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晚上很难入睡,熬到筋疲力尽也没有睡意,所以,医生给我开了一些药,吃了一个多星期,已经好得多了。” 雪玳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了。
“哦,都是些什么药啊?安眠药吗?我都想试试了,因为最近也是经常睡不好。” 铃月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叹口气,摇摇头,一边拉雪玳在沙发上坐下:
“来,这里舒服,快坐下歇歇先。” 然后去给两人都泡了杯热茶。
“抗抑郁的药物,也有安眠作用,医生说我患了轻度的抑郁症。”
“啊!这么严重啊!” 铃月睁大眼睛,转而一想,若换了是自己,不抑郁才怪。
雪玳愁眉不展地说:
“我本来不想吃的,我从来就很少吃药,可是整晚整晚睡不着,不是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就是浴室里有流水声,有时候我似乎还听到查里斯在讲电话的声音,很清楚,一点儿也不像是幻觉!可等我跑出去四下寻找,却空荡荡的一个影子也没有,你说奇不奇怪?有时候我只得整晚在那些房间和院子里走来走去,就希望能在哪里碰到他,一直走到天色发白。我再三告诉自己,查里斯不会再回来了,可潜意识里,我一直在等着他回来,他不可能一句话没说,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从来没有那样过……” 一阵沉默后,忽然,雪玳的声音急促起来,她一把抓过铃月的手:
“对了,铃月,你看过那部电影没有?看过没有,叫《人鬼情未了》的,我现在发觉,那部电影拍的事,可能是真的,只是没人相信,要不然,怎么能写得那么好呢?说不定,查里斯的灵魂真的回家来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感应得到?你说是不是?是不是?”雪玳的眼里闪着亮光,她屏住呼吸,满含期待地望着铃月。
铃月目瞪口呆,她触电般地甩开雪玳的手,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大声地说:“雪玳!醒醒吧,查里斯已经死了,死了,你明白吗?人死不能复生,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 ” 雪玳深深一震,她的目光好像凝固了一样,向空中望了一会儿,然后垂下头,艰难地重复着:
“死了?”
“死了。” 铃月狠下心来,肯定地点点头。
雪玳仿佛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她哀伤地望了铃月一眼,然后将头埋在膝盖上,双肩止不住地抽动起来。
铃月坐到她的身边,怜惜地用手臂搂着她:
“雪玳,你要是想哭,就痛快地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憋坏了,你刚才可是把我给吓坏了!”
雪玳压抑的哭泣声一会儿就停了,她抬起头,从茶几上抽出一块纸巾,拭去脸上的泪痕,对铃月说:
“我真傻,你不要笑话我呀。”
“我笑话你干啥,心疼还来不及呢。你看看你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查里斯知道你这样,他还能安心地走吗?”话一说完,铃月马上就又后悔了,自己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果然,雪玳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不停地擦拭着那些不听话的泪水说:
“我不能再哭了,夕燕应该快到了,我不想让她看我这样,我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不然她更要难过了。”雪玳的话,令铃月不禁一阵叹息。
“别担心夕燕了,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别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铃月想到第一次见到雪玳时,她看起来是那么健美和开朗,不由得一阵酸楚。
“我白天上班的时候感觉就像个游魂,一整天到底做了什么,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老板说我要是太累,就回家休息,可是,回家我又得一个人面对着一幢空房,有时候我感到自己就快要崩溃了。所以,我坚持要留在班上,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关心我,只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
“雪玳,我看你不能再一个人继续住在家里了,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空房子,就是正常人都会害怕,何况你现在的情绪又不稳定,不疑神疑鬼才怪。” 铃月想了想,忽然,她有了一个好主意,她兴奋地对雪玳说:
“对了,雪玳,不如干脆你搬到我这里住吧,反正南茜不在,你就住她的房间如何?这样,我们俩也有伴了!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这些日子,南茜一走,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四壁,一个正常人也被弄得快要发疯了。你搬来吧,跟我一起住,不要再吃那些药了。”
“对了,我说怎么没有见到南茜,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雪玳疑惑地问。
铃月就把南茜的赌场奇遇亚伦、然后赢得巨款、再去度蜜月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讲给雪玳听,雪玳听得惊讶慨叹不已。
“人的命运真是千奇百怪啊!”
就在这时,门铃叮咚叮咚响了好几下,铃月一边过去开门,一边如梦初醒似的说:
“糟糕,本来想包好了饺子让你们来吃,光顾得讲话,这下得大家一起包了。”
“没关系呀,我已经好久没有下厨房了,而且,这饺子馅好香,一闻,才发现我的胃口忽然就恢复了。” 雪玳的嗓音明显欢快了许多。
“你知道没钱的最大好处是什么?”铃月顽皮地把头转向雪玳。
“什么好处?”雪玳不解。
“那就是给我食欲。每次我最穷的时候,都发现胃口奇好,什么都想吃。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真的。”铃月认真地说。
“哈哈哈!你呀!”雪玳忍不住笑起来。
雪玳的笑声未落,铃月已经拉开门,夕燕和她的女儿蓓蓓正站在门口,惊异地望着这屋内的两个笑语连连的人。
“快进来!快进来!雪玳快看,这就是蓓蓓,比她妈还高,多漂亮的女儿呀!”铃月扭头对雪玳说。
“铃月阿姨,上次你来医院,我都忘了谢谢你送给我的圣诞礼物了!那套百科全书我真是太喜欢了!”蓓蓓落落大方地对铃月一笑。
“不客气不客气!现在你想要我还买不起了呢,哈哈!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不知道她有多疼你!你在纽约还好吗?本来你妈住院的时候,我们都想打电话告诉你的,但她就是不许。” 铃月的眼睛望望夕燕,夕燕慢慢地走进屋子,看起来她的身体仍很虚弱,脸上没有血色,以前的她可是面色红润,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铃月,雪玳,这些天真让你们费心了。”夕燕冲她们露出微笑。本来见到她们心中异常高兴,但她的笑容挂在脸上,却显得不十分自然。给雪玳酿成的悲剧,在她心头笼罩了一层无法散去的阴霾,这令她在见到雪玳的时候,始终怀有负疚感。
不过,进门时听到雪玳在笑,这让她感觉好受多了。
雪玳迎上前来:
“真的,蓓蓓好漂亮,眉眼跟夕燕可真像!”
“夕燕,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雪玳张开双臂,轻轻地伸向正走过来的夕燕。
夕燕被雪玳拥抱着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她轻呼了一声:“雪玳!对不起……” 后面的话,就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别难过了,一切都会过去的。”雪玳轻轻地拍了拍夕燕的后背,顺手用手背偷偷擦掉了眼角刚渗出的泪珠。
“大家都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铃月赶紧说:
“对了,夕燕,为什么不告诉你出院的消息,我们好来送你们回家呢?”
“我开车送妈回家的,我已经考了驾照了!所以我妈说不用麻烦你们两位阿姨了。”蓓蓓将手里一直端着的两个大盒子递给铃月:
“这是我们来之前,专门去中国城买的,我妈说你们都爱吃龙虾,所以,特意从潮州菜馆里买来,要不是等着炒这盘龙虾,我们早就到了。”
“哇!还好我今天没买,看来有口福的人必定是逃不掉的!”铃月高兴地接过两个沉甸甸的盒子,打开扫视一番:
“呀,这只龙虾够大的,这下好了,穷人过生日也有龙虾吃,资本主义社会也有好处耶。”
“铃月,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老是穷人穷人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打两份工,怎么会穷呢?”雪玳奇怪地问。
“一定是去赌了。”夕燕忍不住说。
“唉,知我者夕燕也!简直是一败涂地!”一谈到赌,铃月的脸登时变得像个苦瓜,她挥挥手道:
“别提了!等会儿再跟你们说,现在咱们赶快动手包饺子吧,省得龙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四个人围坐在圆桌上,开始七手八脚地包饺子,蓓蓓发现冰箱里还剩下几个番茄,自作主张地拿出来切碎,包了一些番茄馅饺子。
一边包饺子,铃月就把前几天的惨败经历告诉了大家,众人不禁唏嘘。
夕燕说:“铃月,我早就想劝你不要再去赌了,但知道你也会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没什么用处,只有等你输痛了,才会罢手。但是,戒赌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只要你有决心就行。”
雪玳忽然轻声说:“我很想去打Wheel of Fortune!(‘命运之轮’,一种彩金老虎机) !”
众人皆惊异地望着她。
“雪玳,你没事吧?你不是从来不喜欢赌的吗?”铃月疑惑地看着雪玳。
“查里斯走的那天晚上,他建议我们去打那种老虎机,还说说不定能赢个几百万,我知道他是开玩笑,所以没同意。但是,现在我忽然非常想去试试那个叫‘命运之轮’的机器了。命运之轮!听听,命运之轮……这名字好像含有玄机。 ” 雪玳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恍惚了。
听到雪玳再次提到查里斯,铃月生怕她的情绪又有变化,赶紧转换话题:
“管它什么轮,反正老虎机还是最好别打,那天我一会儿工夫就输了四百块。对了,夕燕,你的房子打算怎么办呀?我听说最近房价跌得很厉害的。” 铃月老早就看到报纸上说房屋价格下跌,一直担心着夕燕的房子要赔本。
提到房子,雪玳也回转神,她说:
“夕燕的房子应该有希望卖掉。我帮她联系的经纪人前天还给我打电话,说带了好几个客人去看过房子,但还没决定买。这些天报社发的好几篇稿子都是报道跌价和利率继续上扬的消息,这两个消息都很不利。”
“我现在就想早些把房子卖掉,我和蓓蓓已经商量好了,想做点儿小生意,需要本钱。”夕燕说。
“做生意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