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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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嚎叫-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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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操场上吹吹风,让自己的头脑别像现在这么昏沉。走过食堂时看到坐在门口洗菜的老大妈停止了聊天,惊讶地看着一个手里拎着枕头的少年走过她身边。雨已经小了很多,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小黑点,那是被人们不经意踩死的蚂蚁。
据说操场在没成为操场之前是一片乱坟岗。现在墙外面还立着许多残损的墓碑,它们的样子很愚蠢,深深地埋在尸骨上面,犹如一大群因为青黄不接而饿死的枯瘦的野鬼。
有一次深夜我被自己折磨得睡不着觉,翻墙而出,走了一个小时才找到一个没关门的小卖部,我买了盒烟,然后又走着回来,可当我面对已没有地方可攀登的高墙时绝望了。我看着自己肥胖的身体一次次在快要翻过去的瞬间又摔了下来,这个我一直想逃出去的学校现在却进不来了。夜深人静,城郊的乡野气息更让我感到恶心,我开始大哭,然后看见成千上万发着青紫色光芒的小亮点从那些墓碑上掉下来,在我的胸前凝结,我感觉自己被一条冰河淹没了,只有头颅在空气中挣扎。我坐在墓碑群的中央,身边和我一墙之隔的是我的学校,我在许许多多的人和鬼身边,可是我只能伤心地嚎啕大哭。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我必须在天空露出死鱼肚子的颜色时从校门上爬进去。当时我用的姿式肯定是“爬”,因为那天下午我和校警聊天时他兴高采烈地说:“你肯定不相信今天我看见了什么,我在早上四点多在三楼看见一个逃课的学生竟然从校门口像个小偷一样爬了进来。”他不会知道,在我爬进来之前,我哭了整整一夜,并且抽完了一整盒香烟。
想到这些事情我就会难过。我手中提着散发臭味的枕头,低着头在操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时近中午,交了卷的学生都到操场上来放风。我特别爱观察他们的表情:自认为考得好的学生脸上挂满了性高潮过后般的满足;而一脸上刑场之前的痛苦表情的属于考砸了的混蛋们;那些如得道高僧般从脸上根本看不出七情六欲的家伙都和我一样,视名利如粪土。
“视名利如粪土!”许多人这样教训过我。在那个时候我无比想念这句话,认为世界上还真有许多优秀的东西不是用来出卖的,可现在我才发现说这句话的人有一部分早已经得到了名利,而另一部分根本没有机会与实力去抢夺他们想要吃的葡萄。
他们在微笑,轻松得让我不敢相信。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她们灿烂绽放,就算我是个烂苹果也有许多理由值得高兴。我想我离开猪圈,开始伟大历程的时刻就要到了。

5。出走前回家

why在操场的一角四处张望,像只长了根兔子尾巴的猴子。他看见了我,向我招手,我向他走去。路过一个高年级女生时丫身上的香味让我心驰神往,可她身边男生的凶狠目光比我所见过的最凶狠的狗还可怕。why惊讶地望着我手中的枕头,问我:“大哥,你丫拿这东西有什么用啊?”我说它是老M买的,没它我睡不着觉。why嘟着嘴小声说丫有恋母情结吧!我没理他,我说:“我们去吃最后的午饭吧!”我们向食堂走去,路过宿舍时why让我等他一会儿,他也要去拿他妈给他买的枕头。
站在酷热的太阳下面,寒风像无数根钢针扎穿我的肩膀,我看见那个女孩朝我跑了过来,她把一个苹果塞进了我的手里。那个苹果柔软而又冰冷,在我手中转瞬便消逝了。她问我猪的三大愿望是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她说:“一。天下屠夫都死光。二。下雨只下猪饲料。三。所有的人都信伊斯兰教。”我笑了。她又问我:“如果上帝让你实现三个愿望,你许什么愿?”我说:“一。每个人都有一把装满子弹的枪。二。每个人都有一箱安全套。三。每个人都有一公斤海洛因!”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并没有吓怕她,她笑了,她说:“咱俩在树林里散步遇见只狮子,只把我吃了,没吃你,这是为什么?”我说那只狮子是母的,丫想把我先奸后杀。那个女孩说没想到你这么恶心,她告诉了我,原来那只狮子是个回民。我没有笑,她很生气,她捉起我的胳膊张口咬了下去,我没有叫。她的两个朋友走了过来,她指着我对她们说:“我宁愿和只猪上床也不想和这个白痴谈恋爱!”
她们三个手拉手嘻嘻哈哈的走了。
why提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大书包下来了,他诧异地问我:“怎么突然脸色变得这么难看了!”我望着胳膊上深深的牙印,说:“哥们,我有点害怕。”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你说都要走了,怎么他妈的心反倒虚了?”我们谁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手中的行李像此刻我们的状态一样可怜的左右摆荡。why突然笑了,他说走吧,到燕庄晚了,会有好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他朝食堂走去,我跟他后面走,why的笑容让天空一下子打开了,友情和饭菜的香味让我感动。
今天吃炸鸡腿。我们的班主任站在那个装着三十多个炸鸡腿的大盆旁边,神气得像个站在烽火前沿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我要领鸡腿,她却先让我去打饭,我说我不在学校吃了,回家的路上吃。一桌子人都笑了,有人说:“一个鸡腿你至于吗?”班主任正色道:“同学们,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艰苦朴素,我们大家都应该向不倒霉学习!”有人起哄似地鼓掌,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想着如何操他妈。班主任给我鸡腿时说你这个星期表现不错,下个星期继续努力。我听后差点哭了。
估计why在校门口等我的时间太长了,一见面他就扔掉手中的鸡骨头指着我破口大骂。很多等着接孩子的家长在看我们。why脖子上戴着狗项圈,穿着一条裤腿有他的腰粗的牛仔裤;T恤很宽大——一直到他膝盖,前面的图案是个在刮腿毛的修女,后面是希特勒的卡通像。而我穿着肮脏的校服,已经看不出是红色还是白色了,蓬头垢面,背着一个到处是洞的大军用帆布背包;左手拿着枕头,右手拿着一只金黄色的鸡腿。
悲伤让人迷恋/迷恋让人悲伤/我无法停止迷恋,因此我必须悲伤/我必须永远悲伤,因为迷恋让我心醉。
我破口大骂那些准备将我们当做坏典型让孩子们引以为诫的家长:“看什么看!妈了个巴子的!”可他们仍然围观,并且还都他妈笑了!why说别理他们,走吧!路过那片墓地时我望着自己的脚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这是人类无数平凡脚步中的一小步,但对于我来说犹如生命一样重要的一大步!”
那天中午出人意料的炎热,像身旁坐着一只不停吠叫的狗一样让人烦躁。马路上没有任何值得我们高兴的东西,前面是一片只有沼泽的荒原。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摩的”赶了上来,停在了我和why面前。
司机是个壮实但有些矮小的男孩,皮肤像我们学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脚上的名牌皮鞋一样在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芒;眼神在我们身上四处乱飞,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在他开口说话的一瞬间我想我已经爱上了他。
他问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我把我的住址告诉了他,他说五块钱,我表示同意。他说:“上来吧!”车厢狭小而又阴暗,比外面还要炎热,坐在里面我觉得自己犹如一只半成品的烤鸭。why坐在我对面满脸的恐惧,他的屁股在粗糙的木板上不安地左右磨蹭,像得了盲肠炎的钟摆。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小声对我说:“这种车最他妈不安全,我家附近的马路上因为摩的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外面渗透进来的青色烟雾呛进了我的咽喉。我哈哈大笑,好像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笑话一样。
马路上到处都是影子,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影子在我眼睛里开始有秩序、有节奏地爆炸。它们都是红色的,我坐在憋闷的车厢里看着这些东西被缓缓拉长。路边一个男孩裸着他的小鸡鸡捂着眼睛嚎啕大哭,可他转瞬即逝了。我是空白的,我看不到我的影子。外面阳光灿烂,微风犹如一曲和谐的四重奏充斥在整个街道里;这一条大路上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建筑物,我们甚至还能看见马车上的红脸汉子眯着眼睛哼情歌。瞅着why不满意的表情,我说:“没办法,俺家穷,买不起市中心的房子!”why嘟着嘴唾痰,风突然变得很大,我在闷热的昏暗里感觉到了沙子贴在脊背上的粗糙。我突然开始羡慕起了风,丫多幸福啊!可以去任何一个它想去的地方,并且不用任何证件和一分钱,上帝都没有它幸福。
why的脸色铁青。我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因为什么其它的原因,也许是晕车。一辆车尖叫着超过了我们。我冲着身后仍然在延伸的、空荡荡的马路尖叫、鼓掌、吹口哨,why捂着耳朵面无表情地看我犯傻。我的口水呛进了气管里,我开始大声咳嗽,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why突然诧异地指着我身后说:“操!那是辆什么车啊?”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望去,一辆夏利车在朝我们驶来,红色的车身,沾满灰尘而肮脏不堪的轮胎,像性无能一样可笑的车窗,和所有的夏利车一样普通。可它的车顶像个朝天直耸的女性乳房,闪烁着银子般纯洁美丽的光。我和why屏住呼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辆美丽的夏利车缓缓地行驶,像铁桶一样憋闷的空间被它梦幻般的庸俗而又美丽的车顶给一下撕碎了。why说大概是夏利出的新型车,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我心中始终坚持那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机器——雪白而又坚挺,我想why可能心中也这么认为,因为我们是朋友。
那辆夏利车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居然还能镇定地坐着,可why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看得更清楚一点。最后,我们失望了——那只是一辆车顶上顶着口白铁皮锅的夏利车。当时我不知道why有什么感觉,可我只想笑,因为我不能哭;why还在我前面弓着腰呆呆的站着呐。
到了我家楼下时已经一点多了,why焦急地催促我必须快一些,我们四点钟之前必须再到他家,why还要拿一些自己用的东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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