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市长
5
贝拉诺已经等了一个钟头,而且刚才已经有点用脑过度。技术上说,她已经犯了非法侵入私宅的罪。而且更严重的,她也已侵犯了一名议员的特权。以两个多世纪前,由茵德勃叁世和谬尔执政时期所订立的法律,她的确已犯了重罪。
然而在今天这短短廿四小时内,她所做的一切乃是义不容辞的;即使再错,她仍然得这麽做。
反正这件事总会过去。她越想越不安,连坐都坐不住了。
基地的前两个世纪可以说是它的黄金时代。那两百年称之为「英雄时代」
至少今天再回想起来,会认为那头两世纪是相当动汤不安的。韩定与马洛是时势所创造出的两位英雄,几乎使得「基地」上所有的人,认为他们跟瑟顿是差不多一样伟大的。瑟顿和这两位先辈的执政者,乃是「基地历史」中鼎足而叁的叁大伟人。
基地初创,百事待举,伟大人物很容易出头,在历史上占一席之地。而等到基地日渐强大,终而成为政治军事和经济的重镇时,那些统治者和战士,也就显得没没无闻了。
即使像谬尔这个恐怖的统治者,现在也很少有人记得了。对那位只靠了一己之力,无任何外援,无「瑟顿计划」给予支持,而打败了谬尔的贝塔.达蕾一个女人也一样。如今大部分的人,甚至连她的儿子和孙女,那两位名叫多朗和阿卡迪,曾经打败了「第二基地」,然後离开「第一基地」飘然远去的父女都不知。
这些後来才出现的英雄人物,全随着时光淹没了。到了今天这个唯有「第一基地」雄峙银河的阶段,英雄都已萎缩成一般的常人了。甚至连阿卡迪替她祖母贝塔.达蕾所写的那本自传,也只让人觉得贝塔是个伟大的爱人,她与谬尔的故事,也不过是一段罗曼史而已。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英雄不再出现甚至连像样一点的罗曼史都没有了。後来那场「卡干尼安战争」,对「第一基地」而言,也不过是小场面的战斗。到今天,基地已安享太平了两百年!连一艘战舰都没损失过。
当然太平岁月还是不错的贝拉诺并不否认安和乐利的太平岁月。
虽然「基地」尚差五百年才能再建「银河第二帝国」,但至少目前它已是执银河系政治、军事和经济牛耳的星球了。只要是从「基地联邦」出去的,在银河中任何星球上都受到尊敬。而所有受尊敬的基地人士中,当然以「特米诺星市」的市长为最。除了在「特米诺星」,市长的权力范时在在都受到谨慎的限制。当年茵德勃权力过於放任之下,而让谬尔乘虚而入,变本加厉的悲惨记忆,至今尚为这个星球上的人引以为鉴。
就拿她,海拉.贝拉诺,自谬尔死亡後,星市所出现的最强有力的统治者(这点她也知道),也不过直到今天才敢使用了一次她的权力,而且是在公开的情况下,当众行使的。
自从当政以来,她始终坚持立场,与那些反对派作战,而且也能一直战胜。然而这种胜利又算得上什麽?
还早哩,她曾说过。还早哩!爬得越高越顺,摔的时候就可能越重越惨。
瑟顿影像重现之後的情况,已经告诉她当初没想错。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挑在这天来当众下战书。
而且,他很可能是对的!
危险即在此。他是对的!而只要他对,他就可能会毁了「基地」!
现在,她终於和这个年轻人面对面的单独在一个房间里了。
她哀伤地说道,「难道你就不能先私下来找我吗?难道你宁可在议会的大庭广众之前,羞辱我,让我看起来就像个傻子吗?你到底是干什麽,没脑筋的孩子?」
6
特维兹被削得顿感脸上发烧,只有拚命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市长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女人,明年就要度六十叁岁的生日了。他实在不想用大吼去对付一个年纪长他一倍的老太婆。
何况,她在政争中早已身经百战,深通从一开始就先将她的对手弄得举足失措,占尽先机,能制敌机先,就等於胜券在握的个中叁昧。可是这也得要有观众在场旁观,才能收到效果;那样对手才会突然之下,被羞辱得抬不起头来。问题在於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所以他想想也就算了,故意不甩她讲的话,只用一脸漠然观察着对方。她是个穿中性衣服,不男不女已经有两代的老太婆。这位市长,银河的领导者如果还能称她做领导者的话也只不过是个常被人误认成一个老头的老女人,只除了她铁灰色的头发一向是梳到脑後之外,她看上去跟个男的差不了多少。
特维兹想到这里,不由暗中好笑。可是她竟然称他「孩子」,这未免就太过份了点。
他说,「不错。我才卅二,所以当然是个孩子可以这麽讲。而且我是个议员,所以也就等於是个没脑筋的前任民意代表。对第一种情况年纪太轻那是无法避免的。至於第二种情况我身为议员,过於年轻的这件事实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你晓得你到底干了什麽事吗?别站在那儿装模作样的走来走去。坐下。
好好用点脑筋吧,别再胡言乱语了。」
「我知道我干了什麽。我已经说出了真相,而且也已经看穿了。」
「所以你特别挑了今天来整我?挑了我可以当着议会中所有议员的面,把你赶出去予以逮捕的今天这一天吗?而让其他议员都噤若寒蝉,不敢起而抗议吗?」
「议会迟早会把胆子找回来,恢复元气的,而且迟早总会抗议的。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在抗议了。你藉着权威来打击我,只会使他们更听信我所讲的。」
「谁也不会听你的,由於我早料到你一定送会继续这麽做,所以我也打算一直把你视同一名叛徒,用法律来制裁你。」
「那我就会被提到法庭公审;我就有公开讲话的机会。」
「别寄望你会有这天吧。一名市长的权力是非常大的,虽然这些权力他很少便用;可是遇到紧急情况;就可以更名正言顺的行使这些权力了。」
「你凭那门子说法,可以宣布遭遇紧急情况?」
「我会发明一些说法,一些情况。我并不怕面对政治危机。别逼我吧,年轻人。我们之所以在此会面,也就是想找出一个折衷的办法,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再自由了。你会终身被判监禁。我保证你只有这种下场的。」
他们彼此互瞪着对方:贝拉诺全身上下一片灰,而特维兹却一身棕黄。
特维兹说道,「什麽样子的折衷?」
「啊。你感到好奇了是吧?那可好多了。这麽说来,我们至少可以谈论,而不必再对立下去了。好。你的观点究竟是什麽?」
「你清楚得很。你不是早从康柏议员那里,把我的观点套得一清二楚了吗?」
「我想亲耳听你亲口说趁『瑟顿危机』才过去不久的现在,好好的听一听。」
「很好,假如这正是你所需要的市长女士!」(他差点忍不住想吼出一句「老太婆」。)
「瑟顿影像重现所提到那些,未免太正确了。过了五百年以後能讲得那麽准,未免太不可能了。连今天这次,他已经出现了有八次之多了,对吧?而且这八次之中,有过一两次他出现时,根本就没人听。至少我就知道,在茵德勃执政时,就有过这麽一次。瑟顿影像出现讲话时,人全跑得一乾二净,因为那时瑟顿所讲的一番话,与当时的实际情况并不符合他根本没想到谬尔已经夺权主政了,对吧?可是为什麽他当时连『谬尔』这件危机都算不准,而现在却能算得那麽准呢?」特维兹让自己脸上浮现出浅笑。「既然在过去,他连这麽大的一件事都没说准,那为什麽又能把今天许多事情的细节都讲得分毫不差呢?为什麽?」
贝拉诺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暗示,『瑟顿影像』根本就是假造出来的;而他的声音,也许是某个人所模仿出来的也许这个人正是我;那个所谓的『影像』,也是出某个演员所模仿出来的?」
「并非不可能,市长女士,然而这并不是我所指的那方面。真相也许远较这些还要糟糕。我相信我们所看到的,的确是瑟顿真人的影像,而且他指出的目前今日情况,也必然是他早在五百年前所推测到的。我已经向你的一个人,柯代尔,讲过这些。可是他拒绝听,只企图用各种断章取义的技巧,摘录我所讲的某些话,想藉着这些是和否的短句子,去蒙骗『基地』上的这些不用大脑的愚夫愚妇,让他们也认为我是支持他们论调的人之一。」
「对。那些录下来的话,如果有必要,我们的确会派上用场的,好让『基地』认为,你并未站在反对的立场讲话。」
特维兹两手一摊。「可是我明明是站在反方的。我一直深信,根本就没有什麽『瑟顿计划』,而且至少已经有两百年之久没有了。我早已怀疑了好几年;有十二年之久了。」
「就因为瑟顿过於准确?」
「完全对。别笑。这正是铁证。」
「我并未笑,你应该看得见。讲下去。」
「他凭什麽可以预测得这麽准?两世纪以前,瑟顿的分析和预测,根本完全和现在不是那麽回事。完全不对!」
「关於这点,议员,你刚才也解释过了。那是因为谬尔出现的关系。谬尔乃是一个突变,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而这种精神力且在整个『计划』中,是无法被允许的。」
「可是他还不是照样存在了不管允不允许。所以『瑟顿计划』也就遭到了挫败。幸好谬尔并未统治一段长时间,而且他也无继承者。『基地』也才因此好不容易的重获独立自主,可是我们应该可以想到,既然当初因为『谬尔事件』爆发之後,『瑟顿计划』已横遭意外,而变得支离破碎了,为什麽它仍能返回既定的目标上来呢?」
贝拉诺阴郁地俯视她那双交错夹持在一起的苍老手指。「你应该知道答案是什麽。我们只是两个基地之一。历史你该读过。」
「我读过阿卡迪写的她祖母的自传那是必修的课程之一我也读过她所写的小说。我读过官方发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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