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倩在指定接头地点扑向余枫的情形,与钱倩被顾晓东的修脚刀刺向咽喉的镜头奇特地混在一起;检察院的车载着梦洁呼啸而去的警笛声和梦洁老公的怒斥声掺杂在一起,喧嚣震天,混响在耳边,美琳的心如同被顾晓东的修脚刀刺中一样冰冷奇痛。她转身扶着旁边的一颗枝桠枯秃的树,捂着胸口,缓缓蹲在地上。
青春是打开了就合不上的书,爱情是扔出了就收不回的赌注,人生是踏上了就回不了头的路。
风吹凄惶,伴着美琳的手机鸣响,高艳艳的声音无比沧桑:“想不想听完我和余枫的故事?”
美琳大张着嘴蹲在尖凉的风中,眼神空洞,脑神经如同被碾过的杂草般,一片狼藉、紊乱。
终究摆不脱现实种种,美琳来在高艳艳指定的地点时,发现这是江华市东郊一个十分破旧的房屋。房屋的墙上没有涂料遮蔽,红砖白顶赤裸裸地露着原生态。房门紧紧地闭着,像是一个本能拒绝不速之客造访的主人刻意而为。房子门前的一片蒿草,在寒风中抖动着苟延残喘的身子,或伸出手臂乞求怜惜的样子。
美琳心灵的原野和身际的环境一般荒芜,正自左顾右盼惶惑不定,木板门吱呀呀地打开,伴随着高艳艳那千年魔怪向着弱小人类发号施令般的声音:“你,进来!”
美琳回过头时,在暗沉的天光里,看到了高艳艳那张僵尸般骇人的脸,阴森不堪。
美琳迈着机械的步子走进那个比想象中还要阴冷的屋子,见一张木桌两条木凳上浮着尘土,十分寒碜。屋子里四壁灰暗,蛛网四处盘结。低矮的房顶,似乎迫得空气无法流通,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闷。
美琳环视屋子,仰头看着蛛网,心里涌上凄恻,站着的样子有些无所适从。
高艳艳的一声质问震动了沉闷的空气:“我这活得还像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吗?上次你也看到了,连言论自由都没有!”她黑洞般般的眸子掠过美琳:“是余枫,是那个禽兽把我害成这样的!我饶不了他,我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行动!”她接下来的声音变成了母兽的呜咽:“余枫刚从省局下来,我们就。。。。。。”
美琳在无法言状的悲苦里心思一定,眸光如水无波自定,听高艳艳讲着故事,脸上云淡风轻。
余枫以省局税政科科长调往江华市当副局长,在单位举行的欢迎宴结束时,他和所有人握了手。高艳艳有着女性特有的魅力,也有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她感觉他同样的握手,其他人的是铺垫,她的才是高潮。她感到他的手又厚实又温热,有着一种特殊的气韵,且多停留了那么短短的几秒。
那天,余枫那深邃的眼波盯着高艳艳顾盼神飞的眼睛,朗声道:“初来乍到,还请美女主任多多指点!我们要相互帮助,共同把江华市的税务工作搞上去!”
喜欢搞婚外恋的男女,暧昧的起源只需大庭广众下一个灵犀相通的眼神,一个冠冕堂皇的动作。在得知高艳艳芳心暗许后不久,两人借着外出学习的机会遂成苟合,此后你情我意两情相悦。他们之间少有其他情人间聚少离多的怨恨,他们可以借着交接材料、会议、议事、应酬、检查等各种活动出双入对秋波频频。余枫长高艳艳十岁,总是给着她兄长般的关怀,这样的美好时光一晃就是数年。高艳艳说她发现余枫另有外遇是在数年前那个中秋的下午。那时她在余枫办公室坐着“汇报工作”,到即将下班时,余枫办公室电话聒噪不停,一遍又一遍冲锋号般的响着,可他就是不接。高艳艳把疑惑存放心底,故作懵懂地问其故,余枫凝视号码一刻,语声缓缓:“前两天吃饭遇到的一酒鬼,肯定又约喝酒,不理他。” 那电话持之以恒的响声让高艳艳疑惑更深,余枫这时拿着手机走了出去。高艳艳扭头记下了电话上的手机号,用自己手机拨过去,对方所处地方噪音很大,好像是街上。高艳艳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喂了一声,她心里咯噔一下挂了电话。看到余枫从外面进来,高艳艳说话时紧盯着他的眼睛:“我刚才打过去,是女的声音。”她看到余枫的眼神游离一刻:“酒鬼老婆接的。”
尽管余枫面不改色地回答得滴水不露,尽管高艳艳也宁愿相信余枫没有骗他,可心里的疑惑,如春雨过后的篁竹,节节拔高。连续几天,她用不同电话拨那号,电话里都是那个听声音很年轻的女性。
不自觉地随着叙述回到过去,美琳心底的荒凉如从旷漠中涉出,眉头挑起疑问:“你记得那个号码吗?”
高艳艳看着美琳目光如箭犀利:“怎么会不记得,那号是136。。。。。。156。”
美琳一声惨笑如同冬夜的寒月,带着一种末世的炎凉:“那是我的号,现在换了。”
高艳艳凄厉的话音如同冤死的鬼魂:“我后来终于忍不住对他说;‘我打了几天,你不接的那个电话机主是女的。酒疯子不会一直把电话放他老婆那儿吧?’他眼瞪得像要吃人,恼羞成怒地说:‘你真烦!’”高艳艳声音突转沧桑,如百岁老人在追忆逝水年华:“还有,我要和你一一证实。”她摇动轮椅,面向美琳:“零六年他生日前的一天,双休日。我在家里洗衣服,接到他的电话很欣喜。他说现在去省里开下午的会,晚上回来。因和省局领导一起,不方便说话,让我别打扰。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平常我们怕家属怀疑,在节假日和双休日互不联系。那天正好我老公单位集体旅游不在家。午后两点,我躺在床上十分想他,就给他发信息:老公,晚上回这儿!谁知好久没见他回信,要知道,他平时是每信必回,即使在陪上级领导或开会。我等了好久没见他回信,再打已关机。又联想中秋节他不接的那个电话,就有些疑惑。我一下午一直在打他电话给他发信息,频率大概十分钟一次,一直到夜里二十点,他一直都关机,也没回一信。这时我就想:要开会,会后他应该开机。就算他一直和领导一起,回来的路上他也应该开机。他一般不敢一直关机,她老婆吴文玲会吵闹会怀疑。后来我们一直为这件事争执。他总是奚落我多疑,说我不该连他正常的工作都干扰。。。。。。”
美琳觉得这些未免琐碎,声音淡然如初晴的柳烟:“你就这样轻易怀疑?那还怎么处?”凝眉,笑容冬月般苍凉:“零六年他生日前一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他说是我们难得相聚,不想让人打扰我们的两人世界,所以关机。”
高艳艳的音调提高八度:“那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胸口的剧烈起伏证明了情绪之激烈。
学问之美,在于使人一头雾水;诗歌之美,在于煽动男女出轨;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得白日见鬼。在高艳艳发现了余枫的背叛后,曾人仰马翻的大闹不休。高艳艳声言要告余枫利用职权诱惑下属,还要把他的情况及姓名连同电话发到搜吧大杂烩上让吧友共同喷死!此后,余枫果然有所收敛、转变,对她的柔情似乎回到从前。然而,但她却没有意会到他的转变带着危险。高艳艳说到这里,两道泪像泉眼从枯井里流出,她清楚记得,那年三月十五日,她接受余枫邀请,去游我国五岳之首、有“天下第一山”之美誉的东岳泰山。泰山是中国最美的十大名山之一。虽然单位组织旅游去过多次,但此次情侣相携,其情形非比他日。他们坐在去泰安的车上,才知道那天是泰山奶奶的生日。天空雨声潇潇,北风呼啸。高艳艳却兴奋不已,在山下买好了雨披,也买了九柱香。泰山有三处神庙,每处须烧三柱。坐在环山公车上,司机开的飞快,拐急弯和上大坡也不减速,惊得一车人大呼小叫。感觉就象在儿童乐园坐过山车的惊险刺激。山涧里簇簇黄的、粉的、红的花跳入眼帘,那心情真叫一个惬意。从中天门下车,北风夹着雪花、小雨袭来,如临寒冬。远处有卖帽子和手套的,价格贵得吓人,且没有还价的余地。他们只好每人买了一套。
余枫揽着高艳艳的腰:“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我们也来找找藐视天下的感觉。泰山乃五岳之首,气势雄伟,需要人用脚丈量,用眼仰视,用心膜拜。倘若坐揽车而上,就太对不住泰山了!”高艳艳也只有随他,因为赶上中央某领导来泰山观光膜拜,缆车停用一上午。他们游览的第一处景观叫做升仙坊,听这名字就知是古代信奉神仙方术者鼓捣出来的,颇富宗教色彩。古代人喜欢周游名山,求仙访道,中国的名山,往往道观林立。而泰山,地处飘渺海边,就更适宜神仙方术的滋生。泰山既有皇帝来封禅,又有百姓来朝拜,威威赫赫成了一座神山。
半晌时,他们向泰山的最高处南天门进发,去体味“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味道,但必须经过那著名的慢十八盘、紧十八盘、不紧不慢又十八盘,据说有1600多级石阶。他们踏上慢十八盘时尚能轻松自在,一路谈笑风生,看怪石嶙峋,听流水淙淙,于悬崖峭壁处还要停下来,欣赏一下泰山压顶的非凡气势。渐渐地,感觉石阶越来越抖,越来越长,抬头一望,两山崖壁如削,陡峭的盘山路镶嵌其中,恰似天门云梯,绵长无尽。泰山之颠高耸入云,双峰夹峙,在此砌一拱形门洞,名曰南天门。雾岚飘渺,紫气萦回,远处石崖上白茫茫一片。泰山绝顶“玉皇顶”是历代皇拜山封禅的地方,这天因中央领导的拜山而封了道路。远望“玉皇顶”仙气渺渺,正如西游记里的描述。若是站在那里俯瞰群山万壑,完全可以感受到天、神、人三者合一的诡秘气氛。天上人间,其实全在一念之间。
余枫和高艳艳十指相扣相顾笑谈,俨然仙侣羡煞众人。观光的人们谁也难料,不幸会在哪一刻发生。
和情人登高览胜,高艳艳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为享受难得的两人世界,余枫建议避开众多的游人,朝一处幽静的高崖走去。潮湿的空气把山道侵得极冷。风从林梢飞下,夹裹着腻人的青苔味,吹得人肌肤冷森,刺激着人的感官。来在绝壁处,见这里怪石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