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太远- 第112部分

　　　　这个罗杰，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这许多女孩为他而牵挂。

　　　　吃饭期间，她们互相说笑，讲了许多罗杰小时候的事，茹芳和茹婷作为罗杰的朋友，给朱虹和任雨讲罗杰学生时代的故事，让罗杰听了像是遥远的别人的事。他以为自己记得很多过去和茹婷在一起的事，其实具体的事情罗杰还真没记住多少，他记住的是那时的感觉，那时他心中的每一次感动他都记得非常真切，而生发那种感觉的具体事例，他却模糊了，而茹婷却记得非常清楚，有些事茹芳也记得很仔细，让罗杰感到有点吃惊，甚至有些事，罗杰记的和茹婷记忆里的东西有很大出入。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罗杰说：“坏了，我记住的是一种感觉，而产生这种感觉的事却反到不真切了，那么，将来我要是凭着记忆把过去的东西写进书里，看也只能当小说看了，分不清哪是历史，哪是虚构，谁要是一味认真地去考证，我非完蛋不可，好在茹婷会原谅我，班长，你会吗？”

　　　　茹婷：“那要看你怎么写了，要是你把我歪曲成蛮凶的女人和丑八怪，那我一定不饶你。”

　　　　罗杰：“那倒不会。万一我要是记不清是否真的拉过你的手，随着笔意写下去，写得浪漫无限，你会原谅我吗？”

　　　　茹婷：“罗杰，不许你胡写，那是没有的事，绝对没有，至少在学生时代没有。”

　　　　罗杰：“没有也得编，要不没人看。”

　　　　茹婷：“没人看也不许写，羞死人了。”

　　　　回来的路上，任雨和朱虹互相交流着对茹婷的理解，罗杰在一旁听着。

　　　　她们都感到茹婷心里有一个深深的愿望和一份深沉的牵挂寄于罗杰的身上，她们都感觉到茹婷在少女时代作出的那个牺牲个人感情的决定是造成今天罗杰这种现状的契机，否则罗杰很可能就平庸了，茹婷对罗杰的未来看得很清，她不愧是罗杰的老班长。她们的罗杰说，要好好地记住茹婷的一番苦心，得记一辈子才行。

　　　　罗杰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忘了她，我常记起她穿那件绛红色的花衣裳的样子，还有，她将我搂在怀里的那种神圣的而慈爱的感觉。”

　　　　任雨说：“她像一个伟大的姐姐。”

　　　　罗杰：“她比我还小一个月呢，对我却像一个姐姐那样关心，她能给我的，除了爱情，什么都给我了，我知足了，留着深深的友谊在心里品尝。”

　　　　任雨：“但愿以后别让爱情冲淡这份纯真的友谊。”

　　　　罗杰：“也许不会吧，我尽量分清这两种不同的感情。”

　　　　就在罗杰热衷于踢足球这段时间，大约半年左右吧，北京的专家小组按照修改后的国家财经政策，参照了外国的工厂模式，把他们引进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编制出来了，足足有二百多页，他们将这个引进项目定名为“合同工厂”。

　　　　看来吕萌是采纳了罗杰的意见。

　　　　这个合同工厂是完全独立的一个新的工厂，只不过是由他们厂来具体实施，为此，他们专门成立了引进办公室，负责报告中的基建厂房和相关基层设施的建设工作，罗杰从厂财务科调到新成立的引进办财务处，新调来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会计任处长。

　　　　这名女会计原来是市政府一个办公室的会计，叫芦欣，有多年的政府工作经验，据说还有比较硬的关系，见这个厂将来的前景非常美妙，就想办法下到基层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引进办的财务工作应该有个富有经验的干部来领导，凭罗杰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学生来支撑整个工作，那是他万万不能胜任的。日后的许多事情证明，这个叫芦欣的处长还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罗杰心想，反正都是干工作，在谁手底下都一样，对脾气了就边说边干，不对脾气了就只干不说，按时出勤就行了，能干的干，不能干的想干也干不出来。

　　　　这个引进项目，按可行性报告上列示的用款计划，先期需要三千万人民币用来拆迁老厂房和平整土地，还需要购买美国一家工厂的建筑技术图纸，同时还需要与外商签订合同，从国外购进一些专项基建材料，目前国内没有符合设计要求的建筑专用材料，而且，在基建过程中，还需要聘请两名外国专家在基建过程中进行全程指导。需要做的事很多，归纳起来就是需要先期投资的资金三千万一步到位，而且很快就安排支付完毕，后续的资金可以在以后的过程逐步到位，但这三千万是必须立刻就要拿到的，什么时候这三千万落实了，这个引进项目就可以正式启动了。

　　　　市上按与厂里的协议准备了一千万市级拨改贷，由建设银行负责监督使用，剩下的二千万由国家计委安排解决，目前仍然没有到位。

　　　　据罗杰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国家计委的资金没有到位，理由似乎不太充分，说是这个项目虽然国家计委批准了，但从央行划拨出二千万资金交给宝鸡市建设银行，这中间还有一些手续要办，这需要企业与基层银行一齐来跑这笔资金的落实。

　　　　这个时候，罗杰才体会到，在中国境内要办成一件事，给报告文件上申请盖上各相关部门的红章子是多么必须而艰难的事。这是一种工作程序，俗称“跑公章”。一个项目的批准书上盖上几十个公章是常有的事，罗杰就跑了一个多月还没盖齐，其中一部分还是搬了芦欣才盖上的。

　　　　罗杰这时有点理解了这种中国独有的工作程序。

　　　　每一个盖公章的部门都可以有不同的选择，因为对文件的了解程度不同，对项目所涉及的具体事项的理解不同，对某些事项的先后顺序的批准程序的执行情况的掌握程度的不同，造成了欲盖一个章子往往得跑几个来回的工作强度。

　　　　罗杰一边在市上跑公章，吕萌也没闲美，一边在底下打通关系，拿着各方面的批准文件，不停地介绍，不停地说明，有时候找不对人，说了也白说。

　　　　这期间吕萌少不了花钱请客吃饭，在酒席上向请到的各部门领导讲明这个项目的有关具体情况，和申请各相关部门予以协调支持帮助的有关事项。凡是吃了饭的部门领导，回去后一般都给给所属部门交代几句，让罗杰来盖章的时候能够顺利一些。

　　　　情况就是这样，他们要盖章，他们就必须要知道这个项目的相关情况，只有知道了以后才可以决定是否行使他们的职能，一般不怎么刁难。罗杰感到，凡是他遇到困难的地方，往往是他们厂里事先没有把报告和相关的批示呈送到这个地方，耽误一些时间是正常的，而他们又是第一次搞这么大的工程，加上目前国家的各项政策又在来回的变化，任谁也没有本事把一切事情一下子理顺、吃透。这就叫摸着石头过河，是改革进程中的一种规律性工作方式。

　　　　没有一个完整清晰的工作指南来供罗杰使用。

　　　　这对罗杰是一个锻炼，也是一种考验，往后还上一种折磨。在这其中若是搀杂了一些不正之风，对罗杰还是一种精神的鞭笞。

　　　　罗杰始终记着自己的角色，他不过是一个跑腿办事的，他接触了很多人，知道了很多事，也看到了很多丑恶的东西，他都能置身事外，没有陷入其中。有几次他都想把那些东西写进小说中投出去，但为了厂里的利益，为了这个项目能顺利地进行下去，他没有把这段在官场上、行政部门之间跑公章的所有事写进文章，一个字都没有写。

　　　　所以，罗杰原来打算以改革进程为题材的创作始终没有动笔，他想在他还从事当前这份职业的时候，他不能写这些东西，他倒不是害怕他自己有什么损失，而是担心这样做可能会给这个项目添许多麻烦，也许损害了这个工厂当前的一些利益，如果当前的利益受损失，那么长远的利益是否能保证，这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

　　　　罗杰有时也陪同出席饭局，席间看到那些领导滔滔不绝地讲宝鸡市的改革形势，一边用筷子去夹桌子上的菜肴，一边收下芦欣从包里取出的纪念品，罗杰就感到这个社会的风气在开始一点点变得不太规矩了。

　　　　芦欣回来对罗杰讲，这叫沟通感情，在工作上也需要这种感情的交流与沟通，有时候这种沟通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更多时候是为以后做铺垫，当然这是在花公家的钱，是为企业办事，在小范围内小规模的形式还是必要的，纯粹的公事公办往往很难办成事，而现在，仅仅吃顿饭已经不能把事情完全摆平了，得上礼品。

　　　　罗杰说：“只盼往后礼品也不管用了，得上现金！”

　　　　芦欣：“不是今后，而是现在。厂里已经有现金送礼了，不过都是厂长亲自办的。”

　　　　罗杰：“我怎么不知道？现金是从哪儿来的？厂长自掏腰包吗？”

　　　　芦欣：“哪能呢？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罗杰：“太黑暗了，他们也真敢拿！”

　　　　芦欣：“大胆的人有的是，有些人还张口问你要。”

　　　　罗杰：“还得来一次文化大革命，我开始有点怀念毛泽东时代了。”

　　　　芦欣：“没用，揪出一批还会上来一批，打倒一批，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凭基层这样的方式根本无法杜绝。”

　　　　罗杰：“你挺深刻，着得很现实。”

　　　　芦欣：“你很清醒，也很年轻，注意以后别陷进去，那没有什么好处。”

　　　　罗杰：“必要的时候我就不干了，离开这个环境。”

　　　　芦欣：“逃跑是没有用的，重要的是，用你的良心去尽量支撑下去，多一分钟就少一些丑恶。”

　　　　罗杰：“我没这个能力，它不是我的责任，我只是一个会计，办份内的事，对社会的贡献，我从其他方面来争取。”

　　　　芦欣：“你很有抱负，我知道一些，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能理解。作为工作关系，我仅仅是理解，你要明白。”

　　　　罗杰：“这个我可以明白，我的灵魂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