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一阵惊悸,抬眼扫描着前面黑洞洞的楼门口,但眼镜全被雨水打花,看不清楚。我一时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但豆大的雨点却又催得我一刻都停不下来,我只好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往楼洞方向跑,结果在距离十几米的时候,我真的发现一个人形的黑影蜷缩在洞口靠外的一侧,挡住了半边门洞!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上前,但腿脚却像不听使唤似的向前交替,几秒以后,我冲到了门口,脚步一下子停下来。我盯着那团黑影,大气也不敢出,身上全是雨水,背后阵阵发凉。就在我一愣的时候,那黑影动了一下,接着抬起头来,一张焦枯瘦黄的老脸张在我眼前,脸上黑漆漆的两只眼睛盯着我看——果然是那个老太太!我感觉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般,腿脚也有些发软,一阵阵凉麻从小腿直窜上头皮。我抓了下旁边的墙,定了定神,准备顺墙蹭过去,哪知我刚迈开腿还没半步,一只干巴巴的老手就抓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好抓在我左边的小腿上!我刚想抽回小腿,却感觉使不上劲,我慌乱之间,只感觉一股大力把我拖了过去。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再次抬起头,只见一对小眼睛就在我脸前十几公分的地方盯着我看,眼皮耷拉着——就和梦里一模一样!我盯着她,几乎心跳都停了,只见她瘪了瘪嘴,然后缓缓张开,说一句——:“你住哪啊……”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整个人傻在那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恍惚间在想,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就在这时,她用力一钳我的小腿,一阵钻心的疼痛窜了上来,我这才确定这绝不是在梦里!
我颤着声音回她:“我住……5楼……怎……怎么了?”
“5楼?哪个房……”她的手还没松开。
“502,干……干吗?”
“502……又住人了……小心了……”她突然松开手,把手缩回怀里,同时直勾勾看了我一眼,像是某种威胁,然后就转过脸去,缩着头弓着腰,又一动不动往前看。
我没敢再多说半句,赶忙拔脚就跑,只觉得左边的小腿想被锥子扎过一样。我顾不上疼,一口气窜到5楼,哆哆嗦嗦地开了门,一头冲进房内。坐在床上,惊魂未定,满脑子都是那张枯黄的脸,还有那双黑漆漆的小眼睛。
我看了眼窗外,雨下得更大了,我走到窗边把窗打开,然后慢慢探头朝下望了望,但是门口却不见了那个老太太。
我扔下包,准备赶紧冲个澡暖暖身子,结果刚走出卧室,就听见外面楼道里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凑近了门,从猫眼往外看。只见5楼的感应灯“啪”地亮了起来,接着,那个老太太一手扶着楼梯栏杆,一手抓着小马扎从4楼慢慢走了上来。我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心跳开始加速。她走过501,接着就朝我这边走过来,然后就停在我的门口!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发出什么声响让她听见了。只见她抬头上下打量我的门,还朝门的猫眼位置盯了一眼,感觉就在和我对视!我两肩一阵冰凉,打了个哆嗦,眼睛眨都不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但是就在这时,感应灯时间到了,突然灭了,眼前黑成一团,同时连半点声音也没了。我半天没喘气,这时偷偷换了一口气,准备换只眼睛往外看,谁知等我再看出去的时候,感应灯又亮了起来,但是那个老太太已经不见了。
我慢慢退步回去,小心把门反锁好,然后一头扎进卫生间,几下拧开热水。热水冲在身上,我觉得分外内寒,一个劲儿打着哆嗦,好一阵才平复下来。我在心里反复回想着前一天的梦,和刚刚发生的事如此巧合,越发觉得不寒而栗。
洗完澡,我回到卧室,坐在写字台旁边,心里一阵阵发堵,什么也看不进去。我扔下书,缩在床上,点上一根烟给自己壮胆。
这么下去不行,整天担惊受怕的,肯定住不踏实。我暗自想。
我不住这了行不行……我突然这样想。
想到这,我拿出那份租房合同来,照着上面的电话打给了房东老太太。电话很快就接了起来。
“大娘,你好。”我说。
“唉,你是谁啊?”
“我是租你房子的那个人。”
“哦,是……小谢啊?什么事?”
“那个什么……这个房子……我不想租了,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啊?不想租了?为啥?”
“我觉得有点儿……别扭。”
“别扭?咋别扭了?”
“就是……这个楼里是不是住了一个老太太?怪吓人的。”
“怪吓人的?!谁啊?哪家的啊?”
“我也不知道她住哪,人60多岁吧,人黑瘦黑瘦的,经常看见她坐在门口晒太阳……哎对了,她好像住在6楼吧,我看见她上来过5楼,然后可能又往上面去了。”
“6楼啊,我知道了,6楼确实是住着一个老太太,脑子受过刺激,得了精神病了……她怎么吓着你了?”
“我那天往回走,她坐在在门口突然抓住我的腿,告诉我小心点,吓死我了!”
“小心点?什么小心点?”
“她说什么……502又住人了,让我小心了。”
“呵呵,她这都说什么呢……你以后走路见着她别和她打招呼,别惹着她。”
“不是……那个……大娘啊……我还是不想继续租了。”
“就是因为这个啊?”
“……是,觉得怪闹心的。”
“唉,小谢,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她也就是吓唬吓唬人,没什么事,你看我们以前住多少年了都没事,是不是?”
我只好把下面的话咽回去,知道房东不肯解除合同。于是又客气几句,就挂上电话。
好在之后的很多天,我也很幸运地没有再见到楼上的那个老太太,于是慢慢地,随着对这个楼、这所房子渐渐熟悉,一天天我也就慢慢宽心了。
那个暑假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转眼间到了9月份。学校重新开学了,同时东北的夏天差不多已经过去了,秋天随着几片落叶就卷了过来。天气渐渐凉了,我的小屋子是粗糙的水泥地,寒气挺重,但距离上暖气的11月份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白天去上班,晚上回到房子里睡觉,生活一直很规律。
就这样一直到了立秋前后,一天晚上,到了下半夜,我正躺在床上看书,看得正困,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我循声听过去,位置就在我的床的正上方,好像是楼上的人正在用什么硬物在划着水泥地,发出“咯咯”的钝响。那声音不大,起初听着很自然,我也没当回事,但是,那声音却一直持续了几分钟,不得不让我侧耳注意起来。听了一会儿,我发现那好像并不是简单的划动,而是有划动也有敲击,而且划动和敲击间还贯穿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节奏,好像是有人在上面的水泥地上敲打些什么暗号。我渐渐清醒起来,扔下书搓了搓脸站了起来抬头听,可是还没听几下,上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我以为声音没了,结果没过几秒,上面相同的地方又传来“啪”的一声,好像有挺大的一块软东西拍在水泥地上,接着又是“咚咚”几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磕在了上面,自此后再无半点声音。
我站着又听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我就准备睡了。但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心里突然一颤,猛地想起很多天前那个抓住我腿的老太太——她是不是就住在我楼上?她这是在搞什么?
“小心了……”我突然想起她这句话。
小心什么……她要害我么?她是在磨刀……还是在干什么?想到这,我噌地一下地跳下床去,跑到房门那,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一道新锁和一道旧锁都反锁好了,这才又一溜小跑钻进被子里。侧耳听听哪都没动静了,这才提心吊胆地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那种声音都没有再次出现,我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就慢慢松了,逐渐也就淡忘了这件事。每天照例就是上班,别的方面无暇顾及,至于楼上住的那个老太太,也是再没见到过。
大涛学的也是中医专业,跟我一个科室,刚好闲时我们可以探讨一些东西。
医院门诊部位于医科大学的东侧,我租的房子在学校北门附近,而大涛宿舍在学校南侧。每天下班后,我俩从门诊部一出来,就在门口一南一北各自散了。我从门诊部到北门,要走过挺长的一段路,途中要经过一片荒凉的小树林,那是两边密密麻麻的松树,中间夹出一条五六米宽的小路来。
有一天晚上,我们又一起加班,终于忙完后,准备各自回去休息。那天晚上起了风,还挺大,空气冰冷,一个劲儿往胸口里钻。我系紧了扣子往回走,走着走着,发觉身边同路的人都各自拐回了自己的住宅楼,唯我一个继续往北门的方向走。几分钟以后,我就来到了那片小树林。平时走这条路的时候,也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那条小路上往常亮着的路灯,那天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几盏,每隔几十米才有一个摇摇欲坠地晃着。我就踏上了那条路,半摸黑地往前趟着走走。走到几盏路灯下,发现地上有些零碎树枝和碎玻璃,估计是很多路灯都被风吹下来的树枝打坏了。
我一边前后看着一边走,突然觉得这条路格外长,前面最远处那几盏灯好像遥不可及。我一边默念着刚才和大涛讲过的中医脉络穴位图,一边往前快步赶,觉得自己也像是行走在一条长长的经脉里。接着,我又默背到手臂的穴位,这时候,我突发奇想,决定把脚下的小路想像成一条由下而上的手臂,每走几步,就按顺序来记忆一个穴位。这样默念着没过多久,不知不觉中走出小树林了。我突然很兴奋地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记忆方法,于是又继续按照刚才的方法,想像着路上分布着哪些假想的穴位。
顺着“手臂”直上,就是“肩膀”,再斜向上,就是“颈部”。我逐渐发现,我走过的每一条路,对照人体的位置,居然都能找到相应的穴位。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些路径的分布和走向,都与人体经脉的走向非常相似,这让我无意中感到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