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说,“想不起……来了。”
很多事他都想不起来了。他不知道他以前活着的时候是谁,是什么时候的人,住在哪儿,死了多久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前是男还是女!小人没有性别,就是说他们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
“那么我们提到你的时候该怎么指你呢?”盖伏纳问,“他?她?它?”
“就说……他吧。”哈克特说。
小人的蓝袍子和兜帽不过是穿了做样子的,但是口罩非常重要。他们随身一直带着好几个备用,为了保险起见,还在皮肤下缝了几个!空气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呼吸十到十二个小时普通的空气,他们就会死。他们的口罩里有能够净化空气的化学物质。
“你已经死过了,怎么还会死?”我不解地问道。
“我的身体……会死,跟……其他人……一样。如果身体死了……我的灵魂……就回到……以前的状态。”
“你会再跟小先生签协议吗?”暮先生问。
哈克特摇摇头。“不知道。我想……不会了。每个人……只有一次……再生的机会。”
小人能读出彼此脑子里的想法,所以他们从来不交谈,哈克特说不准其他小人会不会说话。我们问他先前为什么不开口,他嘴角一歪笑了笑,说没有必要。
“一定有原因。”暮先生追问道,“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小人开过口,就算在临死或者剧痛的时候也没有。你为什么突然打破了沉默呢?为什么?”
哈克特犹豫了。“我……有一个……口信,”他最后说,“小先生……让我……带给……吸血鬼王子。所以反正……我很快……就要开口了。”
“一个口信?”暮先生急切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太阳照到了他身上,他立刻缩回棚下的阴影里。“什么样的口信?”
“那是带给……王子的,”哈克特说,“我不能……告诉你们。”
“说吧,哈克特,”我催他说,“我们不会说出去你告诉了我们,相信我们吧。”
“你们不……会说吗?”他问暮先生和盖伏纳。
“我的嘴巴严着呢。”盖伏纳保证说。
暮先生不大愿意发誓,但终于点了点头。
哈克特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小先生让……我告诉……王子们,吸血王……之夜……就要来了。就……这些。”
“吸血魔王之夜就要来了?”我重复道。“这是什么口信?”
“我不知道……意思,”哈克特说,“我只……负责送信。”
“盖伏纳。你——”我刚要问,但两个吸血鬼的神情让我闭上了嘴巴。那个口信的意思我不明白,但他们可太清楚了。他们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苍白,害怕得直发抖。事实上,就算他们被尖桩钉在空地上,等着太阳升起,他们看上去也不会比现在更害怕!
第十章
暮先生和盖伏纳没有马上告诉我那口信的含义——他们吓得说不出话来——之后的三四个晚上我零星地知道了一点,大部分都是从盖伏纳·波尔那儿打听来的。
口信跟几百年前吸血魔分离出去的时候,小先生对吸血鬼所说的一番话有关。当时战斗刚刚停止,小先生就赶到吸血鬼圣堡拜访王子们,对他们说吸血魔实行非等级制(暮先生的原话),就是说没有吸血魔将军和王子,没有人发号施令。
“这是导致他们分离出去的一个原因,”盖伏纳说,“他们不喜欢吸血鬼的组织方式。普通的吸血鬼要听从将军的命令,将军要听从王子的命令,他们觉得这不公平。”
为了不让暮先生听见,盖伏纳压低声音说:“老实说,我也觉得不太公平,是可以改改。虽然吸血鬼的方式运行好几百年了,但并不是说它就毫无缺点。”
“你是说,你宁愿做吸血魔?”我大吃一惊,问道。
“当然不是!”他哈哈大笑,“他们随便杀人,还让像莫劳那样的疯吸血魔四处游荡,随心所欲地做坏事。还是吸血鬼好得多。但并不是说吸血鬼所有的规定都好。
“比如说,去吸血鬼圣堡的路上不许掠行——这规定就没道理。但是只有王子才能修改规定。只要他们不想改,就什么也改不了,不管我们其他人怎么想。将军得照王子说的做,普通的吸血鬼得照将军说的做。
“小先生说,虽然吸血魔不愿意受人领导,但是一个大魔头会在某晚出现。他就是吸血魔王,吸血魔会盲目地追随他,一切听从他的命令。”
“那又怎么样呢?”我问。
“接着听下面的。”盖伏纳严肃地说。
原来。吸血魔王掌权以后,就会带领吸血魔跟吸血鬼开战。小先生警告说,在这场战争中吸血鬼将会落败,被彻底消灭。
“真的吗?”我害怕地问。
盖伏纳耸耸肩。“几百年来我们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没人怀疑小先生的能力——事实证明他能预见未来——但有时候他并不说真话。他是条邪恶的小爬虫。”
“那个时候你们干吗不把吸血魔杀光呢?”我问道。
“小先生说一些吸血魔会逃过追杀,吸血魔王还是会像预言所说的那样出现。而且那个时候与吸血魔的战争损失太惨重了。人类也在追杀我们,差点把我们杀光了。还是休战罢手的好。”
“吸血鬼就没有办法打败吸血魔吗?”我问。
“不知道,”盖伏纳挠挠头回答说,“吸血鬼比吸血魔多,而且我们跟他们一样强壮,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败给他们。但是小先生说输赢和数量没关系。
“但是有一线希望,”他补充说,“就是血石。”
“那是什么东西?”
“等到了吸血鬼圣堡,你就会看见。那是我们的圣物,有魔力的。小先生说如果我们能保住它不落入吸血魔之手,有一天,在我们落败之后很久,吸血鬼会有机会东山再起,再次兴旺起来。”
“怎么东山再起呢?”我皱着眉头问道。
盖伏纳笑了。“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让吸血鬼头疼。如果你找到了答案,别忘了告诉我。”他眨眨眼说。谈话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结束了。
一星期后,我们来到了吸血鬼圣堡。
吸血鬼圣堡其实是一座山,并不太高,不是那一带最高的,但是山上布满了岩石,非常陡,似乎根本不可能爬上去。“王宫在哪儿?”我问道,抬头看着那些覆盖着白雪的挺拔山峰,直指头顶那缺了一块的月亮。
“王宫?”暮先生回答。
“吸血鬼王子住的地方呀。”
暮先生和盖伏纳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没好气地说。
“要是在山上建一座宫殿,我们还能躲开追踪吗?”暮先生问道。
“那么在……?”我突然明白了,“在山里面!”
“没错,”盖伏纳笑了,“这座山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里面是大大小小的洞穴。吸血鬼想要的东西里面都有——棺材、大桶大桶的人血、吃的,坯有酒。你要是在山外看见吸血鬼,他们不是刚到,就是要走。或是出去打猎。”
“我们怎么进去呢?”我问道。
暮先生轻轻敲了敲鼻翼。“等着瞧吧。”
我们沿着布满岩石的山脚前进。暮先生和盖伏纳很兴奋。盖伏纳的兴奋写在脸上——暮先生像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但他在觉得没人注意的时候,就一个人偷偷地笑,满怀期待地搓着手掌。
我们来到一条六七米宽的小溪前,水哗哗地流着,冲刷着前方的平原。我们向上游走去。一只孤狼出现在不远的地方,大声嗥叫。黑毛和其他几只狼立刻停下了脚步。黑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也开始嗥叫。然后它看着我,摇了摇尾巴。
“它在跟你道别呢。”暮先生对我说,但我已经猜到了。
“它们一定要走吗?”我问道。
“它们来这儿就是为了会会同类,逼它们跟我们在一起太残忍了吧。”
我闷闷不乐地点点头,弯下身子挠了挠黑毛的耳朵。“很高兴能认识你,黑毛。”我说。然后我拍了拍鲁迪。“我会想你的,淘气的小东西。”
大狼们出发了。鲁迪犹豫着,看看我,又看看正在离去的大狼。有一会儿我觉得它会选择跟我待在一起,但是它叫了一声,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我的光脚丫,然后向大狼跑去。
“你还会见着它的,”盖伏纳许诺说,“走的时候我们去找它们。”
“好的。”我吸了吸鼻子,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没事儿。它们不过是一群傻呆呆的老狼,我才不在乎呢。”
“当然啦。”盖伏纳笑着说。
“走吧,”暮先生说着,向上游走去,“我们不能整个晚上都站在这儿,为几只脏兮兮的狼哭鼻子吧。”我瞪了他一眼,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没关系,”他柔声加了几句,“一张熟悉的脸,狼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只狼崽变得再老,也会认得你。”
“真的吗?”我问道。
“真的。”他说。他转过身,又往前走去,盖伏纳和哈克特跟在后面。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背起包追了上去。
第十一章
我们来到了小溪的源头,水从山体中泄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落在吸血鬼异常敏锐的耳中简直响得难以忍受。我们快快地走开了。岩石上很滑,有些地方我们只得挽起手形成人链。有一处特别滑,我和盖伏纳都滑倒了,我走在前面拉着暮先生,但是摔倒时的冲力使我的手松脱了。幸运的是哈克特牢牢地抓着盖伏纳,把我们拽了上来。
十五分钟以后,我们来到一条通道的入口。我们爬得并不高,但向下看去非常陡峭。我很高兴不用再往上爬了。
暮先生带头钻了进去,我跟在他身后。通道里很黑。我想问暮先生是不是该停下来点个火把,但我发现走得越深,通道内就越亮。
“这光是从哪里来的?”我问道。
“荧光地衣。”暮先生回答说。
“这算什么回答?绕口令吗?”我咕哝道。
“荧光地衣是一种能发光的真菌,”盖伏纳解释说,“生长在特定的洞穴里和某些大洋底部。”
“哦,是这样。这山里到处都长着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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