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克说:“朝总要我找你,叫你连夜赶回深圳,去取一个资料。”说着递过一张火车票给文璐:“晚上11点40的,快收拾一下,我在楼下等你。”说着又向马伯清点头笑了笑问:“啊!马主任!您也在这儿!”
马伯清说:“丁工您好!怎么,文工要回深圳?”
丁克说:“对!啊不!他回去有点急事。”
马伯清问:“什么时候回来?”
丁克说:“很快!办完事就回来。”转身对文璐说:“好了吧!”又对马伯清说:“马主任,我们先走了。”
朝旭的提醒,文璐的行踪早已在丁克的监控之中。马伯清和洪波一般是回家吃晚饭,因指挥部设在郊区,天晚了乘车不方便,不象丁克他们,家不在楚云,吃住都在指挥部,朝旭工作忙,有时也住在指挥部。今晚,朝旭在指挥部吃晚饭,他发现文璐不在,故意说了一句:“文经理没有来吃饭!”说完看了丁克一眼。丁克拿着碗刚准备乘饭,听朝旭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下班时,文璐给他打了个进城去的招呼。想到这里,丁克急忙放下碗筷,迅速走出饭厅,望了一眼进城方向,只见前面百十米处,文璐几步一回头向前走去。丁克回避了他的视线,前面一台红色“的士”停在路边,别无他人要车,丁克估计有人已在车上等候。他远远地望见文璐毫不犹豫地拉开那辆的士的车门,闪身坐了进去,车向进城方向开走了。丁克往后面一看,正好也来了一辆的士,他紧走几步拦住上了车,令司机紧紧跟着前面红色的士车,尾随他们进了城。
车进城后七弯八拐,驶向美食一条街,在一个门面装饰气派的“云中阁”酒店前停下,丁克也叫司机离文的车不远处停下。他座在车上看到,文璐和马伯清一起下了车,洪波在酒店前付了“的士”费,仨人一起走进了酒楼。丁克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真想冲上去一把揪住文璐狠狠地抽他几个耳光,这是个多么不争气的无耻之徒!……但他到底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因为他考虑到如果是那样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丁克付完的士费下了车,走进在离“云中阁”酒楼斜对面二、三十米的一家饭店,找了个视线好的桌位,点了饭菜边吃边注视着“云中阁”方向的动静。丁克知道,他们这顿饭少说得一个多钟头,因此,他也要了瓶啤酒,慢慢地吃着、喝着。想起这件事,心里感到很对不起朝旭。朝旭曾几次提醒他,文璐这个人靠不住。因为,从日常生活中,朝旭觉得文璐爱贪小便宜,哪怕是打个麻将,赢了要现钱,输了欠帐。这就说明他太看重钱了,一个爱钱如命的人绝不会顾什么良心、道德的,更谈不上顾全大局!丁克原以为这是生活中的小事,不值得奇怪,也没有往思想意识、品德上去考虑。平时,总认为自己对他不薄,表面上,文对自己也还算尊重,况且他的技术不错,所以推荐他来楚云,没想到他是个吃里扒外的人。“真他妈的乡里鳖,改不了农民习气,素质低呀!”他越想越生气,一口气把半瓶啤酒倒进了肚里,提前买了单。点上一支烟,瞪着大眼,怒不可遏地看着“云中阁”的大门口。
“云中阁”的客人逐渐离去,但不见文等三人出来。他又耐着性子等了约半个钟头,只见他三人摇摇摆摆走向大街,洪波往自己这边方向走来,马、文二人仍然勾肩搭背慢慢向前走去。丁克避开洪波,走出饭馆,远远地跟在他二人后面,望着他们走进了一家“洗脚城”。
丁克立即用手机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朝旭。
朝旭指示丁克说:“立即唤回文璐,但不得惊动对方。”丁克就是遵照朝旭的这一指示,从包里拿出上次回深圳的废车票作掩护,去“洗脚城”将文璐叫回的。他俩人在的士车上谁也没说什么,一直到指挥部。两人一齐走进朝旭的办公室,朝旭在办公室等着。
他们三人在办公室坐着,沉默了一会儿,丁克想说什么,朝旭说:“什么也别说了,我有责任,你当然也有责任,但主要是他本人的问题。”
文璐不服气地辩道:“我有什么问题,和他们吃顿饭,玩一玩就有什么问题。今天我什么都没说,也来不及说什么……”
丁克怒冲冲地走过去,吼道:“你这混蛋,朝总今天下午在会上是怎么给我们交待的?你……”
朝旭说:“老丁,先让他回去休息吧!”
文璐还想解释什么。
丁克吼道:“滚!”
文璐倔强地“啪”的一声带关门走了。
朝旭走过来递给丁克一支烟,拍着他的肩,俩人同时并坐在沙发上。朝旭抽了几口烟,缓缓地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哇!好在我们发现得早,重要的,核心的东西回避了他,不然,公司会不得了,他本人也彻底完蛋。”
丁克说:“今天的会议内容,这小子肯定透给姓马的了!”
朝旭笑道:“我所以知道他是这么个人,还让他参加会议,一是想试试他到底听不听招呼,其二,有意让他给姓马的透透风,间接地提醒他们不要走得太远,不为我们考虑,难道也不为他们自己的利益考虑?你想想看,我们撤走,对他们,特别是对那位新上任的代副市长意味着什么?舆论是评论他有功,还是有过?这项全市人民都关注的重点工程上马,牵动了多少人的心?一旦我们愤然而走,影响有多大,他姓代的脸面上有光吗?对市场、官场都有讲究的代宇庭,就是要给我们出难题,也不会做得过份。“权”只在他管辖的范围内起作用,我现在完全不受他的支配。华宇虽属民营企业,就本项工程而言,我们和市政府的关系是平起平坐,能干我们就干,不能干,走人,能把我们怎么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果我们不采取事先露点风的作法,让他们知道一下我们的‘意图’,一旦姓代的冒然行动,形成即成事实,对双方都不好。提前让他考虑清楚嘛!从这个意义上讲,去让文璐起一个投石问路的作用,又自然,又适时,或者说歪打正着,有何不好?其实是我们上次欲擒故纵的重演哪!我料他姓代的还会按我们给他的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不要以为他当了副市长,他的智商就突然一个晚上高了多少,说不定比原来更蠢,这就是毛主席说的‘高贵者最愚蠢’,哈哈哈!”
丁克说:“您想得真缜密周到,看来他文璐还起了我们起不到的作用!”
“话不能这样说,文的本意是讨好他们,我说得再重一点,主观上是出卖公司利益。就今天这件事上,客观上帮了公司的忙。那么,以后在关系到公司的重大机密,绝不可与对方讲的东西,又象今天这样和盘托出呢?岂不要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这种背叛性的行为,我们是不能容忍的。”
丁克说:“对啊!我开始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非常恼火,他真不是个东西……。”
“所以这第三点嘛,就应该从客观效果,来对待他的过失或者说不轨行为。”
丁克问:“那怎么办?”
朝旭接着说:“他有问题,但未造成损失,这点我预料到了,不仅没损失,而且会起一些好的作用。既然是这样,我们就等于给了他一条生活出路,也没有给别人口实,也只有这样,我们的这位文璐经理才能在华宇继续干下去。否则,他走得太远,酿成了无可挽回的恶果,谁还敢留他,毕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重新找饭碗难哪!”
丁克很受感动地说:“您心地真好,只怪这家伙太不争气了。”
“老丁啊!人是自私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文璐不是君子,他爱财是搞的歪门邪道。但是,作为一个领导者,在估计自己的部属要出问题,或者已经出了问题的时候,就应有一个与人为善的态度。我们不希望下属出问题,也更不能将下属推向陷井。领导者的责任是扶着自己的下属走,预测到他可能要出事之际,尽一切努力阻止他,不要让他走上绝路。一旦出了事,能帮尽量帮,不能一棍子将人打死。他有问题,但也是人啊!也要生活,也有七情六欲啊!人,在正常的情况下,可以体现出尽管还不是很明显的人性,而往往在非常情况下,人表现的却是一种兽性。我经历过这样一件事,一男一女,女的是孕妇,看来是流串媾合。他俩人夜入民宅行窃。被发现后,男的逃跑了,而女的有孕在身走得慢,当时被抓住。五花大绑捆在房柱上,房东气愤之急,一个耳光又一个耳光的抽打她,女的大声哭道:‘我错了,请你不要再打了,我怀了孕。’房东心软了,停了下来不再打了。可是,旁边有一个看热闹的几十岁的男人却插嘴道:‘我最恨的就是贼人,你们只管打,往下身打,到看她真的怀孕没有?’结果那房东几拳几脚,把这女人打得当场昏厥流产,那插嘴的人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公安部门接到报案,当场连小偷带房东一起拉走,并令房东家人拿钱送小偷去医院,打人的房东被拘留,有理变成无理。人家只是偷了你的东西嘛,即已抓获,叫她退、赔或者交公安部门处理不就得啦!气愤之下打她几个耳光情有可原,后来的大打出手就不应该了,那插言者必是个幸灾乐祸的恶人无疑。”
丁克插话道:“现实生活中,类似那种献谗的恶人不少,而当事者,或当权者却又宠信他们这种人,哪怕到头来自己承担责任。”
朝旭接道:“你说得对,这种献谗的人,往往是借刀杀人者,他决不亲力亲为,出了事他在边上看笑话,一旦受到查处,他不是表白自己如何劝阻,怎么样正确,就是指责或破口大骂被他指使的当事者如何缺德,怎样无知……。”
“我们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丁克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您说得真好,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朝旭说:“你明天和文璐谈谈,让他立即回深圳,原来干什么还去干什么吧!他在这里不适应。告诉他,我们不会给程总汇报的。不过要提醒他,他这种行为、做人不可取,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搞歪门邪道成不了气候,害已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