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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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他方-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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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才特地将今晚约会的碰面地点订在这里的,他是颗带着薄荷清凉味的定心丸,总能让惶惶不知所措的她回神。

    「你很少回那个家,偶尔回一趟无可厚非,和俗不俗气有何关系?」严子宽递给她叉子,示意她动口填填肚子。

    「阿宽。」她略微激动地眨着眼,叉子使劲地在西洋生菜上戳刺。「你不知道,他们竟然使计耍诈,让我回去做那件丢脸的事!」

    「丢脸?」他扶了扶镜框,新鲜地看着她。「选举快到了,不会叫你帮忙当街拉票吧?」

    她从前约略提过她乡下的亲生父亲是当地的县议员,今年竞选连任,由于问政风格俗又有力,非常具草根性,极能掌握一些本土票源;母亲亦不遑多让,是父亲竞选的操盘手,强悍不让须眉。梁如意在家族照片上,像一株从蛇木中变种冒出的雅兰,淡漠又疏离的表情嵌在不搭嘎的一家人当中,说真确些,她更像灵异照片中的一缕幽魂,和有着隔膜的家人并肩齐站,显眼又突兀。

    「比拉票还惨。」她低下头,塞了几口生菜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竟然叫我去相亲!」

    「什么?」他凑过一只耳朵,想听明白些。

    「你也觉得丢脸吧?」她绝望地看住他,深怕他讪笑。「我还没二十七呢,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推销出去,让我跟个陌生男人吃饭,气得我胃痛!」

    「啊?相亲啊?」刚回吧台的两个工读妹妹挤开瘦削修长的严子宽,争相问道:「挺有趣的啊!是什么样的人?你给人家碰钉子了没?」

    梁如意怔住,发现自己的痛处在别人眼里竟成了一桩趣事,她噤了声,想诉苦的欲望减退不少。

    「长什么样子啊?像不像猪头?」工读妹妹小莉撅着涂满亮光唇膏的丰唇问道。

    「猪——头?」她回避一干人等的殷切目光,楞楞地啜了口咖啡。

    「是啊?多大年纪了?」工读妹妹小雅眨着紫色长睫毛问道。

    「他——今年三十五了。」

    「哇!熟男喔!那长相咧?」小莉追问。

    「长相?」她皱眉思索着恰当又传神的形容词,半分钟后勉强道:「他长得挺像……那个……约翰屈伏塔。」

    「约翰屈伏塔?!」妹妹们睁大了闪着欣羡的眼。「那不是酷毙了!」

    「酷?」她哭笑不得,仰头喝下热腾腾的咖啡,烫得她捧住喉咙,激出一滴泪。「你们觉得,发胖后的约翰屈伏塔能酷到哪里去?」

    「发胖?」妹妹们搔搔头,决定跳过这一项,再接再厉地问道:「那——总是事业有成吧?」

    「……」

    她该回答吗?她父亲竞选的最大幕后金援就是那个人,但对她而言,这一点都不值得喝采,反而是一种羞辱。她梁如意,除了父母取的名字,全身上下那一点和市侩庸俗沾得上边?偏偏在她坚守原则这么多年之后,让她置身在难堪无比的境地里,她说不上精釆的人生,就这么被岸边陡然掀起的一道疯狗浪打得狼狈不已。

    「小姐们,该送餐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严子宽适时出声解围,递给她一杯白开水。

    她望着上方那张文气温柔的脸,触动地叹了声,「他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

    「嗯?」他挑眉。「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她忙堆笑。「不好意思,你去忙吧,我坐坐就好。」

    他没有走开,拍拍她搁在吧台上的手。「有些事,该一笑置之就一笑置之,别太认真。你不相信你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吗?太容易动气,怎么能快乐?」

    那简短有力的箴言,轻易地渗进她乌云密布的心扉,松弛了绷紧多日的身躯,她漾起微笑,轻声道:「谢谢。」

    她抚着留在手背上的短暂温度,在心底回味一遍那友善的短暂凝视。

    她该高兴的啊,幸好有「他方」咖啡馆,幸好咖啡馆里有如此温柔的主人,幸好——她还有能作梦的地方……

    她看看吧台上的小型咕咕钟——六点五十五分。

    她拿起外套,提起厚重的公事提包,将钞票放在吧台上。她的准备动作让严子宽颇为意外,笑问道:「吃这么少?急着去哪?」

    她平静地答道:「我约的人快来了,等会儿就要去吃正式的周末晚餐。」

    「噢。」他会意地点头。「周末愉快!」

    她留恋地抓住他不具深意的眼神,没多久,霍然敞开的大门带动了门楣响亮的铜铃撞击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来人昂首挺胸,犀利热烈的目光穿过芸芸众生,磁铁般地定着在吧台上的梁如意。高大壮硕的身子旁若无人地穿过狭窄的桌间甬道,虽不发一语,散发着热力的跨步动作却异常醒目。送餐的工读妹妹们、扭着浑圆腰臀与客人寒暄的依依、将头探出送餐窗口的厨师、舀了匙咖啡豆正待调煮的严子宽全都失礼地盯着男人的面孔,男人宽唇一咧,刷白的牙齿一露,小莉惊愕地摀住胸口,低喊道:「天哪!真像!梁姐姐说得对,是约翰屈伏塔耶!」

    男人目标如一地走向梁如意,站定在她面前,中间有道微陷的下颚扬高,与身材迥异的低柔嗓子从唇间逸出,严子宽也不禁错愕。

    「如意,原来你喜欢这里啊!」男人很快地环顾室内一遍,不带喜恶地保持着轻快的表情,朝每个人送出友好的微笑。「还不错!」

    和严子宽比起来,他的确是「壮」多了。

    黑色衬衫领口敞开了几颗扣子,外罩一件同色皮大衣,松松的牛仔垮裤下是双陈旧的牛皮休闲鞋,宽大的背影几乎遮住了整个梁如意。

    他骨胳粗大,加以穿着随性,即使外观没有赘肉,却很容易被误认为熟龄发福;长形脸略丰腴,但没有双下巴;短发向后梳抹得油光滑亮,眉宇间隐约有种难以归类的邪气,却又处处笑脸迎人,一派轻松写意。

    梁如意被他无心招惹的瞩目搞得窘得发慌,她跳下高脚椅,低促着,「走吧!」她回头对严子宽挥挥手,「我走了,改天见!」

    她低估了男人的影响力,早知如此,男人约她见面时,她就不该选择离公司最近的咖啡馆,想来这一露面,日后吧台内的话题又添一笔了。

    她低着头匆匆走向大门,男人却拉住她的右肘,制止道:「等等!」

    她疑惑地看向他,他拿起她手臂上垂挂的外套,体贴地披在她肩上。「穿上去,外面冷,小心着凉。」

    这个隐含着诸多遐想的动作,让她再也不敢多作逗留,她迅速将手臂伸进袖管,整好衣裙,男人已先行拉开门,做了女士优先的手势,待她步出门外,他回身对店内诸位人等挥手致意,然后潇洒无比地跟着走了出去。

    「你觉得,发胖的约翰屈伏塔不酷吗?」小莉啃着餐盘问。

    「酷!怎么不酷?他在『剑鱼』那部片里胖死了,还不是迷死人!」小雅目光追寻着玻璃窗外的男人,想多看几眼。

    严子宽摇头笑了,食指节叩了两个女生的头壳,道:「客人在等餐了,还发楞?」

    雨仍不停下着。

    ※※※※※※

    男人似乎很容易开怀,随着一道道佳肴由穿着和服的服务生布上桌,他笑容益发灿斓。她承认这些色香味俱全的日本料理很引人垂涎,但饱经世故的他不会没尝过这些菜色,她纳闷极了,不知他因何眉飞色舞。

    「你不觉得,你点太多了?」上头载满海鲜切片的木制龙船快栽下方桌了,他不以为意地品着清酒,盘腿而坐,面目和悦。

    「不多,两个人怎么会嫌多?」他朗朗而笑,「别客气,多吃一点,你太瘦了,胖点好!」

    她眉角一抽,端起惯性的防卫表情,漠然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减肥。」

    这个漫不经心的男人!她方才在车上才说过她想吃清淡点,他老兄是随了她的意进了日式料理店,却一头热地点了满桌的菜,她横看竖看也不像毫无节制的大食客,怎会随他起舞?

    「减肥?」他收起悦色,摩挲着腮帮子,眼光探究地瞄上瞄下。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拿起斟满的酒杯往嘴里一倒,避开他的巡视。

    他正色道:「你再瘦下去,胸部尺寸就会缩小,穿礼服会不好看,你应该考虑增肥才对。」

    她微愕,半启的唇吭不出一个字。很少听到如此嚣张的劝言,她一时回应不了,抓了酒瓶再倒满杯,一口喝下压惊。

    「那个……方——」她指着他,胸口一团酒气给了她勇气,却没给她记性,她压根不想记起他的名字。

    「斐然。」他不以为忤地接下去。「我叫方斐然。」

    「是,方斐然。」如此秀逸的名字竟套在这头蛮牛身上,她这下记住了。「虽然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但有些事,还是先说清楚得好,免得造成往后的困扰,这你不反对吧?」

    「当然,我喜欢坦白的女人,你说吧。」宽薄的唇逸出兴味,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沾满芥末的生鱼片,吃兴丝毫没被打断。

    「我知道我父亲和你交情不错,可是,这和我们两人之间是两码子事,我不希望混为一谈,这点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忘年之交跟男女之情,当然不能混为一谈,我们之间还需要培养点默契,在结婚前多认识对方。」说完,他抛出一个眨眼,笑意不减。

    她闭上眼,呵出一口鸟气——她远在天边的家人,竟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她面相看起来很滞销吗?

    「方先生,坦白告诉你吧,我事先根本不知道我父母安排的这门相亲。他们事先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我从来也没想过要透过这种……这种……活动来认识男人,那对我而言,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很抱歉,我不能和你配合,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想,就算我超过三十岁,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完成终身大事的。」她恭敬地欠身,很满意自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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