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是想要保护姑娘,姑娘在宫里的处境十分危险,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断送性命。”玄枵为主子的决定辩解。
她登时泪水盈眶,“所以他才故意赶我出宫,假装不再爱我。”原来从头到尾她都误会琅邪的用心良苦。
“王上说他可以接受百姓对他的恨意,因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君王,可是却无法忍受丞相和媵逍为了一己之私而想篡位谋反,他可以死在百姓手中,但是在这之前,他要亲手斩了背叛他的人。”
玄枵的话撼动了秋纬的意志。
“王上还说,他没有处死乱党的首领,是因为他曾经亲手杀了他的父亲,他能够深切的体会他为亲人报仇的决心,也随时等著他下战书。”
“他、他怎么知道我爹?”秋纬惊疑不定的问。
“还记得你被关在官府大牢里吗?我也在场,所以你们所有的谈话我都听见了。”玄枵点醒他。
秋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他想起当时除了自己和石五叔,吉大叔之外,还关了另一个犯人,只是从来没听他开口说过话。
“王上这么做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造反?对他究竟有什么不满?”玄枵深吸了口气,“虽然王上已做好万全准备,而且也另外派人进行策反,游说媵逍的心腹能够效忠朝廷、效忠王上,但是属下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违背王上的旨意,带他来见姑娘。”
皓月眼中泛著晶莹的泪光,“他知道我在这儿?”
这时,两名宫女“咚!”的一声跪下。“是奴婢把消息传回去的,请姑娘恕罪。”
“你们?”
宫女不得不据实以告。“其实奴婢是受王上的旨意来伺候姑娘的,王上担心姑娘在外头吃苦,所以吩咐奴婢们要好好跟在姑娘身边,小心服侍。”
捂住啜泣出声的小嘴,皓月哽咽得说不出话。
“姑娘,王上对你情深意重,要不是顾及你的安危,他是怎么也不会放你出宫的。”宫女可是看得清楚明白。
她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琅邪,你真傻……
是她还不够了解他,是她错了。
而秋纬则是不发一语的坐在席上,其实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苍帝是他的杀父仇人,他该杀了他,以慰枉死的父亲在天之灵;可是现今有更大的敌人在虎视眈眈、蠢蠢欲动,若是让丞相和剩逍叛变成功,对曌国的百姓究竟是福还是祸?
“还有一件事……”玄枵严肃的看著他,“你们口中的大爷,其实是媵逍的义子,是名专做毛皮生意的商贾,和菀妃娘娘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暗恋她多年,可惜菀妃娘娘对他无意,一心一意只想当上王后,因为嫉妒王上横刀夺爱,所以才在丞相的授意之下,假装利用金钱资助你们,再混淆视听,制造假象,也让百姓和朝廷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直到无法弥补的地步,丞相便可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他震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是愚蠢!想不到自己成了有心人手中的棋子却浑然未觉。
皓月再也按捺不住,倏地起身。
“我要回宫!”
她的举动吓坏了两名宫女。
“姑娘,现在万万不能回宫。”
“姑娘要是这么回去,王上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回去。”皓月露出坚毅的神情,“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宫女们被她脸上散发出的光彩所感动了。
“奴婢马上回房整理东西。”
玄枵不由分说的制止。“你们如果都一起回宫太显眼了,丞相一定会怀疑,那王上的计画不就前功尽弃了。”
“玄枵说的对,你们就留在这儿,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
见她们勉强的点头答应,皓月露出这一个多月来难得一见的灿烂笑靥,好像心中的阴霾全一扫而空。
远处不时传来鸡鸣,天色才蒙蒙亮。
皓月一夜没睡,站在屋外等待著天亮回宫。
身后有人从屋内出来,静立了片刻。
“你整夜未阖眼,该进去休息一会儿。”秋纬克制自己的语气,不要透露太多情愫,因为他明白这名女子并非他所能拥有的。
她回头微哂,脸上不见半丝倦意。“我不困。”
秋纬盯著她神采奕奕的小脸,“你真的打算在这时候回宫?即便知道会有危险,你也非回去不可?”
“我不想再离开他了。”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已经道尽了一切。
他眼中有些萧瑟。“是吗?”
“秋公子?”皓月不解的瞅著他。
“我也该走了。”他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忘记更重要的事,只希望能尽快和妹妹筠儿,以及其他同伴会合,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
皓月霍地叫住他,“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秋纬知道她想确定什么。
她睇著他瘦长的背影,尝试说服他。“我知道要你忘记杀父之仇是件困难的事,不让你报仇更是不可能的,如果换作是我,恐怕也办不到;可是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多替曌国的百姓著想,不要再让更多无辜的人丧命了。”
“你这么说很不公平。”他带著指责的意味说。
深吸了口气,皓月昂起下巴,“我承认这么说对你们太不公平了,毕竟你们失去的是至亲的亲人,不是光用嘴巴一句道歉就可以平抚内心的伤痛;我也知道就算杀了琅邪,也无法告慰那些冤死的百姓在天之灵,可是他变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专权独裁的苍帝,他懂得反省,也懂得体恤他人,如果他死了,可以让曌国的百姓过得更好,我不会阻止你们。”
秋纬转过身面对她,眼底有著挣扎。“苍帝如果死了,真的会像你所说的,曌国从此四分五裂、暗无天日?”
“我说是,你会相信吗?”她问。
他深深的瞅著她,“我信。”
“谢谢。”皓月闪著泪光笑说。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得了其他人,可是我答应你会尽力而为。”这是他所能保证的。
皓月喉头一梗,“这样就够了。”
“保重。”秋纬知道他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她看著他那神似父亲的脸孔,在心中给予最诚心的祝福。
“你也保重。”
子婴确信没有人跟踪,才来到王宫内最偏远的宫殿一隅。
“卫尉大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捻起莲花指,著急的问道。
玄枵示意躲在屏风后头的皓月出来。“公公,有个人想见你。”
“见我?”子婴狐疑的瞅著低著头的太监,有些不太高兴,尖著嗓子训斥。“你是新来的是不是?这么不懂礼数,见了本公公也不会吭声。”
来人抿唇一笑,“公公好。”
那明显的女子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皓月这才仰起小脸,“是我。”
“啊!”子婴大叫一声,连忙用手捂住,第一个动作就是冲到门口,察看外头有没有人在偷窥,然后又跑回来。“你、你……你怎么回宫了?”紧张到说话都结巴了。
她噗哧的笑了。
子婴急得不知所措。“你、你还笑得出来?卫尉大人,你怎么把她带回宫了,难道你忘了王上是怎么交代的?”
“你不要怪他,是我坚持要回来的,公公也不必再隐瞒下去,我已经都知道了,所以才更要回来。”皓月坚定的说。
他听了满脸动容,掏出手巾拭了拭眼角,“姑娘真的决定这么做?”
“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那真是太好了。”子婴频频拭泪。“奴才正担心光靠自己一人能不能保护得了王上,现在你回来了,总算多了个人可以商量。”
皓月等不及地问出心中的担忧。“琅邪还好吗?我在宫外听说他病了,所以这阵子都没有上早朝,是什么病?病得很严重吗?”
“王上没病,只不过……”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只不过什么?”
“现在王宫里到处都是丞相安排的眼线,王上等于是被孤立起来,就连侍卫也难保没有他们的人,连到御花园赏花都有人亦步亦趋的跟著,王上索性哪里也不去,因为就算是上了早朝,大部分的官员也只听命丞相一人的话,真可说是四面楚歌。”
“难道大家都站在丞相那一边?”皓月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
子婴甩了甩手巾,“形势比人强,现在丞相的势力最大,谁敢有异议?算了,先别提这个,奴才现在得想想该怎么把姑娘送到王上身边。”他敲了敲脑袋。
心情忐忑的回到紫微宫,子婴身后跟著端著午膳的太监。
他横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侍卫,“好好在外面看著,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打扰王上用膳知道吗?”
“是。”侍卫应答。
子婴扭身进了寝宫,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扇屏身是黑面朱背,正面用油漆彩绘云龙图案,绿身朱麟,体态生动,背面朱色地上,满绘浅绿色菱形几何纹,中心嵌一谷纹玉璧,屏框四周,围以较宽的菱形彩边的巨型屏风。
“王上该用膳了。”他来到手肘斜倚在描绘著朱红色云纹的彤几上,支腮假寐的琅邪身前说。
“先搁著吧!”琅邪闭著眼皮。
轻咳一声,“王上,皓月姑娘那儿……”
“尽快把她送出城去。”不待子婴说完,他不容转圜的下令。“她要是不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离开亢宿城,离开王宫越远越好。”
“是。”子婴清了清喉咙,才没笑出声来,朝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把午膳搁下。”
低垂著头的太监将端来的午膳一一搁在黑色漆几上,眼角微抬,觑了眼闭目沉思的琅邪,眼神有些激动。
“你留下来好好伺候王上。王上,那奴才先退下了。”子婴躬了下身,忍笑的踏出寝宫。
琅邪伸指揉了揉眉心,“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侍立在旁的太监却动也不动。
“怎么?现在连个太监都不听朕的了?”他冷凛的嘲弄。
再也强忍不住满腔的柔情,纤细的身子扑了上去。
“大胆!”琅邪冷不防的被抱个正著,龙颜大怒,一把拽住对方细瘦的手腕,只消再用点力就可以折断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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