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生这种人,替关先生提鞋都不配。」
宇宙不出声。
她经过睡房,发觉陈应生在整理衬衫。
宇宙只想再看清楚一次,她走近,拿起其中一件,扬开,对牢阳光看个究竟。
她问苏群英:「是什么颜色?」
群英不知她为什么问,只答:「全部纯白色衬衫。」
宇宙微笑着轻轻离去。
旅舍里两夫妇如释重负,跌坐床上。
「她竟跟了来。」
「真没想到那么疯。」
苏群英不由得拉下脸,「你此刻追上去还来得及。」
陈应生答:「那时我不知她是关宏子的人。」
「你明知故犯,差些连我的饭碗都打破。」
「以后都不敢再犯。」
「关宏子会通行封杀我俩,叫我们接不到生意,找不到新工,你明白吗。」
陈应生不再出声。
「她为什么问衬衫是什么颜色?」
「我真不知道。」
宇宙沿小路出去。
司机在喝椰汁,看到她,连忙把车子驶近。
「回船上去吧。」
看看时间,她才离船个多小时。
关宏子在甲板上等她。
「终于起来了。」她微笑说他。
他怪不好意思,「你想到什么地方,我陪你,大家都说穿上厚实鞋子看熔岩去。」
宇宙不出声。
「要不,包一只船去观鲸。」
宇宙仍然没有回应。
他终于说:「见到他俩,什么都问清楚了?」
宇宙点头,「他们很快乐。」
「群英一直把他当弟弟。」
有人招呼他俩,「关先生,我们去美术馆看土著雕塑,一起走。」
关宏子说:「去吧。」
宇宙点点头。
她却在旅游车上睡着了。
关宏子用外套罩住她,坐她身边陪她。
其他旅客轻轻说:「他对她像小女儿。」
「又不见你对我那样好。」
「不健康呢。」
「嘘。」
其余旅客自美术馆回转,发觉关氏夫妇已不在车上。
他们也不在船上,他俩已乘飞机飞返家中。
无论双方多么努力迁就,这次旅游始终失败。
他们收到关丽子自杀身亡的消息,不得不赶回去。
宇宙震惊,浑身颤抖。
她经过许多难挨的时刻,都咬紧牙关挺过去,她甚至考虑与一个不相爱的人共度一生,使宇宙辛酸的是,她连抱怨都不敢。
条件比她优秀百倍的关丽子对生命却毫无留恋。
物伤其类,宇宙一路默默流泪,双眼肿得似核桃。
关宏子途中不法一言。
可是他的背脊明显佝偻。
回到大宅,管家出来开门,她也脸色惨淡。
警方人员在等他们。
「关先生,关太太,请这边。」
关宏子沙哑地问:「这里是现场?」
「不,她到丹桂路去找人,管理员说稍后她在六楼平台跃下。」
「找谁?」
「找她的孩子,我们始终没找到任何幼儿,后来,管家说,那孩子没有出世。」
宇宙紧紧掩脸,她是那样用力,眼球发痛,金星乱冒。
「接着警方得到资料,原来事主自幼验证患有精神病,一直服药压抑症状。」
宇宙抬起头来。
她还是第一次得知这个事实。
「死因无可疑,请你们办理手续。」
关宏子站起来,「我马上去。」
宇宙说:「我陪你。」
她以为他会推辞,可是这次他立刻答:「那太好了。」
他脸上全是皱纹,老了十年。
两人不眠不休,换件衣裳,打算出去。
管家把有关文件找出来给他们。
宇宙忽然问她:「你一直知道。」
管家点头,「我自小看着三小姐长大。」
这是宏子一直把她当小孩般严加看管的原因吧。
不是他专制,而是怕丽子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宇宙在该刹那知道她误解了关宏子。
她淋浴更衣随他出门。
关宏子坚持要见到小妹,整个程序简单肃穆,宇宙紧紧挽着他的手臂。
铁汉如关宏子也似乎站不稳。
回到家中,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管家轻轻说:「你劝他吃点东西,你劝他会听。」
他怨恨自己没有看好丽子。
「不管他事(原文),他已尽了力,为着丽子,每个人恨他,他又不能告诉全世界:丽子精神不健全。」
随后,律师们来了。
郭美贞找宇宙说话。
「今日,你对宏子的了解应该比较深切。」
宇宙握紧双手。
「你眼睛窝了进出,需要休息。」
「贪睡又睡得着绝对是福气。」
「丽子的病,访遍世界名医,在史丹福逗留一年,人们以为她去进修,其实是治病。」
郭美贞摊开报纸。
可能已经关照过。可能这根本不算大新闻,只在内页刊登该项消息。
郭美贞落下泪来。
「我认识丽子的时候,她只得十岁,起初,关家医生以为她有多动症,情绪不安,以及有些许学习困难。」
她泣不成声。
「我们都痴心希望年轻人比年长者长寿。」
她喝完一杯黑咖啡再添一杯。
管家把首饰盒子捧下来点算。
郭律师打开,里头只剩几枚指环。
她诧异地问:「平时配戴的几件饰物呢。」
管家答:「这次丽子回来,我们都没再见过。」
「李杰文这人可有出现?」
「联络不到。」
郭美贞握紧拳头,「别让我见到他。」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轰隆一声,全屋震动一下,宛如地震。
每个人都自房内奔出来。
屋外护卫员匆匆进来报告:「一辆吉甫车撞上围栏。」
话还未说完,只见关量子双眼血红冲进来推开警卫,扑到大哥面前。
他厉声问:「几时轮到我?把我也整死,你可接收全部遗产。」
管家佣人连忙都去站在两兄弟中间。
关量子指着大哥斥责:「你明知丽子重病,却不肯让她快活几年,你立定心思逼死弟妹。」
关宏子垂手直立不出声。
过一会他轻轻说:「你讲得对,我不该管你们的事,明晨你到公司来,我叫律师把遗嘱中那份全数给你。」
讲完,他回到书房关紧了门。
关量子反而意外得说不出话来。
管家冷冷对他说:「你该走了。」
量子看着宇宙,忽然说:「你不是坏人,你何必留在此地做奴隶,快走。」
宇宙转身上楼,不去理睬他。
关量子如愿以偿,他不相信自己的好运,他把车头灯尽毁的车子倒后,驶离大寨。
关宏子心灰意冷,关在书房好几天不出来。
宇宙用后备锁匙启门进去。
「要骂骂我好了,我最苯,我最不感恩,我最讨厌。」
宏子躺在沙发上,闻声转过来,「刚盹着,又被你吵醒。」
「房间有异味,来,搬楼上洗个澡,让工人收拾清洁这里。」
他却轻轻说:「这几个晚上我听见丽子回来哭泣。」
宇宙笔酸,「丽子已与父母团聚,她现在很开心,怎么会回这里来,你听错了。」
「她没有回来?」
「我猜想她早已丢开这里的事。」
「我没看守好她,我余生不会原谅自己。」
「那不是你的错。」
管家借故进来,轻轻说:「关先生我非打开窗户不可。」
窗帘一打开,宇宙吓一跳,在亮光下只见关宏子又瘦又干,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难过极了,吩咐佣人:「快拿炖好的清鸡汤来,泡半碗饭,好歹吃下去。」
佣人立刻应着跑进厨房。
关宏子起来,「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他声音嘶哑,嘴唇脱皮。
宇宙看着他缓缓喝下一杯西洋参茶。
他嫌食物油腻。
宇宙说:「吃一点点不怕。」
大家都有点感动,这好似是这对年轻夫妇第一次同舟共济。
这时,郭律师来了。
她轻轻走进书房,受不了气味,「唷」一声又退出去。
关宏子叹口气,「我去梳洗。」
他上楼去,工人连忙进来整理。
宇宙问郭律师:「量子终于分了家产?」
郭美贞点点头,「那真是一笔巨款。」
「照例电汇进那女子的户口?」
「一人一半。」
「这一半很快就会长出腿来跑去见那另一半。」
郭美贞笑,「你的口气有点像宏子。」
「吵了那么些年,他得偿所愿。」
「他提出新要求。」
「还有新意思?」
「现在丽子不在了,丽子那份,他也有资格分。」
「结算需时,请他好好等。」
「他已登报与关宏子脱离兄弟关系。」
「为什么?」
郭美贞微笑,「宏子什么都不与你说。」
「这里头又有什么秘密?」
「宏子与量子同父异母。」
宇宙跌坐在沙发里,所以量子与大哥不咬弦。
「宏子叫我向你透露实情,这也是你该了解他们家庭状况的时候了。」
「很多家庭都有这类比较复杂的情况。」
「宇宙,你似回心转意,为什么?」
「你们若一早把事实告诉我,我会体谅关宏子。」
「听说,你亲身见过群英与应生这一对。」
「他们在一起开心极了,真不愧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