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迷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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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迷寒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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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土地束缚,还是继续传承祖辈们的生产方式生活习惯吧,为做合格或者优秀的社员,死心踏地改造地球乃当务之急。
不久,祖坟山大队党支部做出临时决定,将大队会计红莲换下,迁放种棉组劳动。决定前,首先以黑板报出通知的形式,通知全体党员开会;红莲二十岁就入了党,理所当然名在其列。在会上罗支书不言不语,宣布这一口头决定的人是大队秘书。社员们对决定的反应从事后的纷纷议论可窥豹斑。其中最具权威的说法为:红莲求罗锅解决小叔子参军问题,罗可能开出只要她以身相许的条件,那么一切都好说。但事与愿违,罗的企图自然没能得逞。
乔保森通过解读流行公社各个大队有关他嫂子的话题,就一直生活在罗锅的阴影里不能自拔。他们变成了仇雠关系,他们不共戴天,报复似乎不可避免。也许受罗锅炙手可热的权势控制,乔保森的愤怒尚处于酝酿阶段。与之颉颃的另一情况更加偏离常轨:自从参军的希望淬为泡影,乔保森愈来愈专注嫂子的身体了。
六零年惊蛰,武陵县偶降瑞雪。那一天乔保森的哥哥不进饮食,平常咕呱呱如老鸹叫的呆相不复存在,嫂子红莲以为是发高烧,就喊小叔子过来帮忙,在床头扶正他哥,剥去衣服,预备用一枚零趸刮背。乔保森自小和哥相依为命,哥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嫂子心疼他哥,他比嫂子更心疼,只是平常嫂子照看他哥,他就显得不方便,不方便就有些不足轻重的意味,并且自从当兵受挫,叔嫂俩像分生了好多,乔保森老是觉得自个么亏欠哥哥和嫂子什么似的。目下哥哥病笃,做弟弟的一喊就到位,扶正他哥,剥去衣服。红莲便端了半脸盆的水放在床下,往男人身上戽些水,从裤蔸里把了个五分镍币,对着昏迷的男人用力刮过去。等刮了十来分种,哥哥睁开眼,乔保森就兴奋了,要嫂子赶快取条干毛巾揩揩他哥的背。
红莲拿去脸盆,顺手带了块毛巾,但不是那么燥干,递给小叔子道:“你来吧。”
乔保森说:“哥还不醒,我扶他,你来”。
红莲很不情愿地给男人揩背,揩了几把,男人如梦方醒,病况似乎好转,又咕呱呱对床边立着的女人痴憨作笑。嫂子并不理会,示意乔保森帮一手,两个人把他哥塞进被子里休息,他哥叫了一会,舞手时竟将红莲的脸腮碰了一下。红莲登时很恶毒地瞪了眼躺下的男人,瞪过后又觉得不对劲,后怕地瞍她小叔子。乔保森的心像蜂蜇一般痛。
夜晚,乔保森一个人在火坑旁烧烟蔸子。他嫂子则在厨房灶边烧开水。那个年代,农村没有金属壶,烧开水只能用锅子。开始,他断定嫂子烧开水纯粹为了饮用,想不到后来他听见嫂子在移那箱修猪屠盆。这种盆又长又宽,约摸两尺高,呈椭圆形,而且材质采用杉板,非常轻便实用,是嫂子在当大队会计时把回家中的唯一物品,这箱因漏水而遭废弃的屠盆经过嫂子以桐油、亚麻和石灰加以调补、填空,已成当家的浴盆。嫂子是毗邻公社辛女溪人,临河滨水,那地方行船补漏的技艺自古流传。 沉笨的移盆之声鱼贯入耳,乔保森无所适从地拿起铁钳拨弄火子,他纳闷嫂子大雪天为何洗澡,况且这几天不放工,社员各户都在家中赋闲。
乔保森的心就像忽明忽暗的火子,他不明白嫂子接下来还会做什么,而且他潜意中分明疑虑她肯定会做一件重要事情。她是那种挑力奔大事的人。当年,嫂子不顾娘家反对,死活嫁给穷得响丁当的乔家大兄弟,靠的就是她的决心和勇毅。乔保森的哥哥体会至深,现在逐步成年的乔保森更有切身体会。
随着一阵门轴旋转的吱呀声,嫂子红莲披着湿漉漉的散发走进堂屋,也不和小叔子搭腔,径直走到她和他哥睡的卧房,仿佛从柜里搜东西。乔保森的心跳到了针尖儿上,他想刻意捕捉嫂子的动静。最后,嫂子拾掇一包两角打结的花布包袱,挎在左肩走到火坑边对她小叔子斩钉截铁地道:“保森,我该跟你摊牌了,我再不能欺骗你和你哥了。”
乔保森极不信任地望着他嫂,喃喃地道:“嫂子,你在讲么子,你莫在说梦话。”
红莲说:“不是在说梦话。不久前我答应娘家人相的一门亲,明天就要见人,我得今夜赶二十里地。如果我打算结婚,我就把你哥也带走,我不可能撇下你哥,这请你放心。如今你也不小了,也该到我下定决心的时候啦!对嫂子的决定,你可莫见怪。我需要自己的生活,今后俺们仍然以叔嫂相称!保森,你在听嫂子跟你说真心话么?”
乔保森在听,非但聆听,而且舍不得嫂子,因为嫂子这一走等于黄鹄沓无。再者,尽管嫂子说得合情合理,乔保森也不放心将哥哥交由外人抚养,就算合情合理地让她去做,那么背骂名的人也只会是他乔保森。名声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相当于一个人立身涉世的起码资本,他务必深思熟虑。
嫂子红莲一直站在那儿等小叔子一句话。她得尊重十七岁的小叔子,哪怕听他伤感地挽留,即使他大动肝火侮辱或谩骂,她都做好了思想准备,说穿了,她去意已决,一如刀砍流水水不断。
堂屋一角点着豆似的油灯,火坑里火种大半熄了,整座房屋贼冷非常,又极幽暗,嫂子丰硕的身材映在杉板墙壁,霎时间胶在痛苦漩涡内的乔保森不知从何浩然而升盘古开天般的大无畏气慨,从靠椅当中刷地飞起,身子斜斜靠近嫂子,右膀嵌进她双腿,“嗬”地吼一声,蓦然间便扛起了女人,双手坚不可摧地抱死女人挣扎的小腿。
“你要做啥,保森你这背时砍脑壳的”嫂子在捶她后背,嫂子不忍心动他头部。
乔保森干干脆脆地道:“嫂,你是乔家的人,我哥不行,还有我。你只大我九岁,我要你要定了。明年开春我们就办证,到时我就十八。我不许你离开乔家。”
红莲被他扛起的刹那便彻底打消离开乔家的念头。她知道雏鹰终于长大成人,自己多年被禁锢的性生活将一发不可收拾。第二次婚姻不期而至,女人像喜极而泣的母猫任他宰烹。他则从首战告败到周而复始的老手。这期间的种种故事变得光怪陆离。叔嫂之间的战事直到是年中秋才告一段落,原来二十六岁的红莲有了三个月身孕。为了方便,红莲回到辛女溪生产。第二年清明时节,他们的孩子降临人世,是个男孩。根据红莲回忆梦境时的叙述——怀孕头三个月经常在梦中那蔸槐树底碰见毛主席,孩子取名乔小槐。而传统说法认为,凡遇此梦者,孩子将来保准做官。
然而,当红莲怀抱襁褓返回租坟山时,外界一边倒地形成如此版本的新闻:“傻卵日的搞出儿子了。”傻卵日,即乔保森哥哥在当地之诨名。显而易见,在红莲回祖坟山以前,乔保森先行造了舆论。
红莲知道乔保森超乎寻常的卑鄙就跟他交底:“保森,你不敢认这条种,我就掐死他。”
乔保森吓得魂不附体,扑咚跪在地下,把头埋进女人双脚中间号陶大哭:“嫂子,你好糊涂。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和孩子?当然还包括我哥,我不能舍弃你们。但是,我不能没有梦,因为我追求更高级的生活,我不愿一辈子呆在农村,我要当兵,我要转干,然后带小槐和你们离开这儿,永远跟农村脱钩。如果我事业有成,我还要把你转工转干,俺们到时候和和美美过日子。”
红莲听他所诉这番肺腑听痴了,她受不起这些动人字眼;或者换言之,她被这些珍珠般闪亮的字眼炫惑了、感动了。她抱着他的头,涕泪横流地道:“你如何当得了,只要那罗锅掌权,你搬岩头砸天?”
乔保森长跽,泪水汪汪地对嫂子恳求道:“等孩子到了十一月份,冬季征兵,你就断了奶,去找罗锅……”
“你的意思是——”
“没别的办法。你只有成全他的狼子野心,钓他中钩,然后牵着他鼻子走。反正只一次,你不必在乎我的感受。”
“可我在乎我的感受,你这是在讲人话么?”女人竭斯底里近乎咆哮,身边摇篮里的孩子被他们的噪音吵醒,一味地呼泣。
乔保森义无反顾,说:“我的命运同你的命运就像船和锚的关系,不可能分离。没有你,我失去根本;没有我,你丧失寄托。不过你想到了吗,这次机会完全掌握在俺们手中,你只要起锚一次,暂时委屈一次,就当和我在一起,闭了眼睛……又不是遇见老虎,怕啥!”
女人嗫嗫嚅嚅:“你、你这个宝……”
是年底,心性纯似莲花的女人为了圆那个所谓的梦做出巨大牺牲,成全了罗锅,同样也成全了乔保森。接下来女人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野心家衣锦还乡,然后带她远离使她饱受屈辱的地方。
第二章 还乡
    女人的思维活似倒挂出售的白菜蔸儿,除了纯白,另一特征就是颠倒。
乔保森参军第二年便入了党。文革爆发那年,他已是炊事班的志愿兵了。他所在的部队驻扎州市吉信,离武陵不过七十公里。部队全称靖西自治州军分区二师六团。逢年过节,团里的军官争着抢他掌勺下厨。乔一生当中最耀眼的地方莫过于厨艺。而说句实在话,他的水平并不算精雕细刻,唯一拿手好戏首推火锅。在他的小时候,老家来过四川人,他吃过四川人办的火锅,是道口味蛇。那一次口福虽微不足道,但依长远的眼光去看,无疑拓展了他的生存空间。这道菜的做法和配料相当简单,在这里不妨公开,以供流传。
菜名:口味蛇
底料:牛肉汤,豆豉浆,油炸粉辣子,八角,茴香,花椒油,生姜,蒜头和水
做法:乌梢公一条一公斤以上斩头去皮,寸断蛇肉清淤,放炒锅用菜油爆煎至蛇肉微黄,捋起置于一边,然后炖上火锅,堆进底料,等汤开以后悉数倒进蛇肉,稍煮片时即成。
部队团政委满从军是东北大汉,老婆来自贵州贵阳地方,这女人特别喜欢吃乔师傅的口味蛇。满政委心疼女人,每年过春节总是想方设法留下乔保森,在他们家办几日伙食。时间长了,乔和满政委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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