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意满君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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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意满君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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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是非对错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师潇吟慢条斯理地晃着戒尺,“如此——惩罚就不只是用戒尺了,你可明白?”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冷若寒霜,干干脆脆不留丝毫情面。   
晓满抿抿唇,呢喃道:“是我先动的手,理所当然是我先受到惩罚。”   
师潇吟秋波流转,深邃的眸子眨了眨,静静地吐出一个字:“好。”   
当戒尺第一下击到手掌心,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从第二下起,火辣辣地灼痛开始蔓延,仿佛万蚁钻心,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不敢稍有怠慢。   
师潇吟像是察觉到她的瑟缩,嘴角轻勾,淡淡地一哂,“二十下,越是慢便越是煎熬难当。”   
晓满另一只空着的小手纠结着胸襟,唇瓣上映出贝齿咬啮的两排深痕。她没闲情去理会两边师姐们的唏嘘,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师潇吟的面庞,努力地寻找那张清冷的容颜下究竟藏匿着怎样的思绪——竟可以在严惩同门之时,脸上依旧谈笑自若,全然不把别人的痛苦放在心里似的。   
只是?   
他若是无情的人的话,又怎会充当位道之人?   
他完全有理由任这些师妹们为维护他的地位而争斗,自己只需冷眼旁观就好嘛!何必为了一个不熟悉的小女子和维护、崇拜自身的忠实拥护者抓破脸?他难道不担心她们由爱转恨,偷偷算计他?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古怪的人。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连师潇吟何时停下戒尺,晓满都没有知觉。   
“夏晓满已受惩,接下来该谁,还用我多说吗?”   
事情,从此有了奇妙的转变。   
天没有亮就得起床。   
看看天色,大致估量一番,也就是在清晨四更天左右。悄悄推开房门,在不惊动其他师姐妹的情况下,晓满蹑手蹑脚地提着水桶来到房外。   
小院并不大,稀稀疏疏地立着几颗老槐树,三四排大水缸有一半空着,正等着她来装满。她把水桶抛入井中,然后吃力地抽动着转轴上的绳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上拉盛满水的木桶。   
“啊——”麻绳自她的掌心划过,刺痛了昨天被打伤的手,啮骨的火烫一股股涌上心头。稍不留神,手中的绳子脱落,木桶重新坠入井内。挫败感侵袭着四肢百骸,晓满蜷缩着身子蹲在井旁,眼神呆呆地无意识地打量着周遭。   
这里看不到农家的炊烟,看不到大片大片金灿灿的小麦,看不到孩子们骑在牛背上吹笛子的惬意情景……京城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场纸醉金迷中的镜花水月,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她生在乡下,长在深山。早习惯了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是以眼前的一幕幕场景令她有几分无措。戏班子是京城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她要学会适应,学会点头哈腰地融入这个圈子。   
只是,人生有很多事情是一辈子都无法习惯的……   
吹吹红肿的小手,辛酸委屈使晓满有落泪的冲动。她怎么会落到这一步田地呢?原本是高高兴兴地跑回家乡探亲,谁知面对的竟是那么残败凌乱的场面!记得以往年年快到小满日时,她都会辞别师父和同门下山归乡,回去对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的老父尽孝,帮着乡亲准备防虫,抓紧夏熟作物的晾晒,虽忙碌辛苦,却苦中带甜,十分幸福。   
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听老父讲,小满天对他们农家来说相当重要。胖胖的小麦粒逐渐饱满,农人们企盼丰收,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正因她出生于小满日,而那年甘霖适度,风调雨顺,以至五谷丰登,故而夏老爹得女算得上双喜临门,一高兴,听了算卦的话他便给女儿取名为“晓满”。   
不过,今年不一样——   
一点儿都不一样。她的脚踏入村中的那一刻,举目所及狼藉不堪,四角旮旯里弥散的尽是焚烧后的刺鼻烟味儿。   
破败没落。   
这哪里像是年前还灶火兴旺的村落?俨然是被扫荡后的衰败惨境,不仅仅是他们夏家村,附近百里的农田没有一处幸存,麦子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孩子们种的红薯、花生也被连根拔出,甩在道旁。   
哭泣震天。   
暴雨下,遭毁的农田被一举冲垮,泥水混合着农人的泪水去而不返。一年到头早出晚归,兢兢业业的成果却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多少人痛断肝肠,哭得天昏地暗。   
夏老爹气血上涌,郁结不发,几番昏厥过去。尤其又赶上快到小满天,温度骤升,胃肠极易积热,老爷子多症一应齐发,没多久便过世了。   
晓满自幼丧母,爹爹对她来说,既是爹来又是娘,一旦失去挚爱的老父,痛苦可想而知。办完丧事后,一打听才弄明白,原来把村里搞得七零八落的罪魁祸首乃是当朝威名赫赫的东昏侯!   
据街头巷尾的百姓说,这东昏侯虽出身市井,但善于宫廷中的尔虞我诈,曾助当今太后和皇帝夺取大事,故而持有丹书铁卷。对如此一个急功近利的人,太后自然是想尽一切法子去拉拢。   
夏家镇附近的村落上百,农田万顷,土壤肥沃,是上等的土质。皇帝大笔一挥,把其中大半的所有权赐给东昏侯,准许他带人骑马圈地。圈地之事,自古即有,大都陷民于水火之中,然而,刚登基的小皇帝岂知土地对农民的重要?没了土地,他们靠什么吃饭?靠什么养家糊口?   
东昏侯——那个恣意把庄稼地改为建庄园之用的卑鄙劣徒!   
晓满眼睁睁看着乡亲们的一亩亩上好耕地被糟踏,怒火满腔。   
她无法容忍一个欺世盗名的人嚣张至此!师父说过,习武之人手持三尺青锋为的就是除暴安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天不从人愿,宽待恶贼,那就由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来动手。   
天下人皆知,东昏侯生平无他好,却极爱看戏。   
那么,她的计划便从此展开。“小四喜”是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她好不容易才混进来,本是想好好学一番技艺,待脱颖而出后再在东昏侯的寿日献艺,吸引他的注意,然后……   
不过,想象归想象,离现实太遥远。   
晓满心中五味杂陈,乱成一团麻。她再度低下头,无奈地以手捏住贝耳,借此来降低炙热的灼痛。   
“是不是痛得难受?”   
甘醇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晓满吓了一跳,急忙扭头看,一看更是不知所措。他明明……是昨天那个初次见面就动手打她的师潇吟嘛!   
一大早,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乌黑的长发在晨曦中摇曳,丝丝缕缕若柳若烟,美艳出尘。一个大男人能用“美艳”的字眼来形容,但无半点儿娘娘怪腔,委实难得。果真是绝色到极致,晓满不无艳羡地想。   
“怎么不说话呢?”师潇吟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你的手被人打得像熊掌,试试看疼不疼?”兴许人一旦豁出去,就再没什么顾及了。晓满嘟着嘴,将一肚子的窝火尽皆抖出。   
“聪明的人就不会自找苦吃。”师潇吟并无不悦,蹲下身,修长洁白的食指一点她的眉心,“显然,你不够聪明。”   
“我是笨蛋,那又如何?”晓满倔强地昂着头,不愿在容貌逊色一筹后,在气势上也低人一等。   
师潇吟一扬双眉,曼声低语道:“不如何,夏师妹,你到‘小四喜’究竟来干什么?”   
晓满神色一凛,戒备万分地说:“到戏班子来当然是学戏啦!干吗这样问?”   
“没什么。”师潇吟不着痕迹地掩饰住眸中的精光,“师某只觉得一个自称来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咬文吐字倒是考究,难能可贵。”   
“呃……那是因为我小时候喜欢听先生说书的缘故吧。”晓满心虚地一咬手指头,触及到淤伤,不由得一阵呻吟。   
师潇吟拉过她的手,看了看,轻叹道:“笨丫头,不看你这双手,还真难以想象你是农家出身。农家的孩子不是很小就会照顾别人吗?你连自己都不懂得照顾,如何照顾家里人的?手被戒尺之类抽伤,不能放着不管,否则会肿得更厉害。记得一些小常识吧!下次再被敲伤,除了涂药膏外,就把手贴在戏场子的木板或水缸、井壁上,如此会减少许多火烫感。”   
什么叫下次再被敲?她哪有那么衰呀?不晓得这算不算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吃?师潇吟一前一后判若两人,变得真快,仿佛打她的人不是他。   
晓满一脸“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的表情,不以为然地抽回手,甩一甩,咕哝道:“不劳费心。”多亏习武年久,手心因握剑之故,磨出一层细细的茧子,否则还真让这个手眼精明的家伙看出破绽呢!   
她庆幸地暗吐舌头。   
“我本无意罚你,当时为何自愿受惩?”师潇吟黑眸转幽。   
“没有五音难正六律,我不垫背,你用什么名义管教其他人?”晓满耸耸香肩,干脆把心里的疑问一次吐清:“其实,看得出几位师姐敬你如神,是大师兄你不给她们面子。”她才来多久?为了一名小女子伤和气,不划算咧。   
“我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就对,错就错,不值得护短。”师潇吟缓缓站起身,幽幽地道,“她们的所作所为是敬我?呵,向来是枪打出头鸟,我不会被捧得晕陶陶的,自以为是当靶子,成为众矢之的。”他转回头瞅瞅她,“说到这里,夏师妹,我似乎该感谢你,是你给了我一个台阶,名正言顺地惩罚一下那些个喜欢乱嚼舌的人,不是吗?”   
他体会得到她的举动对他的意义?而且——深表感谢?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会看得如此透彻?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师潇吟说得简单直白,听的人反而觉得难为情,弄了半天,倒像是她在斤斤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你的法子倒是灵,手好多了。”为了绕开不自在的话题,晓满选择顾左右而言它,把不知何时贴在水井壁上的手摊开。   
“还好。”师潇吟扶手而立,轻轻地仰望仍旧昏暗未明的天空,而后微闭双目,宛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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