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呼吸中有一股血腥和生肉的味道。
我对狼知道得不多——除了吸血鬼不能喝它们的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打它的脸还是身子?躺着不动等它跑开,还是大喊大叫指望把它吓走?我脑子中念头飞转。狼低下头,伸出湿漉漉的长舌头,然后……舔我!
我愣住了,就那样傻傻地躺着,瞪着那只可怕的动物的嘴巴。狼又舔了舔我,然后走开了。它对着溪水趴下来,开始舔水喝。我又躺了几分钟,然后坐了起来,看着它喝水。那是一只公狼。
狼喝够了水,站起来仰天嗥叫。溪对面的树丛里又钻出来三只狼,它们跑到水边,开始喝水。三只狼中两只是母的,另外一只是狼崽,比其他的狼个头小,毛色深。
公狼看着它们喝了一会儿水,然后在我身边坐下,像条狗一样凑在我身旁。我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在它耳后搔了搔。狼发出舒服的哼哼声,低下头,让我搔另一只耳朵。
一只母狼喝完水,也越过小溪来到我的面前。它闻了闻我的脚,在我身边另一侧坐了下来。它也低下头,让我抓痒。公狼冲它发出嫉妒的吼叫,但是它没有理会。
没过多久,另外两只狼也越过小溪,与同伴会合了。后一只母狼比较害羞,老在几米以外的地方转来转去。狼崽可一点儿也不害怕,它顺着我的腿爬到肚子上,像猎狗一样嗅个不停;然后它抬起腿,想在我左腿上留点标记。它还没来得及做,公狼张嘴给了它一口,把它咬得踉踉跄跄。狼崽愤愤地叫了几声,又跑回来,爬到我腿上。这一次它没再试图标出它的领土——谢天谢地!
我在小溪边坐了很久,跟狼崽玩,给两只大狼挠痒痒。公狼翻了个身,仰面躺着,让我挠它的肚子。它肚子上的毛色比较浅,但有一长条黑毛一直伸到肚子中间。“黑毛”似乎是个不错的名字,我决定就这么叫它。
我想看看它们是不是会玩把戏。我找到一根树枝,把它扔了出去。“去捡回来,黑毛,捡回来!”我叫道。但是它动也不动。我试着让它听口令坐好。“坐,黑毛!”我命令道。它瞪着我。“坐——就像这样。”我做出蹲坐的样子。黑毛向后缩了缩,似乎觉得我发了疯。狼崽觉得很好玩,向我扑来。我哈哈大笑,不再试着教它们把戏。
我向营地走去,想跟那两个吸血鬼说说我的新朋友。几只狼跟着我——只有黑毛走在我身边,其他的都跟在后面。
回到营地,暮先生和盖伏纳已经缩在厚厚的鹿皮毯子下面睡着了,盖伏纳还打着响亮的呼噜。他们俩只有头露在外面,看上去就像世界上最丑的一对婴儿!我希望自己有一架能把吸血鬼照下来的相机,给他们俩拍上一张。
我刚要跟他们一样钻到毯子里去,一个点子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几只狼待在树林边上,不愿意再往前走。我把它们哄了进来。黑毛先走进来,仔细看了看两个吸血鬼,确保没有危险,然后它轻轻地叫了一声,其他狼绕过正在睡觉的吸血鬼,也走了进来。
我在火堆的另一边躺下,举起毯子,想让狼躺到我身边来。可它们不愿意钻到毯子下面——狼崽刚要钻,它妈妈就咬住它脖颈上的皮。把它拽了出来——但我刚躺下,盖好毯子,它们就爬了上来,压在我身上,包括那只害羞的母狼。它们很重,毛乎乎的身体上味儿也很难闻,但是它们身上的暖气真让人舒服。虽然离那个吸血鬼被害的洞穴不远,我还是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愤怒的吼声把我惊醒了。我一骨碌坐了起来。三只大狼在我床前排成一个半圆,公狼站在中间。狼崽躲在我身后。小人站在它们面前,灰色的手弯在身旁,正一步步向狼逼近。
“住手!”我跳起来嚷道。火堆另一边——我睡着以后,火熄了——暮先生和盖伏纳也被惊醒了,他们从毯子里跳了出来。我跳到黑毛前面,冲着小人嚷嚷。他们的眼睛从蓝色的兜帽下瞪着我,离我比较近的那一个长着一双大大的绿眼睛。
“怎么回事?”盖伏纳猛地眨了一下眼叫道。
大眼睛的小人没理盖伏纳,他指指狼,又指指自己的肚子,然后揉了揉,那是说他饿了。我摇摇头。“这些狼不行,”我告诉他,“它们是我的朋友。”他又揉揉肚子。“不行!”我叫道。
那小人开始往前走,但他身后的另一个小人——左儿——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那个小人盯着左儿,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走开了,去拿他们早先抓到的老鼠。左儿又待了一会儿,用兜帽下的绿眼睛看看我,然后向他的兄弟走去(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兄弟)。
“原来你遇到我们的亲戚了。”暮先生说。他慢慢地迈过灰烬,摊开双手,免得几只狼受惊。狼冲着他大声吼叫,但在闻到暮先生的气味以后,它们放松地坐了下来,但还是警惕地盯着正在大嚼老鼠的小人。
“亲戚?”我问道。
“狼和吸血鬼是亲戚。”暮先生解释说,“传说我们曾经是一家,就像猿和人曾经是一家一样。一些学会用两条腿走路的狼成了吸血鬼——剩下的还是狼。”
“真的吗?”我问。
暮先生耸耸肩。“传说嘛,谁知道呢?”他在黑毛面前蹲了下来,静静地审视着它。黑毛坐得笔直,抬起头,耳朵和鬃毛竖得直直的。“不错,”暮先生说着,拍了拍它长长的嘴,“天生是个领头的。”
“我叫它黑毛,因为它肚子上有条黑毛。”我说。
“狼不需要名字,”暮先生对我说,“它们不是狗。”
“别扫兴嘛,”盖伏纳走到他朋友身边说,“他想叫就叫好了,有什么关系。”
“我想是吧。”暮先生说。他朝母狼伸出手,它们走过去舔他的手掌,包括那只害羞的母狼。“对付狼我一直很有办法。”他说,声音里透着骄傲。
“它们怎么会这么友好呢?”我问道。“我以为狼总是躲着人的。”
“它们躲的是普通人类,”暮先生说,“不是吸血鬼。我们的气味跟它们的很像,它们觉得我们是同类。不是所有的狼都这么友好——这些狼以前一定跟吸血鬼打过交道——但是狼绝对不会攻击吸血鬼,除非它们饿急了。”
“有没有见到别的狼?”盖伏纳问。
我摇摇头。
“那它们可能要去吸血鬼圣堡,去找别的狼。”盖伏纳说。
“它们为什么要去吸血鬼圣堡?”我问道。
“每次召开议会,狼都会来。”盖伏纳解释说,“它们根据以前的经验知道那里会有不少吃的。吸血鬼圣堡的卫兵一直在为议会的召开准备食物。东西总是多得吃不完,就倒在外面,让野兽去清理。”
“为了点儿吃的居然走这么远。”我说道。
“它们可不是光为了吃的。”暮先生说,“它们是去聚会,去问候老伙计,找新朋友,说说话儿。”
“狼会说话吗?”我问道。
“狼和狼能交流简单的想法。可它们并不是真的开口说话——狼没有语言——但是它们能够交流所去过的地方的简单图景,让其他的狼知道哪儿食物丰富,该去哪儿打猎;哪儿食物少,不该去。”
“说到这个,我们也该去了。”盖伏纳说,“太阳落山了,我们该走了。你挑了条绕远的道儿,拉登,要是我们不快点,一定会迟到。”
“还有其他的路吗?”我问道。
“当然啦,”盖伏纳说,“有好几十条呢,所以我们才没碰上其他的吸血鬼——除了死掉的那一个——每个吸血鬼走的道都不一样。”
我们卷起毯子出发了。暮先生和盖伏纳仔细地看着路,寻找在洞穴里杀死吸血鬼的家伙留下的踪迹。几只狼躲开小人,跟着我们在树林里穿行了几个小时,然后跑进了黑暗中。
“它们去哪儿?”我问道。
“去找东西吃。”暮先生回答说。
“它们会回来吗?”
“它们要是回来,我可一点都不奇怪。”暮先生说。天亮了,我们正在扎营,四头狼又出现了。它们像鬼影一样从雪地里冒出来,在我们旁边或者身上躺了下来。又跑了一晚,我睡得很沉,只是在中午的时候被狼崽冰凉的鼻子拱醒了一会儿。它钻到了毯子里面,挤在我身边。
第六章
在发现那个溅满血的山洞之后,头几个晚上我们走得很小心。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再发现什么吸血鬼杀手的踪迹,所以我们暂时放宽肚肠,尽情地享受路途中艰辛的快乐。
跟狼群一起奔跑的感觉太棒了。我观察它们,不明白的就问暮先生——他觉得自己是狼类专家——学到了不少东西。
狼跑得并不快,但它们不知疲倦,有时候一天竟能跑上四五十公里。它们总是猎杀一些小动物,但有时候也会群体作战对大动物下手。它们的感官——视觉、听觉、嗅觉——都很敏锐。每个狼群都有一个头领,大家分享食物。它们是攀爬能手,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存活。
我们经常跟它们一起猎食。在明朗的星空下,跟它们一起跑过白皑皑的雪地,追逐一头鹿或者一只狐狸,然后分享热乎乎、血淋淋的猎物,感觉太棒了。有狼做伴,时间过得很快,一天天的路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一个清冷的晚上,我们来到一道两座高山之间的山谷中。山谷里长满了石南,尖刺又密又长,就算是一个全吸血鬼,他的皮肤也会被扎得生疼。我们停在谷口,等暮先生和盖伏纳做出如何通过山谷的决定。
“我们可以从山上爬过去,”暮先生沉思着说,“但是达伦不像我们,他不够强壮——他要是滑下去就没命了。”
“绕过去呢?”盖伏纳提议。
“花的时间太长。”
“挖条地道呢?”我问道。
“还是太费时间。”暮先生说,“只能尽量小心地穿过去了。”
他和盖伏纳开始脱上衣。
“你们干嘛要脱衣服?”我问道。
“衣服是能替我们挡着点儿,”盖伏纳解释说,“但等走到那一头,衣服肯定一条条的了。还是照顾好衣服吧。”
盖伏纳脱下长裤,里面是一条黄色的平脚短裤,上面绣着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