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岁月扭曲情欲中的成长嘶叫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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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岁月扭曲情欲中的成长嘶叫无声-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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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夕阳很混沌,失意地从远处灰色的屋顶悄然隐去。霍光德的头靠在窗框上,凉风从窗缝里渗进来,吹得他半边脸全是木的。他很想喝酒,可他知道霍强把酒全都藏起来了。他环顾着暗下来的屋子,看不见任何能吃能喝的东西,熏黑了的铁皮壶冷冰冰地卧在满是锈渍的炉台上,显然,炉子已经彻底灭了,屋里越来越冷。
肖红兵莫名其妙地烧了三天,一直在床上昏睡。说是睡,其实就是那种半梦半醒的样子,脑子知道事儿,可浑身所有地方都懒得动,包括眼皮。冥冥中她知道张一达和林仪给她灌了很多水,也抱她去撒了不少尿,可她没出过声,嗓子眼儿里像印刷厂给林仪发的手纸,皱巴巴的。
到第四天清晨,天还没亮,头顶上肖红军起床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姐,你瞧我好了吗?”
肖红军伸过手在她脑门上试试,“差不多吧。”
林仪听见动静从里屋跑出来,见肖红兵在床上坐起身,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想上学去。”肖红兵说。
“行吗?要难受就再歇一天。”
“别,”肖红军白了母亲一眼,“要请假您给她送假条去,我可不管。”
“怎么啦?”
“没怎么,他们那老师特恶心。”
“人红兵的老师,招你惹你啦?”
肖红兵没理会她们,径自穿衣下地。她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但头上很轻快,像蜕了层皮似的。
“真去呀?那我给你们热饭去。”
“我不饿。”肖红兵嚷。
“不饿也得吃,一上午呢。再说你都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不吃哪儿成?”
肖红军撇撇嘴,“她那身膘,再饿几天也没事儿。”
吃早饭的时候,张一达也起床了,脸上的黄胆还没褪净,人就像刚熬过夜似的疲惫不堪。他把专门给他预备的糖罐子推给林仪,“你给她们都弄点儿。”
林仪犹豫着。
“快着,吃点儿糖身上能暖和点儿。”他催林仪。
林仪从罐子里挖了半勺糖,塞到肖红兵嘴里。
肖红兵叼住勺子,嘴唇绷得很紧,勺子上的糖一粒不剩全留在嘴里了。
林仪刚要再挖,肖红军站起身。
“我可不吃。”
“红军,听话,吃了吧。”
“那给我吧。”肖红兵盯着林仪手里的勺子。
“行了啊,多大了,还争嘴?这是给你爸治病的。”
肖红军没吭声,转身背起书包。
张一达始终望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门外。
“红兵,别磨蹭了,不跟你姐一块儿走啊?”
肖红兵嘴啃在碗沿儿上,轻轻摇摇头,像有心事似的。
天还黑着,风刮得很大,卷起的枯叶废纸在路灯的光晕里盘旋。
肖红兵缩在窄小的棉猴里朝学校走,寒冷使她略显清醒了些,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她步子缓下来,最后干脆停住了。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急匆匆的模样。肖红兵让开他们,躲到一栋楼的背风处。此刻她心里很乱,同时想着很多事,搅在一起摘不清楚。
这地方离学校并不远,她清晰地听见预备铃的声音,可她仍没动。
终于,上课的铃声响了,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
她开始往回走。
为避免碰上熟人,肖红兵绕过锅炉房,钻过一截断了的铁栅栏,来到她家背后狭长的过道里。这儿没风,也没人,显得异常宁静,只有脚下踩着枯叶时发出的声响。尽管这排房子的后窗远远高过她的头顶,可她还是猫下腰,悄悄摸到霍家窗子底下。以前摆好的两摞砖头没人动过,她熟练地爬上去,轻轻敲了敲玻璃。等了等,见里面没有反应,她心里不免一沉,莫非霍叔还在医院呢?她再次伸手去敲的时候,却发现那窗子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开了。这回她没再犹豫,手扒住窗框,脚下一使劲,便蹿到了窗台上。紧接着,她愣住了。

嘶叫无声 十一(7)

这时天已经全亮了,屋里弥漫着煤灰的味道。霍光德就坐在火炉旁的轮椅里,正仰头看着她笑。
“小兔崽子,快下来。”霍光德的嗓音有些发哑,但能听出他心中的愉快。
肖红兵跳下窗子,扑到霍光德跟前,一时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冲到鼻子里,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
“哟,干吗呀这是?还发烧呢?”
肖红兵使劲摇头。
“那干吗呀?咱不都好好的吗?挨我这儿不许哭啊,我最烦瞧人家掉眼泪,憋回去!我可没手绢给你擦鼻涕,只有擦脚布。”
肖红兵“噗”的一声转涕为笑。
“哎,先别傻笑,跟我说怎么回事儿。”
“什么呀?”
“甭装傻,今儿不上学啦?”
“啊。”
“啊什么啊?学着逃学是吧?”
“学校没劲。”肖红兵撅起小嘴撒娇。
“没劲也得去。”
“凭什么呀?”
“谁叫你是学生呢?能跟我这糟老头子比吗?”
“我就想跟你呆着。”
霍光德忽然觉得这辈子还没人对自己说过这种话,一时愣住了。
“求你了啊,就呆一上午,下午我准去,向毛主席保证。”
霍光德一下没了主意,脑子里乱哄哄的,他本想说那就下午再去吧,可话说出来却成了呵斥,“不成,马上去!”
这下轮到肖红兵愣住了,呆望着他说不出话。
霍光德立刻感到后悔,可他不知该如何把话圆回来,嘴动了几下没出声。
屋里出奇的安静,偶尔有煤球在炉膛里炸出的轻响。
肖红兵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头爬上窗子,“咚”的一声跳下去。
霍光德的身子被那声音震得一颤,他抬头看看敞开的窗子,湛蓝的天空在那儿缩成一个小方块,亮得耀眼。
鼻沟上凉飕飕的,他伸手一抹,才发现是自己的泪水。这是这些年来他印象中第二次流泪,上次是躺在担架上离开干校的时候。
那天,霍光德在惶恐和焦躁中挨到黄昏,终于等到肖红兵再次出现在窗口。
俩人都没什么话,只是偶尔目光碰上的时候彼此会心地笑笑。霍光德踏实地坐在轮椅里,夕阳再次从身后的窗口撒到他肩头,在肖红兵眼里,他面目模糊着,看上去就像远处黛色的西山。
从那儿以后,肖红兵只要逮着空子还会从后窗溜进来,只是他俩不再像以往那么疯玩儿傻乐了。霍光德又开始喝酒,但酒量小了很多,每次倒一小杯,一丝丝地抿。肖红兵对那些弹壳领章之类的玩意儿也不感兴趣了,每次来都会揣上几本打仗的小人书,边看边跟霍光德讨论。渐渐地,她已经能说出什么叫三三制,什么叫纵深,什么叫围点打援,手榴弹为什么“嗤嗤”冒会儿烟才爆炸,地雷为什么抬起脚才响。有时候,肖红兵也会提一些连霍光德都不懂的问题,而每次霍光德只要瞎编乱造地对付,她都能敏锐地识破。霍光德也不觉得难堪,只得推脱自己念书少,学问浅,让她回家去问张一达。可肖红兵说什么也不肯,宁愿听他胡说八道。
其实林仪和张一达也知道肖红兵一直就没和霍光德断了来往,可他们对这个任性的女儿怎么都想不出好办法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并未发现霍光德暴露出什么阴谋,相反肖红兵突然变得嗜书如命。尽管连字都认不全,但只要是跟打仗有关的,逮着什么看什么。
“这孩子怎么迷上这个啦?”
“唉,乱世多草莽。”
“你什么意思?”林仪盯着问。
张一达苦笑着摇摇头,“如今她还能学什么呀?知足吧,总比那些打架偷东西的强。”
林仪虽然无言以对,心里却依旧充满疑惑。

嘶叫无声 十二(1)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在这些年里,肖红军姐妹身边发生了很多变化。
首先,霍光德搬家了。总务处没说什么具体理由,就让他们搬到离学院两站路远的一排平房里。房子跟原来比大小差不多,只是临近一个造纸厂,一天到晚总能闻见股像豆子沤烂了似的馊臭味儿。霍强当时不想搬,嚷着要去找他们说理。霍光德不让,哪儿不是住?瞎嚷嚷什么呀?
搬家那天是个星期日,车队派了辆卡车来,就是最早霍光德开的那辆嘎斯。等把东西全搬上车,司机发现还没装够半个车斗,嘴里就嘟囔,这么点儿东西也用得着卡车?
车要开的时候,肖红兵挣脱开林仪跑上去,问霍光德以后自己能不能再去找他,霍光德瞥了眼站在门口的林仪,拍拍她的脑袋,没吭声。
车开了,肖红兵不停踢着脚下的黄土,就是不肯进屋。张一达从林仪肩头望出去,悄悄叹了口气。
第二年,肖红军上了中学,和霍强还在一个班。
就在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是秋天的一个傍晚,一直没恢复工作的张一达正忙着做饭,林仪神色怪异地跑回来,把他拽进里屋。正帮着洗菜的肖红军觉得奇怪,侧耳听着他们在里边叽叽咕咕的。不一会儿,只见张一达思忖着走出来,站到案板前发愣,眉目间忽阴忽晴,显然被什么强烈地震动了。后来林仪也走出来,抢过和面盆小声说,你甭管了,进屋好好琢磨琢磨,那材料该递就得递。看着他们神秘兮兮的样子,肖红军一头雾水。
匆匆吃完晚饭,张一达便趴到里屋桌上写着什么。林仪像是怕打搅他,硬拽着肖红军姐妹出去遛弯儿。
天已经不是很热了,可院子里乘凉的人还是不少。肖红兵遇见了几个同年级的孩子,就跑过去跟他们玩儿“攻城”。
肖红军趁机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林仪,“怎么啦?您听见什么了?”
林仪先是一愣,想了想,又朝四周看看,一付神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跟你说了可别外边儿嚷嚷去。”
“我知道。”
“中央出事儿了。”
“哪儿?”
“小乔阿姨刚告诉我的时候把我也吓了一跳,我说这事儿除了我你可别瞎说去,留神人家把你抓起来。可她一本正经的,说是厂里中层以上党员干部已经传达了,过几天就见报。”
“说了半天到底什么事儿呀?”肖红军显然被吊起了胃口。
林仪再次看看左右,“是林彪,叛逃了。”
“谁?”
“林彪呀。说是带着好多军事机密要叛变到苏修那边儿去,结果跑了一半飞机掉下来了,他们一家子全摔成肉饼了。”
肖红军尽管已经有足够的准备,可还是愣住了。她并不怀疑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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