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过。”
“什么时候?”谷平问。
“她来过两次。”王院长有点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并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桌上的报纸,“第一次来大概是3月,她说来探视她的姨妈,姓陈。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姓陈的老太,楼下的人也没细问,就让她进来了。结果,她一进来就跑到当年詹向荣住的那层楼,缠着工作人员问东问西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觉得不对劲就通知了我,后来,我把她打发走了。”
“那第二次呢?”章云海沉着脸问。
“第二次是4月初,她是从后面爬墙进来的。这一次,她找到了当年跟詹向荣关系不错的一个老太太。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找上她的,大概是上次来,她听到别人说了什么吧。那老太太有老年痴呆症,近几年病情时好时坏,两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聊了好久。后来工作人员发现了她,就把她赶走了。”王院长说话时,吹了一口茶杯里的茶叶,接着慢悠悠喝了一口,“因为上次她来过,工作人员认出了她。”
谷平认为他这么装腔作势无非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在气势上威慑他们,以便应付接下来可能对他不利的提问。
“王院长,你为什么要赶走她?”谷平问道。
“因为……”王院长还没说完,章云海就代替他回答了。
“因为小南触及到了一些养老院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你指什么?”谷平道。
“当然是詹向荣的死。”章云海道。
“他的死?”
“不管他是怎么死的,养老院一定有责任。”章云海看着王院长说道。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王院长立刻被激怒了,脸涨得通红,“他的死是他自己的原因,是他自己造成的!养老院怎么会有责任!”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谷平从裤兜里拿出一份死亡证明的复印件,那是他在来养老院之前,让实习生替他查询到的,“我这里的死亡记录说他是心肌梗塞。这是事实吗?”
“这,这当然是事实。”王院长避开了他的目光。
“王院长。我发现开具死亡证明的医生凑巧也姓王。”谷平将那张复印件移到王院长的面前,这是他刚刚发现的。他提到的这点对王院长来说非常致命,后者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也姓王?”章云海将王院长面前的复印件抢了过来,看了一眼后,他对谷平说,“这未免太巧了,我看还是让警方把这个王医生找来好好问问。”
“我也这么想。”谷平拿出了手机。王院长急道:“等等!等等!”
谷平看着他。
“这个王医生是谁?”→文·冇·人·冇·书·冇·屋←
“他,他是我弟弟。”王院长低声道。
章云海和谷平一起注视着他。
王院长脸色发青,嘴唇哆嗦。“你们听我解释一下。那天下午,我弟弟来养老院看我,他带了一袋鱼干,就是那种店里卖的小鱼干,可以当零食吃的。我路过詹向荣的屋子时,他正好站在门口,我就给了他两块,他好像很喜欢吃。可谁知道,他吃过之后马上就开始拉肚子,接着脸上发疹子,后来就开始呼吸困难,等我们把车准备好,想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弟弟就在医院的急诊部工作,他说,詹向荣很可能是死于食物过敏引起的呼吸困难。我们想到了那鱼干。我听说过有人吃过海鲜后会过敏,但是也不至于会要命吧。可我们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东西,他确实是吃了鱼干之后才突然呼吸困难的,也的确是我把鱼干给他的……”
“王院长,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章云海寒着脸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来我们这儿的时候,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他对海鲜过敏,当时他的亲戚也在,他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王院长掏出手绢擦汗。
“他的亲戚?”谷平插了一句,“当时他跟他的亲戚在一起吗?”
“是的。两人站在门口说话,詹向荣好像要送那人走,我正好路过,就给了他们两人一些鱼干。我是敞开袋子让他们自己拿的。如果我知道他对海鲜过敏,我不可能把鱼干给他。我后来查过他的入院登记,他根本没提过自己有这种毛病。这怎么能怪我!”王院长觉得自己非常冤枉。
“那心肌梗塞这个死因是你们捏造的喽?”谷平问道。
王院长立刻作出了反应。
“怎么可能!他当时就是像心肌梗塞!他那个亲戚还说前几年,老头也犯过一次病。所以当时我弟弟才写出死亡证明的。”
“那个亲戚,你过去见过吗?”谷平又问。
“没见过。老头说那是他的远房亲戚。”
谷平和章云海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如果再见到他,你还能认出他吗?”
“这个……”王院长显得很为难。
谷平将郭义的照片摊在王院长的面前。
“你看是不是他?”
王院长反复看了几遍照片,还是无法辨认清楚,他唯一肯定的是,郭义跟当时的那个亲戚的确长得“有点像”。
“王院长,请你回忆一下。詹向荣发生状况后,那个亲戚做了些什么?”谷平问。
“他协助我们一起抢救詹向荣,后来,他说要去取钱作医药费,就没再来过。”
“他有没有带走詹向荣的什么东西?”
王院长想了想道:“他当时说要带走詹向荣的所有东西,我们觉得不妥,让他过几天再来拿,后来他只带走詹向荣的一些洗漱用品。”
谷平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都有哪些?”
“杯子、碗、筷子、面盆,诸如此类的东西。我们觉得那也不值钱,就让他带走了。”王院长有些心虚地看看谷平,又看看章云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小声问道。
谷平懒得回答这个多余的问题,“请把詹向荣那个楼面的工作人员叫来。我们有话问他。”他冷漠地命令道。
王院长胆怯地瞄了谷平一眼,还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他拨通内线电话吩咐了一番。没过多久,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妇女敲响了院长书房的门。
“院长,你找我?”她问道。
“他们有话问你。”王院长指指谷平和章云海。
中年妇女不安地看着他们两人。
“请问,詹向荣当时是不是你负责的?”谷平问道。
“对!可他的死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尽心尽力服侍他,我……”
“我想,平时是你替他收拾桌子的吧?”谷平果断地打断了她的申辩。
“对,我……”《小说下载|wRsHu。CoM》
“他死之前,有没有吃过东西?你好好想想。”谷平又提醒道,“他死之后,桌上有没有摊着脏碗,或者脏的饮料杯。”
中年妇女重重点头。
“有啊。他桌上的杯子是脏的,估计喝过咖啡吧,要不就是麦乳精,反正有股巧克力的味道,我本来想拿去洗洗的,可那个亲戚说,他自己拿回去洗。那我就给他喽。”中年妇女睁着一对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们。
证据被带走了,谷平心道。
“你看看,他是不是老头的亲戚?”谷平指指桌上郭义的照片。
中年妇女走上前,看了一眼,马上道:“是这个人。他来过三次。老头说那是他的远亲。”
谷平回头看了看,章云海默契地朝他点了下头。
“除了这个人,平时还有没有其他人来看老头?”章云海又问。
“没有了。——你们到底是谁啊!”中年妇女朝王院长求救般望了一眼,后者自顾自低头喝茶,一声不吭。
“老头登报找他侄女的事,你知道吗?”谷平道。
“嗨,报上登了那么大一张照片,我还能不知道?”中年妇女没好气地回答。
“你见过他侄女吗?”
“见过!她是很好的一个姑娘。要我说,我也不信她会杀人!她每周都来看她叔叔,现在亲生儿女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她对我也很客气,每次来,都带好吃的给我,我们院里有人生病付不起医药费,她还捐钱呢。你们说,这样的人会杀人吗?我才不信。”中年妇女愤慨地把扫帚往地上狠狠戳了一下。
“那你能不能再回忆一下。詹向荣在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谷平语气温和地说。
“反常的举动?”中年妇女的眼睛中闪着疑惑。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觉得跟平时不一样就行。你好好想想。”
中年妇女站在原地,低头望着地板沉吟了片刻,“要说跟平常不一样,只有一个,”她显得不太有把握,“也不知道算不算,不过,我觉得是挺怪的。”
“没关系,你说来听听。”谷平鼓励道。
“他登报后,有时候下午会出门。他平时很节约,我从来没见他叫过出租车。可是那阵子,有两次,我看见有辆出租车在我们养老院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门口等他。”
“你怎么知道出租车是专程等他?”
“我有时候要去那便利店交水电费。我看见有人走过去问那出租车是不是开,那司机说不开。后来詹向荣一来,车就走了,你说那不是等他是等谁?”她反问。
“你观察得很仔细。”章云海赞道。
“我也是正好看见,心里觉得奇怪,就记下了。”中年妇女露出笑容,又道,“我还注意到,那是辆A出租车公司的车。两次都是同一个公司的。”
“这司机来过养老院吗?”谷平问。
“没来过。”
“好,非常谢谢你。”谷平又问王院长,“我们是不是可以见见当时卓小南缠着的那个老太太?”
“可以可以。”王院长显出极为合作的姿态。
谷平知道那个患老年痴呆症的老太太就是王夏的奶奶。王院长在通往养老院的走廊上向他们简单介绍了老太太的病情。
“……总而言之,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们非要见她,我是没意见,不过……好了,你们自己看吧。”
老太太满脸皱纹,看上去有一百岁了。她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玩扑克牌,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小调。谷平不知道她在哼什么,章云海倒是马上就说出了歌名。
“《拷红》,周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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