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辘吱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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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辘吱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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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安排倒正中了两位女干部的心意,便忙点头,一边说着感谢的话。那个负责点的还没忘了叮嘱:“这个事我们也只是跟您透个风儿,兴许什么事都没有。村长可千万别传出去呀!”
王老庆便有些不悦,说:
“这话用不着你们说,我还想告诉你们呢。佩玉是俺屯中的闺女,是俺眼看着长大的,俺还怕你们顺嘴胡嘞嘞,埋汰了人呢。中了,你们就跟俺去俺闺女家住吧,现成的房子,又跟谷家挨着,晚上俺把那丫头给你们叫过去,你们自己唠就是了。”
要说这事也真就由荒唐起,再顺着荒唐来了。两位女干部没向王庆福细说,王庆福也没心思住深里问,他哪里知道城里人会把一个原本很简单的事情闹腾得那么复杂呢。
那一天清晨,谷佩玉提着小包离开旅店时,只是将客房钥匙往总服务台一丢,换回押金就走了,住宿预付金是头晚住进时就结交完了的。没想那天午后,那位曾同住一室的男士离店结算时,总服务台值班的赵女士翻查旅店登记簿,突然发现了问题。她问昨夜你们房间还住了个女人是怎么回事?男士先是一窘,随即反问道,你问我,我还正想问你们呢!赵女士便急急向保卫室打了电话,当即来了两位小伙子将那位男士扣押了起来。其实,赵女士之所以骤然间要把这件事闹起来,目标例并不在一男一女两位客人,她是借题发挥,锋芒主要是针对前夜值班的李女士。赵、李二位正如所有女人成堆的地方,相妒相嫉乃是一种常见病多发病,且正值二位病在急重处,尤其听说上头正考虑准备在二人间提拔起一位担任餐厅部经理,二中荣一的竞争也就成了难免之势。就在男客人被扣审之前的半小时,学习会上赵、李二女士就曾有过一次半开玩笑半含酸味的口角之争。李女士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难伺候,我家的那位小皇帝一天得二斤香蕉,两元五一斤,五元钱哩。赵女士接话说,香蕉是什么好东西,俺家的孩子根本就不希罕吃,怕吃完拉希李女士便反唇相讥,说你家的孩子怕没吃过好香蕉吧,光拣黑皮儿的拿不起个儿来的处理货糊弄孩子,一块钱一堆,不窜稀跑了你。赵女士家境不如李女士,平日花钱就仔细,没想在此处突遭一枪,一时口拙,反击不上来。在座的众姐妹便起哄,说1比0,李女士胜。赵女士心中正窝火,没想片刻之后就让她抓住个狠狠给李女士一击的把柄。她一口咬定李女士是有意给嫖妓者开房间,其中必有“提成”暗饱私囊,怪不得她日常花钱那么冲,不是好道儿来的嘛;而李女士则一口咬定赵女士在前一班上不是有意设井陷害也是玩忽职守,故意将并没退宿的男客人底卡抽出,才造成男嫖女娼的恶性事件。两人各持一端,哭哭闹闹,一直打到市饮食服务公司,惹得不甚团结的旅店领导层也各怀心腹事,这才有了两位女干部被派下来了解事件全部情况的举动……这些蹊跷哪是一位普通乡村干部洞悉得清楚的?王庆福只管将两位客人领到女儿家,吩咐王吉琴:“晚上的嚼货加点厚,客人就住在你家了。等佩玉回来,我去把她叫过来,她们有事谈。”
王吉琴哪是盖省油的灯?等父亲迈腿一离开,她便追到院子里,问:“找谷佩玉有事,往我这领啥?”
王老庆便有些不耐烦:
“人家是私事,不想和谷家搅在一起,你说我往哪儿领?”
王吉琴追问:
“啥事?”
“啥事你打听那么多干啥?晚上人家谈事的时候,你抱孩子去你妈那儿坐一会儿,少掺和。”
“咋,我还得躲出去呀?”
“叫你别打听就别打听。有些事,你少知道点好。我还能坑了你?”知女莫若父,王庆福知道自己闺女的脾性。这也算他当了这么些年村干部的精细处。
其实,王老庆初闻此事那一刻,便猜知这事许大许校谁也不愿这路硒碜事出在自己管辖下的一亩三分地,王老庆伯谷佩玉一失脚崴进去,也是真实心情。可潜意识里,他又有几分解恨和兴奋。
你谷佩玉若是自己往臭狗屎上踩,不用我用喇叭喊,早晚也纸包不住火,你在玉井屯难立足活人也就怪不得我了。自作自受,活该!可没出水还难见两脚泥,又乡里乡亲的,这件事还是趁早往干滩上避避好,也免得日后猪八戒照镜子,弄得里外不是人。王庆福这般算计,又一再叮嘱女儿,恰恰更激起了王吉琴的好奇心。入夜,她将孩子推给母亲,言称上茅房,便悄悄潜回自家院子,躲在窗根下,将屋内的谈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那个时候,杨天成正将辘轳把吱嘎吱嘎摇得欢呢。

    汽车跑回虹螺山区,落日正压西山。
“虹螺晚照”是锦州地区的八景之一。晚霞绚丽,流光溢彩,正为高峻挺拔的玉皇顶做背景,再为群峰镀上一层金橙迷离的色彩。
更有奇处,大山中的暮霭蒸腾而起,一片五光十色的祥云正罩临在主峰的上空,滞缓飘移,久久不去。传说那云朵便是虹螺女的魂灵,每天傍晚从玉石古井中婀娜腾起,久滞不去,她仍在俯瞰眷恋着人世间的美好生活呢。
晚照下的女灵河变成一条胭脂河,变成了一条长长绵绵缠绕于虹螺山间抖动的红绸子、金绸子。牧童晚归,村姑戏水,给这祥和安宁的田园景色又描上了活泼而生动的一笔。
汽车停在河心,不动了。女灵河并不深,若非汛期,也就将没过半个轮子,又多是鹅卵石底,所以汽车跑来跑去的,也用不着绕远过桥,一踩油门,轰轰轰唱着叫着,就闯过去了。
马大民伏在方向盘上,好一阵不动。坐在旁边的谷佩玉奇怪了,问:“咋,你身子不舒服?”
马大民不吱声。
“车出毛病了?”
马大民还是不吱声。
谷佩玉催促道:
“那就快开车回家呀,咱爸咱妈还等咱吃饭呢。”自吃过订婚饭,马大民就吃住在谷家,称呼是从那一日就改过来了的,由“叔、婶”变成了“爸、妈”。小伙子嘴甜。
马大民伏在方向盘上发了一阵呆,突然蹬掉鞋,又从座位下抽出一把拖把,跳下车去,蘸着清凌凌的河水,擦起车身来。
佩玉知道大民爱干净,也勤快,部队里养成的好习惯。把车停在河心里擦洗也是常事。可令佩玉不解的是,今日打早起,一天间进城出城的,大民始终阴着脸,一声不吭,跟他说什么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佩玉便纳闷,今日是哪句话戳了他的气管子,这般不和顺?以前没有过一天不开晴的事啊!
对马大民和王吉琴的关系,谷佩玉似乎也应有点察觉了。那天入夜,她从屯中腰街回来,陡然发现有一条黑影正从杨家墙头上跳过来,她喝间是谁,大民子忙慌慌窘窘地说,别喊别喊,是我是我。
佩玉舒了一口气,说,可吓了我一跳,这么晚你去那院干什么?大民子说,我去找根针线,裤子破了。佩玉便说,衣服破了你就送我这得了呗,黑灯瞎火的还忙活个啥。大民子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一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厢房小屋,还恍当一声上了大木闩。那一刻,佩玉也曾有点疑惑,往日,大民子巴不得有点针头线脑的事,好借因由或踅到上房她屋里,或把她叫到西厢房,正好顺手牵羊地有些卿卿我我的亲热,今儿这是……后来,哑母也曾比比划划地问过女儿一次,大民子晚上常去杨家有什么事?那目光中已很有了些内容。只是佩玉仍没往更多的不好地方想。以前大民子跳墙头去杨家的事也有,再说天成哥就在眼皮子底下干活,况且从哪个方面讲,那王吉琴也犯不上自己去一比的。好心的姑娘太自信了。
这一阵擦洗,马大民将汽车前后左右都细细致致地干净了一遍,说话间玉皇顶上的彩云淡了,远了,不见了,天色迅速黑下来。
谷佩玉几次催促,马大民才又回到车上。坐到方向盘前的马大民仍不推挡踏油门,仍是闷声不响一口紧接一口吸烟。谷佩玉终于急了,问:“大民子,你有什么话就痛快说,五尺多高的大老爷们,这么坑哧瘪肚的急不急死人!”
马大民将大半截烟头隔窗扔出去,那个小光点在夜幕中划了个很优美的弧线,荡进水里就熄灭了。马大民终于打破僵局,瓮声瓮气地问:“有件事,你可得给我说实话。”
谷佩玉立即讥嘲地反击:
“有屁你就放,少跟我审讯坏人似的。你跟谁玩这个呢你!”
“我问你,前些天你留城里,是不是和一个男人睡在了一起?”
谷佩玉愣了,这事怎么到了他的耳朵里?但旋即她心里就暗笑了,肚里那点气也消了。男人为这种事认真,本也在情理之中。耍蛮,吃醋,正证明他爱自己。再说,城里都来了人,虽说口口声声声明哪儿说哪儿了决不扩散,可这年月谁能保得准儿?她便说:“这事有,不假。可我得给你更正一下,不是睡在一起,是旅店安排错了,让我们稀里糊涂地住在了一间屋子里。起初我们都不知道,天亮时知道了,我们锅是锅,盆是盆,两不相扰。那个男人是个知书达理的好人。”
“你说两不相扰,谁信?”
“谁愿信不信。老天在,虹螺大山在,天理良心在!”
“那城里为啥还来人审你?”
“谁说是审我?人家只是来了解了解情况,不然为啥没把我绳起来抓走?”
“那个男人姓什么?叫什么?住哪里?”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这事过后,你为啥不跟我说?”
佩玉怔了怔,被问住了。她起初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万没料到城里人会小题大作,把这个她只想扔到脑后去的屁事扩散开。
早知事情会这样,真不如事情过后的当天就当笑话说给大民子听了。她说:“我觉得跟你说没用,也不值当说。”
“你觉不值当,可你知别人怎么说?”
“愿怎么说怎么说,嘴巴长在他的鼻子下,我管不着。”
“人家说你当初开豆腐坊想发家,就是先用这种办法攒的钱……”“放他妈的罗圈儿屁!”听这话谷佩玉可急了,猛地挺起身,脑袋咚地撞在驾驶楼的顶篷上。她顾不得疼痛,问,“你告诉我,这话是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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