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迷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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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迷寒山-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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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部的人走光了。欧阳松带儿子回乡下过年去了,要等到正月初三赶回场部值班,到时候他来接班。石柑首先值班,大约从腊月二十七早八点开始,由于他自告奋勇愿意代符刍荛的班,所以一直由他自腊月二十七值班值到正月初三早八点。每位场干部连续值三天,正月初六正式上班。需要说明的是,女人没有值班任务。应春花正忙着和丈夫装修房子,两口子辛辛苦苦积攒了三万元于城关镇买了套平房(包括地产)。场里另一位女干部丁香年前便接到哥哥自广东深圳拨打来的电话,说要她去省城疯人院代他看看嫂嫂,再把侄女丁培一块儿带下来玩;他还说自己在深圳一家大型广告公司谋事,等占稳了脚根,就租一套公寓,预备开年将丁培转到深圳跟读小学三年级。因而,场部静悄如庙宇,只剩下石柑在孤独守望。
除夕之夜,金菊给场办拨来电话:“你那么积极也没望见场里几时评过你先进。你做梦都想入党是么?入了党就能有机会当场长,到时一脚蹬开我,你想得也太天真太幼稚太可笑了,凭你那本事,一生呆气,迟早叫老子丢你。你到底三十夜回不回家来?”
石柑说:“你发什么神经,我在值班呢。”
“我以为你最好莫回家,省得我跟你争电视。今天我打扫卫生,你那些考研书籍要不要?不要就卖给收破烂的,放在家里碍事,房子本来就窄,四十平米空间,撂脚还得好生望望地板。”
“你……”石柑被她说得七窍生烟,挂死了电话。
年三十夜看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石柑所住房间没有电视机,原先摆在高榕和章时莠房间内的彩电又重新搬回客房。石柑便通宵呆在客房躺在床头看电视节目。到夜深十一时许,场部传来狗熊咆哮似的汽车马达声,仿佛是辆卡车。不一会儿有人来敲客房木门,咚咚咚三声,听得出那人很焦急,故而下力很重,响音特沉。
石柑一骨碌整好衣冠,也不敢怠惫,拉闩子开了门,见来者是乔保森,甚觉几分诧异。
“不认识老领导啰?是我,乔叔叔呐。”
石柑知道年三十夜闯山,来者绝对不善,调侃道:“我几时敢忘记老领导呢,乔大主任。”
乔保森披着旧式军大衣,门一开缝,身子便钻了进来。同时,一只手从军大衣底下摸出一条“芙蓉王”香烟,一面说:“小意思,”一面将那条烟甩在石柑睡躺过的床褥中间。
石柑感觉清户外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后来又听见断续的痰音;他断定那一定是个男的。他通过玻璃试图看清对方,但廊道内微弱的白炽灯发挥不了照明作用。
乔保森又从裤蔸内抠出两张纸条儿,递给他。一张是符刍荛亲笔签的纸条,上面写着一排字:“应春花同志,拟给乔主任欲办之事行个方便,依价收款。”署名和日期出自符刍荛手迹无疑,不过仅因为上次场务会议统一规定春节期间批条子销售林木应该由符、欧二人共同签名才准数,而且条子所批立方又没有,这就让石柑总感觉这条子批得不规范,尽管确确凿凿为符的手迹。另外一张是应春花开具的销售发票,收款数额为二万元人民币,数量是五十立方米松原木,单位计价每立方米松原木四百元人民币。这种木材销售发票共三联,首张发票联,次为计税联,次为存根联。发票平时由出纳丁香保管开具,丁香提前去广东深圳,所有票据都转交应春花代管以应付年关售货备用。丁香是细心人,临行前曾提醒欧阳松,要他多加注意木材商所持发票联和领导批条。欧阳松便把这些节骨眼的话跟石柑通了气。如今果不其然,来人提货,况且又是前任一把手。
乔保森看石柑忧疑,劝诱道:“几十个立方米,符场长赖得来了,他讲随我要,只要不超过一百,到底松木不值钱的货。”
“等我到办公室给符场长回个电话”石柑说,要出门走廊道去办公室。
那乔保森一把扯他衣袖道:“难得挨冷,我给你手机。”
石柑打拨一阵,终究对方关了机。石柑没有办法,拿了发票,找来一支钢笔,将发票号码记在值班表上边天头处。乔保森瞧他精细样子,心里憋得慌。
“你就帮老领导一个忙,叫几个工人码料上车吧。”
石柑不则声,说道:“你等一等。”
石柑决定去办公室打工区电话,安排几个人检尺、上车。人便走进廊道,那时刻廊道路灯无缘无故断了灯丝,石柑在乌漆麻黑的近场办的廊道口撞着一名身材极高者,好像就是刚才吐痰的那个家伙,在他嘴角分明叼着一支燃烧的香烟。石柑委实吃他一惊,正要问是谁,那人先开口说了话:“你好呀,石主任。”
石柑借星闪的香烟火头和那人嗓音,马上刹死去开办公室门的念头。他再怎么近视,也能辩出这卵人就是当初的宿仇耿一标。他不算很原则的人,但却是很记仇的血性汉子。
石柑转回客房大声对乔保森说:“你把烟拿去,等明年我们上班再提货。”
“你莫开玩笑了。”
“我叫你把烟拿走,你未必要我把烟扔出去,如果那样岂不丢你老人家的面子。”
乔保森气得牙齿直打战,始终咬不出一个字来。当他瑟缩地退到门外,这才稍微稳定了情绪,对耿一标嚷道:“小耿,俺们回去,三十夜贼偷牛——总归明年再说。”
符刍荛在乔保森眼里不过银样鑞枪头。符极买乔的帐,只要乔提出不甚苛刻的要求,他便满口答应;二者,自己刚刚上任不足半年时间,到底没正儿八经耍回特权,今天乔保森和耿一标二人相求,也甭管好歹批了条子,倒把场务会议抛到九霄云外,只催他们快去找应春花合计。应是油罐边的耗子,乔保森稍一点拔,这女人便单拿圆珠笔开具首联发票,底下只垫一份复写纸,纸底下又再辅一张白纸。因此第二、三联统统没填。根据乔的建议,等款项聚多时,应春花在第二、三联再填写一万元;实则单位进帐仅一万元人民币,应春花自个儿掏进腰包贪占伍千,退乔保森伍千。应是财务会计,时间久了便知道移花接木伎俩,自然不消赘述。然而,正当她心安理得时,乔保森捏了这张发票联又找她合计,将进山受阻的情形如实相告,特别提到石柑登记发票号码一事。这番提醒,不啻一针强心剂注射女人糊涂窍门,啊哎一阵,缴了这联发票,又失色道:“我的爷,你们饶了我吧。”
应春花便如数退掉一万伍千元人民币,包括所贪占的伍千。
乔保森傻了眼,只好自认倒霉,收了钱找侄子商议。这二万元本是乔小槐和耿一标合股集资款的一部分,抽出来预备为建钒厂当做资金,用于购置建厂房用的模板与采矿用的杭木。开局如此不利,怎不揪人心痛!
乔小槐听他叔叙叨,不满意他做事急躁,说:“你不该那么急着要应会计退钱。”
乔保森说:“她反悔了。”
乔小槐说:“一定是叔嘴快漏了啥。”
乔保森理屈词穷,不和他争辩。乔小槐仔细琢磨,仍不忘忮恨石柑意气用事。那耿一标过了几天也来跟乔小槐晤面,又在他耳畔嘀咕石的坏处。乔小槐便松口道:“这个人务必让他吃回大亏,那样才宽俺们的心了。”
耿一标见风使舵,乘机道:“我倒有条妙计,既阴毒又安全,不会麻烦你和满县长,只是……”
“你莫吞吞吐吐,尽管讲嘛。看是否行得通,众人拾柴火焰高,这都不懂么。”
耿一标左右狼顾片刻,确定局办没人,便低头贴他耳朵根道:“就怕要麻烦你叔逻一位聋哑人。”
“你讲什么名堂,如何要去逻这样一个聋子哑巴来。”
“聋哑人对我们有利,免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吧,你去跟他讨教。反正他还生我的气,你就陪他歹餐酒喝;毕竟大年初一,我要去四大家陪那只母老虎,脱不了身。”
乔小槐与满条红好和不久,满便催他拍结婚照,办了结婚证。俩人便合法同居县四大家(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宿舍区一套三室两厅,离异后满条红专门请人翻修一次,最近又添置若干家什,打算等过了年筹备隆重仪式完婚。乔小槐何等逐流随波性格,暂且顺她心情苟且生活,哪怕是结了婚举行了仪式,将来凭他精明过人,也会收拾这只癞蛤蟆的。
大年初一这天下午,二人正在四大家那套房子的客厅享受刚出锅的水饺,边吃边欣赏电视节目。正看到一个小品高潮处,门铃便叮咚骤响。女人要去掀门,事先透过门上小孔瞧外边那人,觉得面生不熟,就对乔小槐说:“一位老汉抱了箱东西,还戴一顶鸭舌帽,我可不认识,你过来看看是哪位。”
乔小槐极不情愿,过来一瞧,知道来者是军停界退休副场长李长水,便放他进屋。
李长水抱着那桶方方正正用八宝粥纸盒包扎起来的纸箱,腆着啤酒肚,滚进客厅里来。那身体因为负重劳累,这时已卸了重,便一屁股坐进沙发,又把箱子摆上茶几,一边脱了鸭舌帽,置在沙发中。满条红横坚看不惯他随便样子,说:“小槐,你把客人的箱盒放到门后边去”。
乔小槐听她这番指派,就来搬纸箱,不料李长水赶紧压住他的手掌虎口处,说了款骇人听闻的名堂。
“莫粗手粗脚,里头十二件宝贝,等我走过后你们再启封,这些都是我退休三年以来精心捡的,价值不菲,你们不信可去问问行家里手”李长水掏出一包低档过滤咀香烟抽吸。
满条红看不起李长水,借口去厨房洗碗筷。李长水见机行事,明白这妇人如今升了官当了县长,有点摆臭架子抖官势;也不迟缓,笔直地把心迹透露,无非说明儿子今年早春二月份可能复员回地方的事。
乔小槐问李长水:“安置卡怎么样。”
李长水拍拍自个儿胸膛:“乔局长,这个你放心,我们有现成的。军停界林场那份工作自然雷打不动。但你也听你叔讲过,现在国营企业,是人说它‘百足之虫,虽死犹僵’。我也害怕这年头企业朝不保夕,所以我厚着老脸来找你乔局长,盼我儿子能走公安路线……总之要搭帮乔局长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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