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怀着极度挣扎和矛盾心理,喘着粗气来到寝室门口。由于害怕眼前再出现张凤那样的面孔,我木讷站在人群后,半步也不敢向前。
过了一会儿,不知谁发现了我的存在,围在寝室的人群主动为我让开条道路。我看见薛恋和邓梅紧紧抱成一团,坐在张凤的床上。此刻逃无可逃,我只好硬着头皮向前,暗暗祈祷希望一切没有我想像中糟糕。
“小菲!”薛恋抬头望着我,眼神如往常一样温和。
看着表现正常的薛恋,心中大石放下一半。我像往常一样装着若无其事,上前拍拍薛恋怀中的邓梅:“小梅起床了。”
邓梅抬头冲我一笑,我心中大石完全放下。邓梅放开紧抱着薛恋的双手,一本正经开口:“小菲,昨天晚上我看见碟仙了。长长的头发,白白的裙子……”
我顿时一笃,急剧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啊——!”尖叫声不可抑制从胸腔发出。全身细胞立刻压缩,压缩,再压缩……我感觉自己瞬间仿佛化成了单细胞生物。
邓梅眼神迷散,向我一步步靠近,口中不断低喃:“小菲,昨晚我回来拿‘谷维素’,结果看见你以前告诉过我们的白影。原来传说是真的,真有碟仙。我们谁都逃不掉……小菲,你起来呀,我们和小凤一起去找碟仙……”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此刻的邓梅仿佛化成我前段时间见过的白影。我慌张舞动双手,坐在地上不断后退。
“小菲你看见碟仙那晚听见的《朋友》曲调,昨晚我也有听见哦!……”邓梅开始哼唱起悠长的《朋友》曲调。
原本轻柔的调子,此刻却如同地狱的靡音,化成千道魔爪,紧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无力呼吸。我紧抱着双腿,头埋在双膝间,只觉得眼睛充满湿气,嗓子干哑无力:“不要唱了,不要唱了……”
“小梅够了,别唱了……今早我回到寝室,就见她一人呆呆坐在小凤床上,口中不断哼着这首曲子。我喊她的名字,她不应声,只是不断向我重复‘碟仙’这两个字。”薛恋满是哭腔的声调,让我不由抬头相望。她的氤氲的瞳中满是血丝,脸上满是畏惧,声音饱含悔意:“也许那天我们不该在这里玩碟仙!”
“够了!”紧抱双腿的我狂吼出声。此刻若问我是否相信鬼神,我依然无力回答。不过我知晓碟仙进入我的骨髓,化成我最深的恐惧。只要提到碟仙,我就会发抖,脑中如针刺般剧痛。
薛恋蓦然,抱着邓梅不再开口。人群中一道声音传出:“哎,小梅真可怜。昨晚,我要是阻止她上楼拿药,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听者旁人闲语,看着邓梅苍白面孔,我心中顿时聚集一股怒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的气力让我笃然站立。盯着出声那人,我咬牙切齿挤出:“昨晚她没回来,你为什么不到475来找她?”
“我……我……我……我怕!”她低着头。
此时脑袋一下炸开锅,双手双脚全部失去控制。不知不觉中我双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大吼:“难道小梅就不会怕?她一个人上来拿药就不会怕……你……你……你怎么能忍心让她独自上楼……”
“小菲松手!”薛恋声音插入。此刻我眼中只有对方快速涨红的面孔,只觉得唯有如此才能缓解我快要断裂的心弦。无视那几股竭尽全力企图扳开我双手巨大的力量,我手中力道不断加重。
“小菲,小菲,碟仙,碟仙……”邓梅的低哝,如同一道冰水从我头顶浇落,霎那我眼前一片血红。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病床上。睁开眼盯着雪白天花板,整个人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小菲!你终于醒了,想吃点什么吗?”薛恋担忧的笑容跃入我眼瞳。
我摇摇头,张凤死了,邓梅疯了,但我与薛恋却活了下来。未来会如何,整件事情是否真是碟仙的诅咒,或是小雪不甘的仇恨……我们谁也不知道中间的缘由,也毫无余力追查中间的故事。
“吃个苹果吧!我帮你削。”薛恋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在我面前晃悠。
平静的对话猛然让紧绷的心提升到另一个境界,很庆幸此刻我没有疯,薛恋也还活着。我坐起身,搂着薛恋的颈项,“哇——!”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狂奔。
“小菲,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薛恋拍着我肩膀安慰。
“小恋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抛下我一人,答应我不要像小凤和小梅一样丢下我。”双臂将薛恋搂得更紧。虽然我们寝室四人相处不到一个月,但那份同寝的友情却无法遗忘和抹煞。生命之轻,我已不知是否还能再承受一次离别。
“不会,不会的。”薛恋反抱着我,温柔、平和的语气让我感到异常心安。
眼泪不断涌出,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觉得眼瞳干涩,再无泪可流。脑袋搁在薛恋的肩上,再回忆过往仿若隔世。这段时间困扰我那份异常阴郁,被禁锢在灵魂深处。我有种再活一次的感觉,我想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慢慢忘却这段时期的痛苦。
五
我以为再度返回学校,从古老的宿舍中搬出后,我和薛恋会开始全新生活。但是心虽然可以不再思考,可眼睛却不能不看,耳朵不能不闻。
碟仙泣血的说法在校园沸沸扬扬流传,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寝室四人主动成为故事主角。这个中国版碟仙大致和韩国电影相仿,我们那夜请碟仙未果,被谣传为我们替小雪招魂。小雪自然是故事中的恶灵,传言中她不甘寂寞,要拖我们寝室四人下去陪她……
故事广为流传,张凤的死和邓梅的疯更增添了故事真实性,我和薛恋一下便成为学校无人不晓的重心人物。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总会有人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再次划分寝室时,也无人愿意与我们同住。
每次迎上看着我们满是怜悯的目光,我总能同时感到他们掺杂在其中看戏的心态。那些神情仿若在向我们述说,他们很期待碟仙诅咒的灵验,期待我和薛恋谁会是碟仙下一个祭品。这样的认知让我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点燃另一种异样火焰,大多时候我甚至不愿意与薛恋之外的人说上一句话。
光阴荏苒,学校很快迎来百年校庆,所有禁忌传说在校庆主题下,自动埋入地底深处。百年校庆那天,天公作美,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各界校友从四面八方赶回,往日宽广的校园顿时显得狭小起来。
这一天是星期六没有课,我走在人群中感觉不到往日那些复杂的目光,尖锐的情绪在校园流溢的喜庆中消失,我仿佛又回到第一次迈入大学那天。张凤爽朗的声调,邓梅羞赧的笑容……对她们的思念在不经意间化成海中漩涡,将我深深卷入其中。
脸颊感到一道温热的湿迹,双脚忍不住向旧宿舍走去。阳光感染了心情,心底毫无波澜。打量着被温暖的阳光添上层金色新装的旧校舍,突然觉得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满是怨灵的鬼屋,岂会如同老祖母一样慈蔼可亲。
心情平和我向张凤坠楼的地方走去。张凤死后我一直怕自己会崩溃,连她的葬礼也不敢参加。
看着浸入水泥,无法洗去的血迹,心中感慨万千。我蹲在血迹旁,鼻头一阵酸楚,脸颊再度被浸湿。往事无法阻拦,从灵魂深处钻出。我还记得在我死的前一天我们之间的争执,如果那天我们阻拦她抓鬼,或是我能陪她一起抓鬼,那夜她一定不会那般不甘死去。即使会死,在黄泉路上至少有我相伴。
可是那天我明知道事情很危险,却依然没有阻拦或挺身。瞬间我觉得自己好懦弱,觉得张凤的死和邓梅的疯,都与我脱不了关系。盯着残留的血迹,我默默跪下,十指相扣,我不知道自己是想向她忏悔,还是保证……
“咚!”一道蓝影从天而降,砸在血迹上,撞入我的眸瞳。合拢的十指握得更紧,顷刻我的眼前模糊一片。我不希望再看见恐怖画面,但不从人愿,眼前很快清晰起来,极度愤恨的目光紧锁我的视线。望着那双逐渐凸出迷散的瞳孔,我仿佛看见多日前坠楼的张凤。她当时也一定如此痛苦,想呼救却连呼救的气力也没有。当时她一定也含着浓浓恨意,恨我,恨碟仙!
失神之际一道厉爪抓住我的裤脚,我跌倒在地,目光完全被眼前血人吸引。望着向我爬来,满脑是血,一脸仇恨与不甘的中年妇人,我下意识后退,却又连后退力气也没有。她抓住我顺着我的裤脚向上爬,口中努力嘶喊,发出奇怪声调。我脑袋一片漆黑,想叫、想退都无法如愿,只能死死望着她,眼睁睁让自己的灵魂同她一起进入地狱。
在我们相距不到十厘米的时候,她突然瞳孔放大,眼中神采消失。她染满鲜血的手垂落,身体直端端倒在我身边。那张极度扭曲的面孔,比电影中青面獠牙的鬼,更真实和恐怖百倍。
身子僵在原地,一片真空的精魂虽然无法移动和叫喊,我却下意识渴望稍离这种惊恐。艰难挣扎移动目光,我生硬抬头,渴望碧蓝的天空能将我从地狱解救出来。但目光却不受控制落在古老的宿舍上,那刻金灿的阳光仿若染上血色,整栋建筑在太阳下,绽放妖异的光彩。我的呼吸越来越紧促,我不知道这刻将空气吐出,下一刻我是否有气力将空气吸入。
猛然我看见一道熟悉的白影在475寝室窗口闪现,灵魂再度被一惊,奇迹般的从地狱弹回躯壳。一阵酸麻从头顶传入脚底,脑袋又能思考了,手指又能动了,声音也回到喉咙。立刻我想到薛恋,校园中传来的流言。我没疯,没死!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薛恋续张凤和邓梅后被拖入地狱。
低头呆望这那具紧盯着我的死尸。“啊——!”我惊叫起声,一边向新宿舍狂奔,一边无意识的大喊,“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奔回寝室薛恋不在,心中惧怕如同黑洞不断扩张,我又跑出去逢人就问:“看见薛恋没有?看见薛恋没有?……”
我问了不知道多少人,他们均用畏惧神色看着我不断摇头。顾不上和他们争执,我继续在校园中漫无目的狂奔,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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