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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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沙-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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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的光景了,每当日落西山交警下班之后,西风大街与八平路交叉口的岗台上总会准时出现一个乱发飘飘的中年男子,除了不停地踢腿伸胳膊之外,还在滔滔不绝地喊着谁都听不明白的口号。那日外地的一辆大卡车趁夜色经由此处,正碰上红绿灯出现了故障。司机师傅正准备停车时却见岗台上的人正拼命地挥着手臂让他冲过路口,便急踩油门疾驰而去,不料那人从侧面也“招呼”来了几辆轿车。刹车不及,大家便来了个稀里哗啦。大家骂骂咧咧地下得车来,准备找岗台上的那位乱指挥的“交警”算帐时,却发现这位“指挥员”依然熟视无睹、指挥若定,双手还在不停地招呼车辆前来汇合。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他揪下岗台来,准备教训他一顿,才发现这位仁兄仍在笑咪咪地念叨:“来了好,撞了好,死了好……”原来是神经病一个,大家只好自认倒霉,找保险公司掏钱了。
虽然庄主任把我比喻成那位仁兄有点儿未免有些不太妥当,但想起昨晚我不管不顾口若悬河的情形与那个神经病也委实没有多大差别,便嘿然一笑,该干啥干啥去了,相信庄主任也明白我的意思:没感觉吧。
没料到的却是,当下午下班铃响起的时候,庄主任却阴笑着走了过来:“王良你他妈简直邪门,呶,电影票,王芬让我送给你的。”
那晚的电影叫做《凤凰琴》,一个老师含辛茹苦拉扯一帮子山村孩子的故事,很主旋律的一部片子。电影院里,黑暗中我们没有拉手也没有拥抱,王芬说了我很多好处,什么知识渊博,什么性格开朗,什么会包饺子会做家务的男人现在寥若寒星等等,反正一大堆都是恭维我欣赏我的话,我好象挖空心思也说了她不少好话。但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我明确地告诉王芬,王芬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但我们不太合适,你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更出色的丈夫。我注意到,一串泪珠从她眼中倏然滑落,暗淡的路灯下很晶莹很灿烂。哽咽着说过再见后,王芬那高高大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秋之夜雾中,很孤单很落寞。身前身后,到处都是飘落的黄叶,忽明忽暗的柏油路一直延伸向迷迷茫茫好象永无尽头的远方。
几天后,庄主任明确地告诉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王良你小子错过了王芬也许会错过一生的最大幸福,不信你等着瞧。
庄主任说的也许是千真万确的真理。要是我就此和王芬结合了,也许我的一生会平平淡淡,波澜不惊,但至少会平平安安。但话又说回来,要是当时我接受了王芬,以后的故事也就无从发生。这便应了那句话,叫做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
3
如果说没能听从安排乖乖地被庄主任收归“国有”已经埋下了不小的隐患,那么此后不久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让我彻底把庄主任给得罪“挺”了。
进入到90年代中期,中国的新闻改革进行得如火如荼,最大的特点是清者更清,浊者更浊。诸如央视《焦点访谈》之类的高端节目,充分发挥其舆论监督作用,将一干心里有鬼的官僚搞得灰头灰脸,一听《焦点访谈》四个字便象老鼠见了猫。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经曝光之后,当地的头头们便立即表态,马上整改,那些牛皮哄哄的人一经披露之后,该撤的撤,该抓的抓,老百姓大快人心。再如《新闻联播》等代表中国新闻最高档次栏目的记者,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是前呼后拥,备受尊重。但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一些没有被划到主流媒体的其他媒体,既没有强大的官方支持,也没有先天的经济优势,就只能在大浪淘沙中挣扎,只能在市场经济的夹缝中求得生存了。
那一次,南方某省一份节会的会刊为了在翌年的节会上大放异彩并乘机赚上一笔广告费,特意招聘了一批记者到全国各地收揽广告宣传业务。派到海城来的是一位名叫李忆莲的二十刚出头的女记者。
作为海城市政府的序列局,事务局在享受着财政拨款,搞好市府大楼、大院的服务的同时,还有自己的一份小产业,包括政府广场四周的部分商业开发,还包括一个效益不太好的接待中心。在旱涝保丰收的同时,还有点儿油花来点缀。所以李忆莲记者在某些高人的指点下,来事务局招揽广告宣传业务。
做不做广告、做不做业务先不讲,首先要搞好接待。兴许是太年轻,兴许是太急于完成任务,李忆莲记者那晚上喝了不少的酒,先是白嫩的脸上飞上了红红的颜色,到后来便一头趴在酒桌上睡了过去。庄主任和我一起将她搀扶到我们下属的那个接待中心,为她安排了住宿。
记者住定后,庄主任便让我回办公室准备材料,他要回家休息。我们便下楼各奔东西了。
回到局里,我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将材料搞了个大概,但有几个数字需要斟酌和核实,便打电话到庄主任家里找庄主任请示。王大姨接了电话,却说庄主任没有回家,不是和你一起有接待任务吗?
这时突然想起在搀扶李记者到房间休息的时候,庄主任有意无意老将手往李记者的胸部碰。心想,是不是庄主任将我支开以后,虚晃一枪,回宾馆将革命进行到底去了。
借着酒劲,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了接待中心二号楼,悄悄地来到了李记者住的房间门前。
果然有一些动静从里面传出,是一个男人急吼吼的喘息声和一个女人伴着哭音的呻吟声。
我知道,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
我狂跳着心脏悄悄地离开了楼层,坐到迎宾大堂的一个角落里抽烟。半个小时过去,庄主任衣冠楚楚地从楼上下来,冲值班的服务员打个招呼,出门走了。
第二天上班,我将材料交给庄主任审阅,庄主任冲我瞪起了牛眼:“王良你小子闲着没事往家里打电话干什么?”
我说我拿不准几个数字,需要向他请示,所以才打电话过去。
“那么,你打完电话又干什么去了?”
“我……我找同学玩去了。”我说。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我心里很不爽快,但又怕暴露行踪惹庄主任不快,只好撒了个谎。
“同学?哪个同学?你同学也住在接待中心?”庄主任火气上升了,“王良你小子那点儿小心眼儿别当我不知道。我奉劝你王良,别人的事你最好少管,有些时候好奇心太重会害死人的,知道不?”
我只有低头不语。
“宣传材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处理。”庄主任缓和了语气说,“疑神疑鬼是没有好处的,将疑神疑鬼的事说出去就更没有好处了,对不对王良?”
“是的,庄主任。”我小声地说。心里却将庄主任骂了个狗血喷头:鸟人啊,真他妈的鸟人。自己干了龌龊事不要紧,你自己痛快就是了,干嘛还来个倒抓一耙!这不摆明了仗势欺人要我闭上这张乌鸦嘴吗?
再后来,庄主任悄悄地塞给我500元,说是人家李忆莲记者返还的组稿费,一人一半,大家来个利益共享。我感谢连连地收下,为的不仅仅是500元钱,还有向庄主任表衷心的意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连黑道上都这么义气,况且我们还是一个单位的好同事,好上下级呢,那点儿鸟事打死我也不往外说就是了。
但我还是多个心眼儿,抽个机会,跟财务上的哥们儿大刘一套瓷儿,大刘口无遮拦地说了――本次宣传活动,共支出人民币八万元整。
4
看来老祖宗的话有时候也不骗人。那一段时间里,我就象落入了一个怪圈中,非但没有“福无双至”的迹象,反倒连连惨遭“祸不单行”。就在“跟踪事件”发生后不久,接二连三的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离庄主任越来越远了。
过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我一直苦干到凌晨三点,才给殷局长搞完了一个关于提高机关工作效率的汇报。因为庄主任下县出发当晚没有回来,我便让办公室分管文字的高副主任审阅把关了,高副主任审阅完毕后,便直接呈给了殷局长。庄主任回来后却大为光火,打发人将猫在宿舍里补觉的我叫到他办公室,“目无领导、自主其事、浪荡散漫”等等一通臭训,然后把那份汇报材料往地上一扔:“写些什么乱七八糟,重写之后拿给我看!”搞我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高副主任已经把材料交给了殷局长,怎么又到了庄主任的手里?
紧接着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庄主任和高副主任吵将起来。庄主任大骂高副主任犯上作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高副主任则反唇相讥,嘲笑庄主任牛逼哄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办公室其他同事见状纷纷找理由躲开了,我正忙着修改材料,没来得及走开。见两个人斗鸡似的脸红脖子粗,便劝他们消消火,有什么事情慢慢解释。结果不说则已,一说之下,将战火齐刷刷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高副主任冒火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射出尖锐的光:“王良别看你一条小狗似的整天跟着庄某人,想一想张良说过的那句话吧,‘狡兔死,走狗烹’。我告诉你王良,你即便将庄某人的屁股舔得发青了,他也不会拿你当人的,不信你等着瞧好了!”
庄主任这两天好象正在怀疑我把他给卖了,见我没头没脑地乱插话,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冲着我也开了炮:“王良你也刀切豆腐两面光,里里外外装好人!当初要你来办公室的时候,我还认为挖到了一棵参,却没有料到召来了个白眼狼。阳奉阴违,不忠不奸的,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看来这正副两位主任已经积怨不浅了。而我不但和事佬没当成,反倒把自己的两位顶头上司给惹毛了,这才是真正地自讨苦吃、自讨没趣、活该倒霉。
自此之后,庄主任就很少领我出去喝酒、搞接待了。在办公室里碰了面也是客气有加,没有了以前那种“王良你小子过来,这个材料搞不好小心我踹烂你屁股”部署任务的方式,通通代之以“王秘书,麻烦你将这个材料搞一搞”之类的貌似尊重有加的客套话了。以前那种动不动就拿牛蛋子眼直直盯住你的威严状也不再频频展示,反倒是目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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