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迷寒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雾迷寒山- 第3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场长,不是我袒护石柑。小伙子不错,本事也有,何况事出其因。你也晓得姓耿的卵人是什么货色,绝不是好鸟。”
乔保森不听则已,一听就来火,眉毛胡子立时辐凑,扬起愈发猴相的脸道:“小欧,你莫信口开河。打量我不懂法么?耿一标缺了只耳朵,定残绝对免不了,我们没有办法帮石柑,他自作自受。”
欧阳松说:“可能问题不会那么严重。”
乔保森阴冷地嗤笑:“可能?可能的事多着呢。可能老子明天下台,可能你今后高升,可能石柑过不了几日吃牢饭,还可能开除公职,读一肚子书,最后落得这般田地。”
欧阳松越听越发觉得不对劲,这哪像一场之长说的话,简直幸灾乐祸。换一个角度琢磨乔保森的弦外音,万一今后将来场里哪位员工违法或违纪,莫指望他会鼎力,不落井下石就算阿弥陀佛了。如此掂掇,便觉出乔的人面兽心,暗暗咒诅道: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想了又气,气了又想,禁不住公然挑衅道:“听讲,这次斗殴,你侄儿乔小槐也在场。”
欧阳松说完了,负气离开。乔保森肚子窝火,顿时口钳,等欧阳走后良久才回过神,歹毒地道:“也想造反不成!”
武陵县城的各种道听途说像雪球越滚越大。最后,人们倾向于一则固定传闻:“乔小槐跟石柑争女人,唆使烂仔头目耿哥打石柑,结果耿哥失利,反倒被砍去一只耳朵。”
传闻的影响力不能低估 ,它在无形中给我们年轻漂亮的女护士造成巨大压力。原先飘逸非常的“一片云”发饰一夜之间换成一根精黑大辫;她埋头苦干,极力回避与任何人接触,尤其对医院那些长舌妇们,她更为在意,往往敬而远之,生怕她们找上门来搬是弄非,她也不愿向她们解释。
而事实上,回避的结果又适得其反。有一天午后,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女护士平素最看不惯夏萍的天生丽质,这回忍无可忍,瞅见甬道里飞窜的一只吊铃叭儿狗便骂道:“骚屁精,想嫁警犬不得,也莫惹老实后生,高低不就像杆秤,未必要称一个大人物。”
恰好那吊铃叭儿狗途径夏萍脚旁鞋边,夏萍也素知来者不善,对那四十好几岁的黄脸婆角口道:“小小叭儿狗,长一辈子也长不颀长,又不长智,生得丑就不要狂吠,当心挨石子。”
黄脸婆说:“出言不逊,你骂谁。”
俩人立在幽晦的甬通吵起来,都将白口罩扯下来,夏萍的挂在耳际,那女人却攥进了手心。
“谁应,骂谁”夏萍人高,黄脸婆不敢动粗,一双眼睛大致充血,瞳仁周围布满了血丝,脖颈部位同时因为生气,血红得像只火鸡。
黄脸婆急不可耐,以千钧气势破口大凶道:“偷汉的你,莫以为人家不晓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黄脸婆胡编乱造,一边用右手那根食指比划着。渐渐地,她们的争吵招来扎个围观的病人。稍倾,几位穿白大褂的女同事也来凑热闹。
夏萍想得通脱,对付这种下流胚只能以牙还牙,便反唇讥哨:“谁偷汉谁心里清楚,不消我多说,医院是人不晓?污蔑我偷人,当真我要偷时,第一先偷你男人,那才叫解恨和正名了。”
夏萍当仁不让,说得鞭辟入理。黄脸婆心虚,逐渐凸现颓势,刚好几位女同事来相劝,旁观的病人也有欷嘘者,不得已收了阵势忙活去了。过后,医院领导分别找俩人谈话。领导把夏萍狠批一顿,道理最简单不过:“你年轻气盛干嘛?别人是长者,老公在县里算得上呼风唤雨的角,得罪不起,总之你不对。”
一顿批评不啻一场创伤,整得夏萍彻夜难眠,泪水阑干。自此以后,夏萍的情绪再度低落,尽量避免社交,履行“吃饭为了活着,活着为了吃饭”的直线单一式生活教义,形同佛尼,深居简出。
不久,石柑被治安拘留的消息不胫而走。夏萍心里难受,觉得自己对不住石柑,又不敢去城关派出所,怕去了之后正好为传闻的荒谬增加脚注。那时候,耿一标已转到靖西自治州人民医院治疗,他堂客秋湖美每天陪侍,为此还向所在单位(武陵县农业银行)休了一个月长假专程赶来服侍男人。可怜这女人特别吞不下丈夫被人弄成现在破了相的模样,三不知嗾使耿一标道:“一定要乔政委下大力气把石柑掼进班房,坐上个三年五载;对喽,县人民医院那条骚婊子也得教训教训。”
耿一标说:“你莫节外生枝。”
秋湖美怀疑男人跟夏萍有染,自以为摸透自己男人本性,武断地道:“姓夏的究竟跟你好,还是跟……”
耿一标说:“神经,反正我不认识,你莫疑神疑鬼像瓦匠婆娘。”
秋湖美固执己见:“我横心要教训这婊子,你莫多管闲事。”
耿一标也有点迁怒夏萍红颜祸水,告诉女人说:“打她可以,不须弟兄们,邀几个妇女就行。”
秋湖美干干脆脆地道:“要得。”
耿一标受伤落残,作为平常道弟称兄的乔小槐不能袖手不管。一天断黑后,乔小槐独自驾驶一辆借用的民用牌照“桑塔拿”从武陵奔往州人民医院,随身携带一千元人民币,又先在武陵县某处熟人南杂店赊了件蜜糖,一丁加钙奶粉,五斤核桃仁,统统摆在车后座那排,风掣电驰,抵达州市吉信。寻了半天,大约夜晚十点多钟,他好不容易找准病房,两个男人便絮叨开来。
“小槐,非得把姓石的小子搞坐牢,否则我不甘心”耿一标头缠洁白的纱布,只露两个眍眼窝,言语中饱含悲情,间杂火般的仇恨。
乔小槐面带愧色,意外地劝说:“耿兄,不是佬弟不肯下力气帮忙,凡事也要讲证据,在现场的时候那把刀被人收了。”
耿一标一下子从躺睡状直起半身,猫着浮肿的眼皮道:“莫在这里阴一套阳一套,帮不帮在你。”
乔小槐嘿嘿讪笑,摸出一包雪茄烟,准备分他抽一支。耿摇头不要。乔小槐自个儿叨了支,吞云吐雾吸了片刻,说:“派出所取证对你不利,那些人都讲你先动的手。”
耿一标被这些话怄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两只手胡乱地抓着病床上的被褥,身体像羊癫疯一样兀自抽搐。乔小槐怕他受惊,腾了右手连忙抚摩他的肩膀。
“乔小槐,老子待你不薄,你莫胳腰肘往外拐”耿一标愤懑不平。
乔小槐也不想委蛇虚与,生气地道:“你咬起人来像只癫狗。不把你当弟兄我来看你?不要我管你自个诉讼法院去!凡事也需要从长计议,罗马城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乔小槐宏论说完,将那千元现金塞到耿一标巴掌中。
“把姓石的搞劳教行不行?”耿一标近乎哀求。
“听我的。报复他来日方长,何必作茧自缚而通过法律程序?姓石的是外地人,无牵无挂,怕这个无名小卒有何必要。”
“怕?怕筒卵!我想你那名堂听起来倒合情合理,不过是不是行得通?没有保证。”
“你不信任老子”乔小槐气咻咻地站了起来。
耿一标这时因为烟雾刺激喉管,剧烈地咳嗽,一位女护士正好查房进来。乔小槐自腰间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半夜零点,便动身告辞。
乔走之后,女护士来查看高高挂起的盐水瓶。
“看什么卵……”
耿一标迁怒于人,积郁的愤怒火山一样爆发,就势将床头柜那堆乔小槐所送的礼品悉数推落地下,把女护士吓得飞也似地逃出病房。
除明哲保身的顾虑外,促使乔小槐打压耿一标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是夏萍。当女人核实乔小槐更凿确的身份后,她显得非常有把握遏止某些欲置石柑于死地的人的非分之想。同情心和负咎感像一只船的舵和桨,载着她向武陵县公安局劈波斩浪;她不加思索,敲响政委办公室那面经过黑色五层夹板装修过的门,尽管门的右上角设有门铃,她没有去按。
“为石柑那小子找我,是吗?”乔小槐看起来比较防备。
“是的。我希望局里酌情处理。”
“法不容情。”
“我求你们不要追究石柑刑事责任。”
乔小槐讨厌跟前的女人胆敢用教训人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他跳将起来,离开老板椅,顺手拎住赭红色公文包,扯开拉链,从办公桌一堆狼籍的文件当中选择几样掼进了包内。
“我很忙,不得空同你谈这个问题。”
出事那晚乔小槐逃亡的丑陋形象再度在女人脑海重演一遍。她出离地愤怒了。
“你非要踩一条下沉的船么”乔小槐试探道。
“至少我有部分责任。”
“你是狗拿耗子。”
“我知道我当时一定糊涂了。我不该……哎,时过境迁,现在我只求你们放过一位无辜的青年。你能够做得到,我才这么说。不然,我会鱼死网破向法院投诉你作为警察而且身为公安局政委当场逃离案发现场。你的狼狈,好多人有目共睹。”
乔小槐从躯壳到灵魂,整个儿人仿佛笋子一样被夏萍犀利的言语次递剥落。
“你可以走了,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乔小槐最终妥协。
“谢谢。”
夏萍离身时对乔小槐挤了一抹生硬的笑容,这样使她上牙床两粒虎牙暴露无遗。乔小槐发现它们的形状和质地与别的女人迥异,它们上下一样宽,质地如砖,下口像木匠使用的阳凿切口,让人隐隐觉得不寒而栗。
前景几乎接近柳暗花明,但不确定因素仍然存在。
一个晴朗的礼拜天早晨,武陵县城大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秋湖美雇用两位生着水桶腰的中年妇女伺机围截夏萍。当时,夏萍在街市购置一盆君子兰,因为房间内的那盆近来由于缺少呵护, 连根茎都黄蔫不堪了。她在与载斗笠的老花匠就一盆君子兰讨价还价。最后,价钱基本敲定,夏萍把一张伍元人民币亮了出来。乘她交给钱的时候,秋湖美便从一蔸大叶樟树后面奔过来,一手便打落这张人民币,冲着老汉道:“这一板车花我全部要了,包括这盆君子兰。”
两名水桶腰也慢慢踱过来,将夏萍围拢,形成犄角阵势。
夏萍暂时还辩不清她们三人合谋,仅以为秋湖美蛮不讲理,说道:“君子兰我先要的,我正要付钱呢。”
老汉帮夏萍捡了钱,递给她,又和颜悦色朝秋湖美讨情道:“这位大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