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特闻不到烟味,也尝不出蝙蝠汤的味道,这事儿想着就古怪。难怪我给小人死了好久的又臭又烂的东西吃,他们从来不抱怨。
我正打算再问问哈克特有关他味觉和嗅觉的事,一个身穿红衣的老吸血鬼微笑着在暮先生对面坐了下来。“我等你好几个星期了。”他说,“怎么这么晚?”
“塞巴!”暮先生叫了起来,一下子跳过桌子,紧紧地搂住了老吸血鬼。我吃了一惊——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对人这么热情。他松开了手,灿烂地笑着。“好久不见了,老伙计。”
“太久了。”老吸血鬼说,“我经常搜寻你的脑波,希望你就在附近。前一段时间感到你正往这边来,我简直不敢相信。”
老吸血鬼看了看我和哈克特。他老得满脸皱纹,干巴巴的,但是眼睛中燃烧着年轻人的火焰。“你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拉登?”他问道。
“对了,”暮先生说,“盖伏纳·波尔,你认识的。”
“盖伏纳。”老吸血鬼点点头。
“塞巴。”盖伏纳回应说。
“这是哈克特。”暮先生说。
“一个小人。”塞巴解释说,“自打那次小先生来访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小人,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你好,哈克特。”
“你好。”哈克特说。
塞巴慢慢地眨了眨眼。“他能说话?”
“你还是等着,听听他带来的消息吧!”暮先生忧郁地说。然后他转向我,说道:“这是达伦·山——我的助手。”
“你好,达伦·山。”塞巴冲我笑了笑,然后好奇地看着暮先生,“你,拉登——收了助手?”
“我知道,”暮先生咳嗽了一声,“以前我总说永远也不会收助手。”
“而且这么小。”塞巴轻声说,“王子们不会同意的。”
“十有八九不同意。”暮先生沉下脸说。一会儿他又振作了起来。“达伦,哈克特——这是塞巴·尼尔,吸血鬼圣堡的军需官。可别被他这副苍老的样子骗了——他圆滑、狡诈,头脑快着呢,不输给任何一个吸血鬼,有谁想占他的便宜都讨不了好去。”
“你可是有经验了。”塞巴咯咯地笑了,“还记得那次你想用劣等酒换走我那半桶最好的酒这件事吗?”
“好啦,”暮先生一脸痛苦地说,“我那会儿年轻不懂事,不用揭疮疤了吧。”
“怎么回事?”我问道,暮先生不舒服的样子真让我高兴。
“跟他说说,拉登。”塞巴说。暮先生像个孩子一样,不情愿地开了口。
“他先来到酒桶那儿,”他小声说,“把酒倒了出来,换上了醋。我一口气喝了半瓶才醒过味儿来,整整恶心了后半夜。”
“哦!”盖伏纳哈哈大笑。
“我那会儿年轻,”暮先生咆哮起来,“没有经验。”
“但是我教过你,拉登,不是吗?”塞巴说。
“是的,”暮先生笑了,“塞巴是我的老师,我大部分知识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三个吸血鬼开始说以前的事,我坐在一边听着。他们说的大部分话都从我耳边溜了过去——那些人名地名对我毫无意义——听了一会儿之后。我靠在椅背上,开始四处张望,看着篝火跳动的光影和空气中一条条形态各异的烟气。突然暮先生轻轻地推了推我,我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我睡着了。
“这孩子累了。”塞巴说。
“他从来没走过这条路,”暮先生说,“受不了这样的艰苦。”
“来吧,”塞巴说着站起身来,“我给你们找几个房间。他不是惟一一个想要休息的人。我们明天再谈。”
作为吸血鬼的军需官,塞巴负责食宿。他要保证每个人都有足够的食物,足够的酒水、鲜血,还要保证每个人都有地方睡觉。他手下有人帮忙,但他是主管。除了王子,塞巴是山中最受尊敬的吸血鬼。
我们离开了奥斯卡·维尔姆厅,向休息区走去。塞巴让我走在他身边,一路上给我介绍各个大厅,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大部分我都念不出来,更别说记住了——还有他们的功能。
“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适应了。”他看出我有点发蒙,于是说道,“头几个晚上可能有点乱,但很快就会习惯的。”
从各个大厅通往休息区的通道很旧,虽然点着火把,依然很潮湿。但是小小的休息室——在岩石上挖出来的小洞——却温暖明亮,点着一支大大的火把。塞巴问我们是要双人的大间呢,还是单独的小间。
“单人的,”暮先生立刻回答说,“这一路我可受够了盖伏纳的呼噜了。”
“好啊!”盖伏纳哼了一声。
“我和哈克特不介意睡在一块,是吗?”我说。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我可不想一个人待着。
“我……没关系。”哈克特说。
所有的房间里都放着棺材,没有床。塞巴看我苦着脸,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如果我想要,可以给我搞张吊床。“明天我派个人来,”他保证说,“告诉他你想要什么,他会拿给你——我得照看好客人!”
“谢谢。”我说,真高兴不用每天都睡在棺材里。
塞巴迈步要走。“等等,”暮先生叫住他,“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是吗?”塞巴笑了。
“达伦,”暮先生说,“把八脚夫人拿来。”
看到那只蜘蛛,塞巴·尼尔屏住了呼吸,好像着了魔似的凝望着。“哦,拉登,”他叹息道,“多美啊!”他从我手中接过笼子——非常小心地提着——打开了笼门。
“不要!”我嘶声说,“别放它出来——有毒!”
塞巴只是笑笑。把手伸进了笼子里。“还没有我哄不了的蜘蛛呢。”他说。
“但是——”我说。
“没关系,达伦,”暮先生说,“塞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老吸血鬼哄蜘蛛爬到手指上,把它托了出来。蜘蛛舒服地蹲坐在他掌心。塞巴低头凑近蜘蛛,轻轻吹起口哨。蜘蛛的腿猛地缩了起来,从它专注的样子来看,塞巴一定在与它进行精神交流。
塞巴的口哨声停止了,八脚夫人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肩头,安安稳稳地依偎在他脸颊旁边。我简直无法相信!我得不停地吹哨——用笛子,不是用嘴——努力集中精神,不让它咬我,但在塞巴面前,它是那么温顺。
“它太棒了,”塞巴抚摸着蜘蛛说,“有机会你得多跟我说说它的事。我还以为我认得这世上所有种类的蜘蛛呢,但这一种我就没见过。”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暮先生灿烂地笑了,“所以我把它带来了。我想把它送给你。”
“你舍得这样好的蜘蛛?”塞巴问道。
“为了你,老伙计——什么都舍得。”
塞巴冲暮先生笑了笑,又向八脚夫人看去。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不能收,”他说,“我老了,不像从前那样精神了,以前眨眨眼就能干完的事,现在总让我忙个不停。我没时间照料这样迷人的宠物。”
“真的吗?”暮先生失望地问道。
“我真想收下它,但是不行。”他把八脚夫人放回笼子里,把笼子递回到我手上。“只有年轻人才有精力照顾这样大的蜘蛛。好好照顾它,达伦——它美极了,很珍贵。”
“我会照顾它的。”我保证说。在它咬伤我最好的朋友,导致我变成半吸血鬼之前,我也觉得它很漂亮。
“好啦,”塞巴说,“我得走了。刚到的不止你们几个。回头见——再见。”
小休息室没有门。暮先生和盖伏纳向我们道了晚安,向他们的棺材走去。哈克特和我走进房间,看着我们的两口棺材。
“你好像不太适合躺在里面。”我说。
“没……关系,我可以睡……在地上。”
“那么明早见。”我环顾了一下山洞,“或者是明晚见?在这里可真难看出早晚来。”
我不想钻到棺材里去,但是想到只睡这么一次,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我躺了下来,看着灰色的洞顶。刚到吸血鬼圣堡,我很兴奋,以为自己很难睡着,但没过几分钟,我就进入了梦乡,睡得跟我在怪物马戏团的那张吊床上一样沉。
第十三章
我睁开眼,哈克特站在他的棺材边,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伸了个懒腰,向他问了声好。他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看了看我。“早上好。”他回答说。
“早醒了吗?”我问道。
“刚……醒,你跟我……说话的那会儿。我还睡着呢……站着睡呢。”
我皱起了眉头。“可是你睁着眼呢。”
他点点头。“一直睁着。没有眼帘……眼毛,闭不上。”
哈克特的事我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他古怪!“就是说你睡着的时候也能看见东西?”
“是的,但我……并不……注意。”
盖伏纳出现在门口。“起床了,月亮晒屁股了,孩子们。”他大声嚷嚷道,“夜晚开始了,要干活了。有人想喝蝙蝠汤吗?”
吃饭前,我想去厕所。盖伏纳把我领到一扇小门前,门上刻着两个字母WC。“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厕所。”他告诉我,然后又加了一句,“别掉进去!”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一走进去,我就发现那是实实在在的警告——里面没有便器,只在地上挖了个坑,坑下是湍急的山溪。我低头瞪着那个坑——坑不算大,一个成年人肯定不会掉下去,但我这样大小的却刚刚合适——看着下面奔流的黑水,我不禁打了个激灵。我不想蹲在这个坑上,但是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用了。
“所有的厕所都这样吗?”我问道,一边走了出去。
“是啊,”盖伏纳放声大笑,“清除废物。这是最方便的方法。有几条比较大的溪流从山中流过,厕所就盖在上面。让水把东西冲走。”
盖伏纳领着我和哈克特来到克勒敦·勒特厅,昨天塞巴·尼尔跟我提过,是餐厅。塞巴还跟我讲了点克勒敦的事:他是个伟大的将军,在吸血魔分离出去的时候,为了救别的吸血鬼战死了。
吸血鬼喜欢讲先人的故事,但是文字记录下来的很少,他们更喜欢口口相传的历史,喜欢围着炉火,坐在桌边,讲述故事和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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