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迷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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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迷寒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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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团政委满从军是东北大汉,老婆来自贵州贵阳地方,这女人特别喜欢吃乔师傅的口味蛇。满政委心疼女人,每年过春节总是想方设法留下乔保森,在他们家办几日伙食。时间长了,乔和满政委一家混得烂熟。满政委女人姓巫,部队战士背地里唤她大巫,原因在于满政委家中有个姨妹,生得标致殊异,正在帮满政委带独生女满条红,大家叫这女人为小巫,又因为小巫跟《冰山上的来客》中的女特务相像,战士们都爱议论她。当时,许多嫉妒心强的人就猜测,小巫注定会做乔师傅的女人。结果一语中的。
满政委的女人大巫害白癜风,下不得厨,原先下厨都是满政委,后来生了小孩就请妹妹小巫,但小巫厨艺糟糕,不得已只有隔三岔五搬来乔班长。那满政委也是性情中人,有一年便将姨妹下嫁许配他的想法跟他挑明:“保森,你这人挺实在,我也不会婉约,我是想告诉你如果愿意和小巫结合,我保证你提干,你仔细考虑考虑。”
乔保森梦寐以求的转干机会终于姗姗莅临。公元一九六八年元旦,乔保森两口子在部队结婚,祖坟山的乡党皆为之哗然。也就在这一年,乔保森回老家祖坟山奔了两次丧,一次是哥哥久病不治而亡;另一次在哥哥死后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嫂子红莲得知乔保森已婚事实,建立在为她日思暮想的这个男人身上所有活着的信念便如垒卵崩析了,女人毫不倦恋烦嚣,在没人知觉的情形下投井而逝。而他们唯一的孤脉乔小槐被伪称之下的叔父收养。因为兄嫂谢世,乔保森拥有更充足的理由带走乔小槐。这一点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姓巫的女人不加怀疑收留了乔小槐。然而让乔保森费思量的问题日益凸现,那就是小巫的生育能力随着时间推移被他识破。经他几次软磨硬泡式催迫,医院的检测报告揭示了全部真实:小巫根本怀不上小孩,在此之前她至少做了三次刮宫人流。乔保森知道那三次跟己无关。真相大白后,他不自由主对这场婚姻产生绝望,不唯女人生育,而跟这个女人道德品质有关。乔保森懒得也没心情追究过去的事情,既然结了婚,便将就过日子,好好养大乔小槐就是。
可恨问题并未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十年后,也就在满条红十四岁的时候,由于早恋学校要开除她,那阵儿她父亲已经转业回到靖西自治州武陵县当县委书记,家属子女仍在部队,不曾转学,所以开除的危机交由她姨父乔保森代理。校方经过当连长的乔保森调停,同意满条红转学去武陵县一中就读。然而,面对满条红,乔的表现只能用束手无策四个字来形容。满条红不愿立即转学,她的理由十分露骨,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子发誓道:“姨爷,你莫管我,随校方怎么惩罚都行,我不怕开除,我要呆在这里和他在一起。”
乔保森苦口婆心:“你和你妈反正要去武陵的,早去迟去一样,你还小,不懂什么爱情。”
“你懂。你堂客跟我爸那样,你还蒙在鼓里,你这没骨头的男人懂的只是政治?”十四岁的少女说话跟机关枪似地,防不胜防,击溃了乔保森——击溃她连长姨父积木般码起来的松散自尊。
次年,大巫和女儿搬到武陵县城。后来的经历大概是这样:先是大巫病故,再就轮到满条红在武陵一中混日子读初中直至高中毕业,人家正正规规读六年中学,她抗战八年,最后那年在乔小槐应届理科班复读,与他同学,因此满条红的年纪比乔小槐大;说来也巧,乔小槐高考情形与满条红如出一辙,只是乔的失败比满多了一次。所以中学阶段乔小槐抗战九年。满条红读书的目的在于拿到高中文凭,她的低目标可能是仗着父亲时任武陵县县委书记;但乔小槐不同,他要“乘长风破万里浪”。仅因为称谓使然,乔小槐始终不知道乔保森就是自己亲生父亲,总以为他自个儿是寄人篱下的螟蛉子。从相反的角度看待其事,乔小槐那种与生俱来的坚韧气质恐怕还是得益于自身阴暗身世。作为名义上的叔父和事实上的父亲,乔保森挚爱着儿子,并有别于传统家教抚养,翼辅他接受良好教育,让其尽量在较为宽松的环境中独立成长。举一则普通事例,在乔小槐读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大的男生欺负他,回到家中,自然跟叔叔诉难。乔保森并不象寻常做父母亲的见小孩受了委屈便直接找对方家长理论或向校方申诉,于精神方面甚至物质方面争得些微补偿——他绝不会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告诫乔小槐:“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你怕啥?你要掌握方法。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走‘群众路线’,你可以拉拢别人支持你,再寻找借口报复你的对手。”事后乔小槐果然因循他叔所谓的“群众路线”打怕了对手。由于纵容和溺爱,从而使两代人的人生历程迥异分明,乔保森属于大器晚成型,而乔小槐少年早立。这些且为后话,不说也罢。接着应该简略叙述回到武陵的岁月:平淡的日子即便如梭易逝,乔保森与满家的关系依旧保持惊人的裙带性。小巫在不明乔的诡计情况下服饮所谓偏方根治不孕不育症导致全身浮肿,不到三个月便呜呼哀哉伏维尚飨。其实,偏方的秘密只有他乔保森明白,里面放了闹羊花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乔保森见准时机打报告要求转业回老家,且碰上满从军当靖西自治州林业局局长,依附满的关系,顺理成章调进自治州林业局林场科搞副科长。八十年代末,满从军于离休前又将州林业局直属国营军停界林场场长兼党组书记一职留给了乔保森。自此,乔天王老子的性格与日俱增,虽然当一把手在年岁方面略显迟暮,但丝毫不影响我们五十岁的大场长潮湿的心。
第三章 情蘖
    就目前情况, 倒有一位对象仿佛唾手可得,所谓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就目前情况,随时间推移,这份勇敢的情欲种进他心壤,只待适宜的条件破土发芽。那尤物即国营军停界林场出纳员曲柳。她是上堡乡木桥溶小学校长丁茂林的结发女人。据场里许多好事者传言,曲柳先前跟丁茂林闹过离婚,告丁虐待她,两口子感情不和路人皆知。木桥溶小学距场部三里地,不远,然而曲柳经常不回学校,而是呆在场部客房过夜。比起场部更远的邹家,桑树排、虎头寨三个村的小学生一天往返四趟赶二十里地,作为成年人的曲柳,又有家室,三里地不到一支烟功夫,不回去那才叫怪呢。这背后的逻辑无非表明一个信号:曲柳根本不愿回家。乔保森是苍蝇鼻,不叮无缝的鸡蛋,通过多方打听他或多或少知道点名堂,恨不得立马将她据为已有。凭几十年人生经验,乔保森认定曲柳比别的女人容易到手:毕竟她在自己麾下工作,进攻的机会比较多;本身夫妻感情又不和,有的是机会钻钻空子试试运气。若她不依,老子给她小鞋穿;若她依了,老子可谓枯木逢春。不去尝试永远没有成功机会,乔保森认准的事,短则一个礼拜,长则三月半载就会有答案。他踌躇满志,簇新的欲望像疯长的霉菌。
机会终于来临。公元一九九零年古历清明前一周,军停界村场办公室收到一份文件,刚从北京林业大学毕业分配到场办的石柑把了文件火速呈送乔保森过目:
中共靖西自治州武陵县委文件
武委发(1990)08号
各县直机关、企事业单位及人民团体:
武陵县委书记胡杨同志夫人吴湘君因病医治无效于昨天凌晨四时去世,为搞好本次丧葬事宜,特通知各县直机关、企事业单位及人民团体负责人在本月二十五日前速来县委办报名参加葬礼。冶丧地点:武陵县人大礼堂;时间:三月十九日至二十五日凌晨五时。
中共武陵县委办治丧委员会
一九九零年三月十九日
抄送:县人大,县政协,县政府,县总工会
发:各县机关,企事业单位及人民团体
乔保森看过后,将文件退给石柑,傲慢地道:“我可不属县里管辖,”一边在心里划算这次冶丧单位该陪进去多少钱。石柑正准备收文件,乔保森冷不丁提醒他:“小石,你莫把文件送李副看,也莫说。”
乔保森这样做旨在不想兴师动众下山吊唁。一者考虑现任县委书记胡杨跟老书记满从军是死对头,彼此貌似神离多年,乔保森若搞热闹了,势必会传到满的耳朵,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愚蠢做法;其二,原本就窝了一肚坏水霸占曲柳,如今机会从天而降,大家一窝蜂地当做公事公办样子,肯定回避不了其它不相干的人,若自个儿单独领曲柳徒步下山,再见机行事最好,这种场合千万不可让第三者插场。
乔保森向出纳员曲柳下达指令:“生活车在修。明天你同我下山搭车,先到农行取钱,取了钱买个花圈,然后去县人大礼堂开追悼会。记住,要带折子,到了县城容我探探人情行势,送多少再取。万一现金带少了,闹笑话。”
曲柳平时爱穿高跟鞋,坐车惯了,一听走路下山,心里便起了毛毛虫,不大高兴地道:“场长,我看车修好下山,也不为迟。”
乔保森作古正经地道:“迟不得。追悼会明天开,搞工作不能托泥带水。像你这样涣散作风,在部队早该挨首长臭批。还有……你年轻,或许不懂,古人说:奔丧。可想而知是要求快当的,你准备一下,明早七点动身,记住,带折子,不要现金。”
下山逶迤的路,是由三千级青石台阶修筑而成,林荫闭道。每级台阶石面长约三尺,宽一尺,自场部八百米林海弯弯曲曲如羊肠于肚腹冲下来,直达山脚那根通往武陵县城的国道。国道依山傍水,底下为滔滔河流,名曰沅江。江边筑有大码头,从那儿搭船溯流而上可抵县城,虽经济但费时,都是乡下人的交通。乔保森这类人自然非车不乘非路不往。这天清晨六点半,他一骨碌起了床,呆在场部外空旷处的花岗岩石凳旁等曲柳。他今天打扮非常抻抖,不单西装革履,连这双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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