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形成条件反射了?”我将玫瑰花凑在鼻前闻了闻,“嗯,还真香,那你怎么不出去捶他两下,或者是挠他两把呀?”
心眉余怒未消,仰着脑袋说,“我不是没胆,就是根本不想见到他。”
我把玫瑰花插到盛着水的花瓶里,它们见水都张开了小嘴,仿佛要争着抢着向我诉说心里的事儿。依我看来,这小嫚儿就是嘴精神。
27。相对无语
27
我回到自己的屋里,躺到床上继续做梦,黑夜的到来使我的思维延伸出一条无限宽广的路。我在梦里等待,盼望消失的美梦再次重现,梦境之中呈现的是一幅朦胧的画面,那里有金子般的阳光在流淌,我坐在向阳的山坡上,眼神茫然,无从知道要等待多久,更因为对他的到来不能确信而心存焦虑。田野里那些无名的花朵都开了,我在睡梦之中仿若闻到了微风送来的阵阵沁香,蝴蝶们也一定是闻到了,不知疲倦地在我的身边飞来飞去。后来响起了“锝,锝”的敲门声,那敲门的人定是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每敲一下都要思考上一小会儿,又不敢太用力,不敲是想念,敲重了又怕惊扰了屋里的人。我的身体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离开了梦境,那声音依然在继续,那时我才确信这声音不属于我的梦。
窗外的天空蜕变成了一种凝重的深蓝,屋里黑暗,我侧耳倾听,敲门声持续了片刻,随之而来的是客厅里响起的轻轻脚步声。心眉跟门外的人试探着对话,他们之间的声音很轻,轻到我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大约进行了十几分钟,后来响起了开门声,也许是心眉出去了,又或者是门外的人进来了,关门声响过之后,客厅里再没有过一丝声响,我知道心眉是跟着门外的人走了。我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骂起心眉来,这小嫚儿还嫌吃亏不够吗?就是不长一点记性。
自己的事情都忙乱得不可开交,我已经没有心思过多地去操心人家的事情,心里闷得慌,蒙起头来继续睡觉,梦也有枯干的时候,我没有继续做梦,或许是曾有过梦的,醒来后全将它们忘记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死气沉沉的,最后被一泡尿给憋醒了,急急忙忙地到厕所跑了一趟,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想到一些事情就想到心眉的房间里看个究竟,门是虚掩着的,轻轻的一推就开了。屋里的气息让我在未开灯之前就能感觉出里面没人,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了灯,照亮的床上是空空荡荡的,被单摊开着,显出她以前曾睡过的痕迹,很显然她从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过,手机也撂在了床头边的写字台上,不知什么事使她如此匆忙。客厅里墙上的挂钟嘎达…嘎达,我斜过身子抬起头看了看,是清晨四点多,天已经快亮了。外面的世界已拥有了声音,我的心里却突然的焦急起来,她去哪儿了?不会出事吧?
她的手机又没带在身上,我无法与她取得联系,唯一所能做的是,在不能确定这件事的性质之前,静静地等待,等待太阳出来,云开雾散。我的肚子却在这时咕咕地乱叫了,使我想起有必要先解决温饱问题,敞开冰箱,冰箱里已没有多少可食用的东西,只剩些干海米,生肉,牛奶和鸡蛋,看来这几天心眉在伤心之余,胃口倒是没打一点折扣。我皱了皱眉头,很是无奈,取了一包牛奶,拿了两个鸡蛋。拆开牛奶就喝,凉的,刚好败火,转到厨房里煎鸡蛋吃。
在我煎好了鸡蛋坐在沙发上刚吃完一个,正在研究如何消灭第二个的时候,门突然响了几下开了,心眉拖着身体从门外走进来,我嘴里含着煎鸡蛋最终决定还是一口一口的吃,鸡蛋一半在我的嘴里,一半还露在外面,我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她,她的样子委实令人心疼,她身穿一条白底蓝花的连衣裙,上身披一件男式茄克衫,头发湿漉漉的,面色苍白,还不时地打个喷嚏,鼻涕顺着鼻孔里流出来,唏溜唏溜的。
我把煎鸡蛋吞没到嘴里,鼓着腮帮子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她将一只手举到脸前,翻过手来用手背抹着眼睛,唱戏似的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
我咀嚼着鸡蛋,就着她的哭声,自言自语道,“最近这是怎么了?倒霉事全让咱俩摊上了。”
她的眼泪从眼角挤出,费了一点力气。“他要走了。”
我咽下嘴里的鸡蛋。“谁?你说谁要走了?”
她继续的哭声,使人感到她很伤心,她还脖子一抻一抻的,吐字坚决。“陈,明,亮。”
此时我才意识到她一夜未归,回来就哭的罪魁祸首是谁。“这家伙也本事大了,他要去哪儿呀?”
“北…”她的声音间断片刻,而后突然拔高,“京!”
“别哭了,先坐下喝口水。”我将她安顿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找了条大毛毯披在她的身上。“跟我说说,你这一晚上去哪里了?”
她双手捧着杯子,低垂着脑袋。“海边。”
我释然。“跟陈明亮在一起?”
“嗯。”她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我愕然。“你们在海边吹了一晚上的海风?”
她喝了一口水,轻声说,“嗯。”
我除了对他们的精神壮举表示钦佩之余,也不禁怀疑两个人是不是脑子都有点问题。这一夜海风吹拂,看来还是有效果的,心眉看样子倒是真感冒了,我纳闷这一夜他们真有那么多话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还是更多的时候彼此之间沉默着。
我气愤地说,“你不是讨厌所有男人的嘴脸,怎么又跟着他走了?”
她的眼泪滴落到杯子里,激起一圈波纹。“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来了站在门外,说想要见见我,或许是最后一面,我不出去只怕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我心里难过就跟他出去了。”
看她泪如雨下的样子,我又不忍心再去责怪她什么,放缓语气问她,“他见你一面,就是想跟你道个别?”
“嗯,他说他一直在漂泊,其实漂到哪里都一样。”她轻轻的摇头,眼泪又咕噜噜掉下来几颗。
“窃!”我的心里感到一点小小的不快,“这话倒是说得轻巧,需要他站出来的时候,他倒是做了缩头乌龟。”
心眉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嘛,他没有义务为我做任何的事情。”
我盯着她的脸,一种寒冷的感觉使我抱紧了自己的身体,生活中太多的时候我们只能一个人取暖,相互之间的丁点给予都是奢望。“你对他说过你跟杨林的事?”
“说了,在海边的防波堤上坐了一夜,还有什么说不完?”心眉喝了一口水,紧紧地抿着嘴唇。
“哦?他什么反应?”我盯紧心眉的脸。
心眉低下头去,“他没什么反应。”
我重新提问,“你并不想让他走?想留住他?”
心眉抬起头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我不再难为她,我有这样的体会,许多事你求不来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既然他铁心要走,执意强留又是何必。
28。镜花水月
几天以后的一个早晨,陈明亮将行走的计划切实地落实到了行动上,像一叶随波漂流的浮萍,被命运推向了远方。
心眉说到车站送送他,他无言以对地接受了,迎面而来的深情厚意,使他禁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他们共同地坐在桑塔纳车的后座上,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陈明亮却一直脸向着窗外,心里像是装着许多的事情。
他既然不肯转过脸来,心眉就干脆盯着他的后脑勺问,“你还会回来吗?”
陈明亮一直保持着脸望向窗外的姿势,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脸来,他望向远方的目光更加茫然了。“什么理由会使我回来呢?”
他的话语像是倒打一耙,心眉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她伸出双手抚平阻碍了视线的凌乱的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朋友啊……”
陈明亮在这时把脸转了过来,怔怔地盯着心眉,眼波似湖水微微荡漾。心眉事后跟我说,那眼神使她想起了她初见他时的情景,但是情况有些改变,这次快要流下眼泪来的是她。但她迅即地低下头去,避开了,那一刻她内心坚强,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要使这种坚强的情绪驻足心中。
我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听她讲述刚刚过去的一切,我们常会在别人的故事之中获得一种检阅自我的体验,她讲述的字字句句都余留着对失去一切的惋惜,使我的心也慢慢变得失落起来。我缓缓地对她说,你如果在那一刻凭自己的直觉想对一些原本混乱的的情感做出选择,在那样的时刻里,你的心中肯定产生一种倾向,为什么不服从自己的内心将心里的感觉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呢?那是你真实的感觉,一旦错过就是难以挽回的遗憾。
心眉失望地说,他一定以为我早已在他和杨林之间做出了选择,而认定了我最终的选择不会是他。
他们在随后的路上将沉默继续了一路,心眉觉得内心憋闷,满心的委屈说不出来,他们抵达了火车站,从桑塔纳里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了各自所要选择的方向。心眉本来想帮他提提东西的,也不枉费送他一场,但他的行李超出想象的简单,简单到一个红色拉杆式旅行包将全部家当收入其中。陈明亮固执地一个人拖着旅行包,踯躅前行,心眉尾随在他的身后,他们共同的穿越了车来车往的广场,越上大理石台阶,步入候车大厅。那里面像一个嘈杂的集市,聚积着或仰或坐,或站立,或行走,或顾盼,或昏睡的人,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再由此分散到尘世的各个角落。
广播里再次播过列车的驶发时间时,他的目光望向心眉,直视了片刻,然后转过身随着一波人流穿过检票口涌入了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