭径自走到椅前坐下不再理他,任他千哄万哄方才回眸一笑:“好啦好啦!臣妾今儿就放过皇上了还不行吗?扭股糖似的贴在人家身上哪里还有皇帝的样子呢?”又笑道:“不过皇上,臣妾还没有梳洗完毕,皇上怎么就这样进来了呢?叫臣妾不好意思啊!”
他温文尔雅的笑容中带了许多疼惜:“还能为何?朕一下朝就匆匆忙忙赶来不就是因为思念你太过了吗?!”他的目光渐渐凝固在我脸上那依旧红红的伤上面,自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珐琅小盒子放在我手中道:“这是西域进贡的玉颜如初胶,朕亲自问过太医,这胶对你去除你脸上的伤痕再好不过。朕这么早赶来也是为了嘱咐你一定要在施妆之前将它涂在伤处,有利于早日恢复呢!”
我抚弄这手中这小巧的珐琅盒子,低低笑道:“这东西皇上遣个宫女送来就是了,何劳亲自赐给臣妾呢?倒叫臣妾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夫君关心自己的妻子难道有不妥之处吗?”他的笑容那样真诚而纯净,似和煦春风吹进我的心房,带起涟漪翩翩:今时今日他的所作所为何尝不似一位深爱着妻子的夫君?此刻的我不过是空有名分而已,他却能够如此待我。或许在他心中我真的更似他未过门的妻子吧!只是夫妇之间不得不用上君臣之道,只因为,他是皇帝。
我勉强收敛好情绪,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道:“皇上赐给臣妾的衣服臣妾穿着好看吗?”
“自然美丽无比!”他拊掌笑道:“柔柔爱妃貌若天仙,世间任何女子都难以企及你的万分之一。即使穿了这白色的衣裙,亦减不下柔柔半分风华!”
我盈盈走到妆台前拂袖坐下:“人家穿上锦绣衣裳都是更添姿色,怎么到了臣妾这里一切都反过来了?”挚起一盒胭脂自镜中向他笑道:“想必臣妾施妆完毕后,皇上就不会这样说了!”
他满面是笑着走过来将胭脂从我手中拿起道:“朕赞你与众不同,你反倒怪朕,朕岂不屈得慌!”又将胭脂送回我手中:“不过在朕心中柔柔爱妃所言皆是真理!只能怪朕不会讲话了,那你说朕要受怎样的处罚才好?”
我不由掩唇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万盛之尊,何来受罚之理?”
霖漓微微一笑,自妆台上拿起螺子黛握在手中端详片刻,抬眼向我笑道:“千金难买美人一笑,何况是柔柔小仙女的笑容?只为你刚才的如花笑靥,朕要亲自为你画眉才使得!”未及我言语他已然弯下腰单膝跪地,左手轻扶着我的肩,右手执着螺子黛向我眉上描来。我本是惶恐不已,然而见了他认真的样子便又不好说什么了。他微眯着双眼,手法并不十分娴熟,想来他并不经常为人描眉,却是一笔一笔十分仔细。我凝视着他满含认真眸子,心内荡涤着难言的喜悦。
待得画成,我只含笑取了玉颜如初胶涂在伤处,又在两颊各扫上淡淡的桃花胭脂。为着与身上的白锦衣裙相称,便又在双眼上各扫了一层飘飘渺渺的银粉。向镜中莞尔一笑,只觉清新可人。
霖漓注视着镜中的我轻轻笑道:“朕可以将你的眉画成弯弯的弦月,然而从今以后朕与柔柔相处的每一个夜晚,天空中高悬着的必定都是圆满的白玉盘!”
他的声音那样真诚,我几乎想不顾一切的投进他的怀抱,可是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做,温柔睇他一眼只自顾着梳理长发,在两鬓各拧紧两束发丝将它们盘在脑后成圆环状,发束尾端不曾收紧或是隐藏起来,反倒是添了许多灵动。
他反手在窗前折了一朵似美人脸般红润的并蒂海棠别在我脑后,凑近我耳边缓声吟道:“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将我揽在怀中:“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我俏声笑道:“柔柔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倾国之貌,只是疑惑着皇上算不算是个有情郎!”托腮慢转秋波又笑:“柔柔可是要好好想一想才是!”
“你这个促狭的小东西,明明清楚朕的心意还要说这些话!”他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快说!朕算不算是有情郎?”
我笑着起身错步行礼道:“皇上是天下第一重情重义之人,叫人不得不服呐!”
他笑中含了深深情意,指着我头上的并蒂海棠信誓旦旦道:“朕今日指花发誓,请天地为证日月为据,朕与柔柔当似此花同生共发,不负好时光!”
我掩唇娇媚一笑:“从来只有人指日月发誓,倒未曾见过指花发誓的!皇上好生风雅呢!”
他抚摸着娇嫩的红花儿缓缓道:“海棠花也许会有凋谢败落的一天,可是朕的誓言定会似山川大地般永不消逝!”
第二十章。天淡银河垂地(1)
第二十章。天淡银河垂地(1)
后宫之中我的生活看起来极是闲逸,前朝之上霖漓却一日较之一日越加繁忙起来。陲疆之役,开战两年之久的陲疆之役仍未有任何结果,连年的战争反而为国家带来了更多棘手的问题,作为最高统治者的霖漓每日只上朝一次显然已是不够,于是便又设立了午朝。我知道,这并非只是因为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更多的是霖漓心内太过焦急。是的,他恨战争,但是恨的是匈三族联军,是他们派遣使者前来刺杀霖漓,不行的在那场谋划已久的刺杀中,死去的并非霖漓,而是他最爱的捷儿,我的姐姐。大齐国的皇后。他怎么能不恨?他有怎能不急于取胜?!
因而未及传用午膳,只用了几匙御田碧梗粥便命撤去。想起淡淡的关雎正阁中,我拿了本《琅环记》歪在贵妃榻上翻阅,冬季就是不如春日,我想,若是在满园桃花中读书,雪白长裙从贵妃榻上垂下如白云掠过大地一般,该是何等旖旎风光!
《琅环记》中已成了鬼魂的杨贵妃职责唐明皇说:“以天下之主,不能庇之弱女,何面颜复见妾乎?沉香亭下,月中之誓何在也!”
心中一时说不上是何等滋味,长叹一声,用长袖覆上脸面,侧卧在榻上望以沉睡掩住感恸。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衣裳蟋蟀之声在耳旁响起,继而听到灵谕人的呼唤:“小主?小主?醒醒啊,李公公前来传旨了!”
迷迷糊糊中打了个哈欠:“那个李公公啊?扰我的清梦。”
“就是李禄海李大总管啊小主,皇上遣李总管前来相比是要宣小主前去侍驾呢!”灵谕人的话甫一出口我便骤然一惊,顿时清醒了许多,翻身坐起捋着胸前的发丝问:“灵姐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满面是笑:“回禀小主,现在已是酉时是了。”又问“小主可要宣李总管进来么?”
我微微的惊讶:“怎么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揉着太阳穴道:“自然是要请来的。不,亲自去迎才好。“说着便向门走去。
灵谕人追上前来拦住我劝道:“小主切莫如此,奴婢了解小主是平易近人,亲自迎接李总管是因为小主待他亲和。可若是被其他人得知此事,那起嚼舌根儿的人难免会互相传言小主阿谀奉承李总管,一次令李总管在皇上面前称赞小主,此话若是叫皇上听见了怎么好?况且小主出身高贵,又是宫中的主子,完全不必对奴才太过礼遇,这样反而会自轻身份。”在我面前直挺挺的跪下:“小主对奴婢亲和,奴婢已是不敢当。何况奴婢是在小主身侧伺候,旁人不易得知你我主仆之间的对话。而李总管不仅是个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更是宫中握有大全的总管,小主实在不宜对他亲厚!”
我不屑的瘪了瘪嘴:“就算是有人故意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又如何?我才不信皇上会因为那些小人的谣言而猜疑迁怒于我,灵姐姐你也太小心了。”
“小主请恕奴婢直言。”她叩首道:“虽说小主地位高贵,又有皇上宠爱,但小主毕竟入宫时间尚短,有事昨日新封的昭仪,对宫中人心险恶还没有十二分的了解。小主待奴婢亲厚,因此奴婢绝不会欺骗小主,还请小主听奴婢之语,日后勿对宫里的人太过优待。“言毕又是三叩。
蹙眉凝视半晌,却听见她已久诚恳伏于地面。心中掠过些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