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来。我一直盼着这件事。”弗内兹搓着两手说道,“虽然我是个竞技大师,但在狂欢节期间,竞技的组织和管理都与我无关——我可以彻底放松,尽情地寻欢作乐,而不用去操心别人想干什么。”
“你只有一只眼睛,也能参加竞技吗?”我问。
“当然,”他回答,“有些竞技需要用两只眼睛,但大多数用不着。等着瞧吧——在狂欢节最后的庆祝活动开始前,我会把许多人打得落花流水。几十个吸血鬼在离开议会时,都会诅咒我的名字,诅咒他们遇到我的那个晚上。”
我冲完澡,从瀑布下面走出来,用几条毛巾裹住身体。我站在两根燃得特别旺的火把旁边,把身体烘干,然后弗内兹给我包扎了几处最严重的伤口。我穿上了他拿给我的几件轻薄的衣服。尽管衣料薄如蝉翼,我还是觉得不舒服,一回到我的小房间,我就把衣服全部脱光了,一丝不挂地躺到我的吊床上。
那天夜里,我睡得很不踏实——浑身太酸疼了。我想躺着一动不动,但做不到,不断地翻过来侧过去,我根本无法入睡。最后,我索性起来,穿上一条短裤,出去找哈克特了。我发现他在王子厅里——他们还在询问他小先生托他捎口信的事,这是不死者狂欢节前的最后一次了——于是我回到小房间,找来一面镜子,靠清点我胳膊和大腿后面有多少伤口度过了几个小时。
白天又来了——我已经习惯了山里的日夜轮回;刚来的时候,我根本分不出白天和夜晚的区别——我爬回到吊床上,再试试能不能睡着。这次我总算睡着了。尽管我睡得断断续续,很不踏实,但好歹在人们翘首以盼的不死者狂欢节开始前睡了几个小时。
第八章
狂欢节在宽敞的斯塔尔沃斯·格伦厅(又名聚会厅)里开始举行。山里的每一个吸血鬼都来了。尽管厅很大,我们依然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在等待太阳落山时,我环顾四周,数了数吸血鬼的人数,至少有四百个,也许有五百个呢。
每个人都穿着鲜亮的衣服,打扮得光彩照人。大厅里少数几位女吸血鬼都身着一袭飘逸的长礼裙,大多数男人都披着华丽时髦(但灰蒙蒙的)斗篷。暮先生和塞巴·尼尔穿着式样相同的红衣服,站在一起时活像一对父子。就连哈克特也专门借了一身崭新而鲜艳的蓝袍子。
只有我一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我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痒得出奇,而且我还穿着弗内兹在珀塔·文-格雷尔厅里给我的那身颜色暗淡的薄衬衫和短裤。即使是这样轻薄的面料,也刺激得我奇痒难耐——我不停地把手伸到背后,将贴在皮肤上的衣服揪一揪。暮先生好几次叫我不要乱动,但我做不到。
“待会儿你来找我,”在我第一千次去拽我的衬衫时,塞巴小声对我说,“我有一样好东西,止痒效果非常好。”
我刚要感谢这位年迈的军需官,就被一阵响亮的锣声打断了。大厅里每一个吸血鬼听到锣声都停止了说话。片刻之后,三位吸血鬼王子出现在大厅前面,走上一个高台,大家都能清楚地看见他们。只有在庆祝不死者狂欢节和举行闭幕典礼时——这是议会结束时举行的仪式,所有的王子才会一起离开圣堡顶上他们那固若金汤的大厅。平常他们至少有一个人一直守在那里。
“朋友们,我很高兴见到你们。”帕里斯·斯基尔笑容满面地说。
“欢迎你们大家来到吸血鬼圣堡。”米卡·维尔·莱特说。
“祝你们在这里过得愉快。”阿罗紧跟着说。
“我知道。你们都听到了关于吸血魔的传闻,”帕里斯说,“目前的局势十分动荡不安。许多事情需要讨论和策划。但在今后三天里我们不谈这个。因为这是不死者的狂欢节,在这几天里,所有的吸血鬼都是平等的,都必须尽情地寻欢作乐。”
“我相信大家都急着去参加欢庆活动了,”米卡说,“但首先让我们通报一下上次议会之后进入天堂的吸血鬼的名字。”
阿罗大声喊出过去十二年间去世的九位吸血鬼的名字。每报出一个名字。大厅里的吸血鬼们就做出死亡触礼的手势,异口同声地低声念叨:“愿他虽死犹荣。”
报完最后一个名字,帕里斯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最后一项公事也办完了。其他事情等狂欢节结束后再做考虑吧。祝你们好运,我的朋友们。”
“好运!”吸血鬼们喊道。然后他们把斗篷脱下来扔到一边,大大咧咧地互相拥抱,扯足了嗓门喊道:“好运!好运!好运!”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简直惊心动魄,我几乎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忘记了奇痒的感觉。一大群吸血鬼潮水般地涌向竞技厅,急着要去同老朋友或死对头较量一番,我也被推挤着向前走去。有些人等不及赶到大厅,半路上就在通道里开始拳脚相加,打成一团。他们被另一些头脑比较冷静的吸血鬼连拖带抱地拉扯开——经常还挣扎、反抗——送进了大厅,他们在这里可以从从容容地打斗,同时也让观众一饱眼福。
三个竞技大厅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由于没有正式的竞技大师值班,也就没有人大声发号施令,维护秩序。吸血鬼们在大厅里乱哄哄地拥来挤去,向每一个挡路的人发出挑衅,乐疯了似的,亢奋地拳打脚踢。
暮先生比别人好不了多少。在这疯狂的喧闹中。他一贯的矜持完全不见了,他像个野人似的横冲直撞,狂呼乱叫,挥舞着老拳跳过来蹦过去。就连吸血鬼王子也加入了这狂野的队伍,包括帕里斯·斯基尔,他少说也有八百岁了。
我一路上尽量跷着脚,让脑袋高出那一大片互相纠缠的吸血鬼。这种疯狂的活动突然爆发时,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但我很快就感受到了无穷的乐趣,我在互相扭打的吸血鬼的大腿间穿梭躲闪,找机会把他们撂倒。
有一阵子,我发现我和哈克特背靠背挨着。他和我们其他吸血鬼一样也卷入了这场混战,正忙着把一个个吸血鬼抓起来扔到肩后,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好像他们是一袋袋棉花。吸血鬼们觉得有趣极了——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这么矮小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都纷纷排着队要与他比试比试。
我站在哈克特身后,总算逮着机会喘了口气——当面前有个小人可以挑战时,谁还会对一个半吸血鬼感兴趣呢。我等刚才消耗掉的精力恢复了,便又侧身溜出来,再次加入到那一大群酣战的吸血鬼当中。
渐渐地,混战不那么激烈了。许多吸血鬼都在打斗中受了伤,一个个挣扎着挪到一边,做一些简单的包扎,那些站着没倒的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口喝着饮料解渴。
过了一会儿,竞技正式开始了。吸血鬼们按照规定,三三两两地走向垫子、摔跤台和木板条。那些太累或伤势过重的人,聚集在参加决斗的吸血鬼周围,为他们加油助威。
我观看着暮先生决斗。他的路数有点像空手道。他进攻得十分猛烈,双手的动作快如闪电,即使对一个吸血鬼来说也是快得惊人。他大刀阔斧地把对手一个个击倒在地,通常不过几秒钟,好像他们只是一群苍蝇。
在另一个垫子上,弗内兹正在摔跤。这位独眼竞技大师像他自己预言的那样,正在大出风头。我在旁观看的那一会儿,他把三个吸血鬼打得鼻子流血,晕头转向;当我离开时,他又三下五除二地打败了第四个。
就在我走过一个竞技台时,一个哈哈大笑的吸血鬼一把抓住我,推我上前参加比赛。我没有反对——狂欢节的条例规定不能拒绝挑战。“规则是什么?”我问,使劲儿提高嗓门好让别人听见。
“看见那两根从头顶的横杆上挂下来的绳子了吗?”那个拉我进来的吸血鬼问道。我点了点头。“抓住一根,站在这一边的高台上。你的对手抓住另一根,在对面的高台上与你面对面站着。然后你们荡到中间,互相拳打脚踢,看谁先能把对方打得摔下去。”
我的对手是个毛发浓密的大块头吸血鬼,活像卡通连环画里的怪兽。
我和他交手根本没有取胜的希望,但我按照规则还是要跟他比试一番。我牢牢抓住绳子,荡过去迎战他。我花了几秒钟躲过他雨点般的拳打脚踢。然后我好不容易踢中了他的肋下,并在他头上掴了一掌,但这两下没起到任何作用,他很快就在我下巴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把我打得摔倒在地板上。
台子周围的吸血鬼都冲过来扶我。“你没事吧?”那个积极要我参加比赛的人问道。
“没事,”我用舌头舔了舔牙齿,看看牙齿是否颗颗完好,“是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
吸血鬼们欢呼起来,拍打着我的后背——他们喜欢不服输的人。我又被领到那根绳子那儿,同那个大猩猩再次交手。我只坚持了几秒钟,但也没人指望能有另外的结果。他们像抬着一个冠军一样把我抬到一边,还递给我一大杯发芽酒。我不喜欢那味道,可如果拒绝就显得太失礼了。于是我喝光了杯里的酒,微笑着听他们再一次喝彩,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开,找个地方坐下来歇着去了。
许多麦芽酒、葡萄酒、威士忌和白兰地都被喝光了(还有大量的鲜血!),但几乎没有一个吸血鬼喝醉。这是因为吸血鬼的新陈代谢能力比普通人强。一般说来,吸血鬼要喝光整整一桶啤酒才会有晕晕乎乎的感觉。我是一个半吸血鬼,我对酒精的反应和其他人不一样。喝完那一杯麦芽酒后,我已觉得头重脚轻,暗自决定不能再喝了——至少今晚不能再喝了!
我在那里休息时,科达过来了。他满脸通红,带着微笑。“真是疯狂,是不是?”他说,“这些吸血鬼这样胡闹,真像一群没有管教的孩子。想想吧,如果别人看见我们这样,多丢人啊!”
“可是多好玩呀,是不是?”我大笑着说。
“那是当然,”他赞同道,“幸好每十二年我才需要忍受一次。”
“科达·斯迈尔特!”有人在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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