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问题。还有,提高生产率的真后果就是剩余了大量的人员,你怎么解决?扩大规模吗?这好像是个大的问题,实在不能置之不理。”
杨明:“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你听明白了我的计划了吗?”
罗杰:“对一个没有前途的计划,我没有必要把它彻底搞懂。”
杨明看罗杰过于嚣张,就很生气地对他说:“你不怕你的这种语气给你带来什么后果吗?”
罗杰:“你威胁我,那我告诉你,我还真就不怕,我一无所求,没什么好患得患失,我就一贫民,仅仅生存而已,别无他求。”
罗杰拂然而去,他对这个厂长彻底厌烦了,从此不再对话。
杨明非常气忿,他当厂长以来还从没见过像罗杰这样的年轻职员敢于当面顶撞他。
科长王财找罗杰谈话,他直接指出罗杰的冒失和语言的偏颇,罗杰做了一些反驳。
王财对罗杰说,其实有许多事不需要我们操心,它是上面领导的事。
罗杰说不需要我们操心的事就别让我们知道,领导的事制定下来让我们执行就行了,没必要搞什么形式,那没多大意思。
王财知道没办法说服罗杰,最后告诫他以后遇事少说话,别惹事。罗杰说知道了,他肯定不再说什么了,只把工作内的事做好就行了。
后来杨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罗杰在下面说他的这个设想带有极大的盲目性,就把罗杰叫到厂长办公室,想与罗杰交换一下意见。
罗杰一语不发,只推说最近没想这事,对此没有感觉。
杨明说他是想好好地想想这些问题,特别想征询他的看法。
罗杰说他只是一个会计,没什么想法。
杨明看出来了,罗杰在情绪上与自己对立,知道继续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就让罗杰走了。
从此以后,杨明时常想起罗杰的事,他不明白罗杰何以建自己产生如此的态度,他偶尔也会想,罗杰的思想里究竟都有些什么?
文革中过来的干部,多少都有点偏执狂倾向,一旦有了一个宏大的设想,就非要继续下去不可,很少有人知道放弃不一定就意味着失败,也很少有人理解坚持不一定就是惟一的选择。
杨明把他的计划连同出国考察报告递交到市政府讨论,同时开始着手培养助理厂长的人选。他将一个吕萌的车间主任提拔上来做厂长助理,干了一段时间,杨明感到吕萌的观念与自己不合拍,就把他打发到党校学习去了,这让吕萌很恼火。要知道吕萌在车间当主任能拿为数不少的奖金,当厂长助理有不少社会应酬是由公款支付,一下子到党校学习,虽然工资待遇不变,但开销无形中多了出来。吕萌认为他受到了排挤。但在党校学习他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的。吕萌只好硬着头皮在党校呆着。
日后证明,二十年间,罗杰在这个工厂里没有看到一个一心为公的领导干部,他们之间的大多数人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私心和阴谋。罗杰看到了基层干部是如何在职位上扮演着人格分裂的两重角色,为权、为钱,以工作的名义推出一系列改革的宏伟蓝图,将一个工厂从复兴带到繁荣,再从繁荣带到没落,直至破产。这期间有大的环境的影响,但关键的地方是没有出现一个公而忘私的领导干部,为了党的事业而鞠躬尽瘁地工作。没有这样的人出现,罗杰后来经常思考这个问题,从在的形势,到小的环境,罗杰想了很多,他多少也能看到一些问题。
春节过后的一天,罗兰骑自行车从父母家往婆家去,准备收拾行李回建设兵团。
她在通过横穿十里铺街道的铁路平交道口时,自行车的前轮不幸卡到道轨中,罗兰摔下来,更为不幸的是,正好有一辆拉煤的卡车从她身旁经过,罗兰被撞了一下,她身穿的军大衣被车帮上的一个铁勾勾住了,将罗兰整个人带到了车轮下。
汽车没有来得及刹车,车轮从罗兰的身上碾过。
罗兰当场死亡。
罗杰他们家附近的一个叫马旺的邻居看见了,赶忙跑回来报告。
马旺离得老远的时候就喊:“快去看吧,罗兰出车祸了!”
罗杰正好在家,他听到马旺喊罗兰的名字,开门去看,这时候马旺冲进屋里,对罗杰的妈妈说:“罗婶,你家罗兰出车祸了,就在道口上,快去看吧。”
罗杰对妈妈说:“妈,你在家呆着,我去看。”
罗杰转而对马旺说:“马叔,你快去找我哥罗青,让他赶快回来。”
马旺就直奔罗青家去了。
罗杰赶到道口,见卡车边围了一大群人,他拨开人群进去,看到了地上的一摊血,他随后就看到了他们家的那辆自行车倒在地上。
罗杰的脑子里清楚地判断出,罗兰的确出事了。
这时的罗兰,整个身子横在车轮的后面,面朝下趴着,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罗杰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痛苦的一张脸。
罗杰这时候问:“司机呢?司机在那儿呢!”
有人过来说:“司机去报警了。现场不能动。”
很快地,交警来了,他们拍了照片,测量了现场后,对司机说:“叫你们单位来人把尸体送医院,明天和家属一起到交警队做笔录,等候处理。”
罗杰回到家里,见母亲已经在号陶大哭,几个邻居在那里劝着,但不管用。
家里乱成一团,罗杰在兄弟们之间也帮不上忙,家里的一切事情都由罗青和罗鸣处理着,他的父亲罗金坐在一旁叹息,独自垂泪。
这时,罗杰感到身上发冷,他对姑姑说:“姑,我有点冷,我想到你屋里去烤火,这里太乱。”
姑姑看见罗杰的脸色发红,忙上前摸摸罗杰的额头,感觉很烫。
姑姑说:“孩子,你发烧了,赶紧去睡吧。”
罗杰到姑姑家里找了一张床躺下,他盖上被子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夜,罗杰他们家哭了一宿,母亲的嗓子都哑了,到最后就剩下一句低沉的声音:“我就这一个闺女呀,她怎么就死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啊,她怎么就死了呀!……”
姑姑不停地劝罗杰的母亲:“死了好,这苦命的闺女再也不用受罪了,死了好!”
反复的就这每几句话。
罗杰醒来以后,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他在高烧中昏睡了将近四十个小时,这期间他单位的工会主席李克和他的科长王财来家里看罗杰的父母,见罗杰发烧躺在姑姑家的床上睡着,就关照顾了一下,然后回去了。
罗杰后来知道,他发烧的时候,姑姑给他灌过姜汤,还用葱花和姜沫在他的身上搓,让他发汗,姑姑怕他被烧坏了,一直在他身边守候着。
罗杰起来以后去看母亲,他的母亲已经恢复常态,见罗杰来了,就问:“杰儿,不烧啦?”
罗杰:“妈,我好了。”
母亲说:“好了就去上班吧,你姐的事让婆家去处理了,咱家这边有你二哥处理,你还小,帮不上什么忙,去上班吧,别操心家里的事。”
罗杰回到厂里,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他醒的时候就想罗兰的事,想她在建设兵团的事,想罗兰的一生,他越想越觉得悲伤,一个生命是怎样在那个浑蛋的时代献出了青春,然后又是怎样被时代所遗弃。罗杰想,他们家惟一还没有与那个时代结清债务的罗兰就这样离去了,生前不能回到这个小城,她的奔波以这种方式结束,让罗杰从心底里感到政府的残酷和世态的炎凉。
罗杰记住了,到一九八四年年初,政府依然没有完全彻底地解决建设兵团的历史遗留问题。
罗杰想,解决这些历史问题很难吗?
历史的问题都解决不好,发展的问题就能处理好吗?
夏天到了,罗杰他们厂从日本购回两台设备,据说是通过有关部门越过海关运回来的,因为牵扯到日后与日本公司结算时需要通关证明,所以他们厂的这两台设备在没办理好海关手续之前不能开箱。
那两个庞大的木箱就放在厂区的通道上。
罗杰看着那花白的松木箱就那样任由烈日曝晒,风吹雨淋,长达两个月之久,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后来,财务科收到了从日本寄来的结算单,上面用日文和中文写的货物名称都是汽车配件。为这事罗杰问科长王财,咱们厂进口汽车配件干吗?王财也很纳闷,就拿着结算单去找厂长杨明询问,回来后告诉罗杰,这张结算单是假的,为的是对付海关,真的结算单是开给中国进出口总公司的,估计随后就到。王财说,这样做,是市政府操作的,为了少花钱,省下不菲的关税,将进口货物在合同上标成汽车配件,按我国的海关税法规定,汽车配件是零关税。罗杰说明白了,这叫偷税。王财说这是政府做的手脚,和厂里没关系,市上的领导在原先参与外商谈判的时候就预先做了手脚,市政府是想少花钱,为厂里减少点经济负担。
罗杰说:“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式作风,国营企业坑国家,政府帮企业算计财政,到头来造就一批又一批犯渎职罪的官员,他们还很觉得冤枉。”
王财说:“现在国家正在进行政策调整,法制建设还在完善过程中,以后会好起来的。”
罗杰说:“只怕以后这现象普遍了,法制拿他们也没办法,通常讲法不治众,像现在地处西北的宝鸡市政府都有人敢这样干,那沿海一带发达地区的政府部门也不知道都到什么程度了,法律拿他们怎么办?全换掉是不可能的,也没有那么多干部资源好利用。”
王财说:“大的形势咱就不用操心了,咱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干财务的只要自己不不贪,那些违反财经政策的事咱也挡不住,有上级领导签字,咱不负什么责任就行了,别的事也没办法拦,向上级汇报也没用,政府说这是改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