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铭昏迷两天后终于醒来,身上的浮肿早就消了,但截肢的创面恢复的不好,有些感染。贾铭醒来后就开始发烧,炎症使他看起来满面憔悴。
“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
在我为他检查伤口时,贾铭虚弱的问。
“有点发炎而已,没事,只要坚持治疗就一定能治好。”
“可是大夫,我感觉自己里面烂了,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我要死了,是不是?”
我眉头紧皱,每回走近七号病床都会闻到从贾铭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原来他自己也能闻到啊,那其他病人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呢?我扭着看去,我负责的临床的病人忙努力的点头,怪不得他早缠着我要换床位,却又不肯说原因,原来是害怕贾铭身上的味道啊!
“那是口臭,不会有事的,可能是你消化不好,回头我让消化科的人来给你看看。”
“庄大夫呢?他那天说看见我又长出一只手来,是不是真的?”
“又长出一只手?”
我大吃一惊,隐约想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了。这种怪诞的事情确实不好对外说,弄不好会被人认为精神上有问题。但是,截肢手术那天,他们真的看见贾铭长出了一只手吗?会不会是群发性癔症?或者幻视?不然人类断肢怎么可能再生?
“我要求换病房!”
临床病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满脸惊恐,目光散乱,嘴唇发紫。
贾铭疑惑的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竟吓得从病床上跳起赤着脚落荒而逃,边跑边大喊鬼啊!
“大夫,他怎么了?”
“没事,你安心养伤,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大夫,你人真好,还从没有人这么温和的跟我说话,从没有……”
贾铭的眼睛里充满感激之情,似乎还有些其他难以捉摸的东西。我安慰他两句,匆忙追出去。那个跑掉的病人是我负责的,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会影响到我的毕业成绩。两名护士在病房外窥探,我跑出病房时正看见护士长扶着我的病人走进另一间病房。真不明白,我的那名病人是腿骨折,怎么可能跑的那么快。
“你怎么回事啊?不知道自己伤的是腿骨吗?再断了算怎么回事?”
“我……我害怕。”
“一个大男人还怕,你怕什么?你那个临床不就是臭了点吗?有什么好怕的?”
我训斥着他,并检查腿伤,还好钢钉没有断裂,不然又要进行手术。这个三十多身材高大的男人竟像小孩子一样怯懦的不敢抬头。
“他晚上……会变成另一个人,还说要杀了我……”
“啊?”
我猛得愣住,有些难以置信。他见我不信的表情,立即对天发誓。我的这个病人是个小混混,与人打架打断了腿,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竟然会怕贾铭,而且怕成这样,难道他真的看见贾铭变成了其他人?我又去查看贾铭,他又睡着了,面孔像孩子般安详。
这样一个懦弱的人,会变成使小混混都害怕的人吗?我想起了那个不祥的预言,魔鬼要来了。难道贾铭是魔鬼?还是他那邪恶的父亲,已经附在了他身上?再看去时,贾铭的面孔变得有些阴森,嘴角抽动,像是在冷笑。我正准备离开时,看到门外人影一闪,追出去发现是院长,他已经走出很久了。
院长嘴上说不怕,但是心里还是会感到恐惧啊!
晚上下班,周弼非要送我不可,看他的神情似乎有很严肃的事要和我说,于是我就同意了。
我们两个人走在长街上,久久的无语,默契的转弯穿行在城市里。我突然有些喜欢起周弼,喜欢他那种默默看着我的目光,还有无微不至的关怀。当然,还有他英俊的面孔和明亮的眼睛。而且这种喜欢在日渐加深,终有一天会变成爱恋。我突然感到心中一片光明,这样也好,我也许真会爱上他,幸福的生活。
这样想时,再看周弼的脸,我开始怦然心动。
“你知不知道那天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周弼突然转头问,看见我含情脉脉的目光时,眼是有刹那错愕,但随即充满了欢喜和忧虑。这让我有些不解。
“知道啊,贾铭长出了一只手呗!”
“咦?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今天给贾铭检查时,他自己说的。”
周弼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我,略一犹豫,像是在下决定般,这让我有些想笑的冲动。但是接下来,周弼的话让我笑不出来了。
“他们看见的并不是一般的手,而是副没有皮肤肌肉的手骨!和他父亲一样!”
夕阳照耀长街,人流如织,新绿的树荫下我呆立不动,只感觉到无边阴冷的风从四面涌来,把我包围在中央,像一座孤岛。只是一刹那,我却想起了贾铭入院的那个夜晚,那莫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却异常真实。
“你没事吧?”
我清醒过来,看到周弼焦急的目光,心中一暖,不由自主的抱住他坚实的腰,把脸靠在他胸前。
“我害怕。”
“不要怕,没事的,你不还有我吗?”
我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坚定的决心,还有对我爱。可是我突然间又想笑了,这个大男孩不管做什么,总会让我感到好笑,却又相信他会把一切做好。也许很久前,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吧!
“你笑什么啊?”
“呵呵,没什么,就是想笑呗。”
“不怕了?嗯,有你在,什么都不怕了。”
“真的?”
“嗯,真的。”
“那晚上去我那吧!”
“想的美!”
虽然口头上拒绝了,但最后我还是去了周弼的住处。
周弼并不是本市人,他在倡东街租了一套房,两室一厅,设备齐全,周围环境也还不错。就是他自己一个人住,显得有些冷清。
晚饭是我做的,三菜一汤,周弼吃的狼吞虎咽,饭后赞不绝口。其实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家时我做的饭父亲从不赏脸,搬出来后室友也争着做饭,生恐哪天我回去早了做了饭,她就得吃泡面了。所以周弼能装做吃的这么香,很让我感动。
洗过筷后,我们俩坐在客厅看电视,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我总在担心周弼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因此不时看他一眼,同时心底又希望他这样做,矛盾不已。周弼则在不停咽唾沫,一副猴的模样,看得我想笑,又不敢笑。正在这时,电视里开始播报本地新闻调查,居然是关于贾铭的。
“上周为大家播报过的第一人民医院断手再植的那名患者,三天前终于截肢了,再植宣告失败。可是据我们记者调查,该患者的断手事件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内幕。天南市第一人民医院从未做过类似手术,因此手术成功率无法保证,其次术后恢复期使用了新药,这根本没有取得患者同意。虽然第一人民医院宣布免除该患者的一切医疗费用,但经我们记者调查,他们还是收取了住院费。那么,该在患者再植手术成功一周后,为什么突然又进行了截肢手术呢?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样的内幕呢?我们记者……”
周弼拿起摇控器换台,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立即明白,这件事里面或者有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那个新药,不会是你拉来吧?”
我试探着问,周弼看了半天,最后终于点点头。
“也不能算新药,只是还没在亚蒙古人种身上试验过。”
“提成很高吧?”
周弼略一犹豫,还是坦白了。
“嗯,不过我拿小头。而且贾铭截肢这新药并没有关系。”
我摇摇头,有没有关系还不是医生说了算?我也是医生,虽然现在还没有药代表找到我,但将来总有一天也会面临周弼的选择,到时候我怎么办?是医者父母心,还是拿了钱其他医生一样开昂贵的药给患者?
其实就算我不开昂贵的药,现在便宜好用的药也不多了。
周弼送我回家路上,他显得很不安,我安慰他说没什么,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个社会已经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在努力适应生存而已。周弼像个孩子一样背过身去,我看见有一滴晶莹的泪划过他脸颊。
六
早晨起床时,突然发现茶几上有一本日记。开始以为是周弼留下的,于是拿回床上翻阅。但是打开看后,却惊恐的发现,那是贾铭的日记,而且是昨晚的!
日记的内容十分恐怖,以至于我觉得那像是贾铭做的一场恶梦,而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
我的手上沾满黑褐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机油味。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来到厂里?冥冥中像是有另一个人占据了我的身体,而我只是在旁观。
“快看,这孙子醒啦!”
一张丑陋的脸靠了过来,我吓得忙向后退,这才看清,其实那张脸还算英俊,只是透着一股邪气,那双眼睛里不怀好意。是厂长的儿子,赵春生。
“铭哥,来支烟,我给你点上!”
另一张脸突兀的出现,在我嘴里塞上一支香烟,然后燃烧的打火机探了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
我吐掉香烟,大声的喊,发出的声音竟然有些陌生。我恍惚间意识到什么,这像是童年恶梦里,父亲的声音!在死掉十多年后,他终于又找到我了。
更多的脸出现了,他们像一团团黑雾,散发出邪恶的黑色光芒,把与之接触的一切吞噬。我爬起来想要逃走,却被他们抓住,这些邪恶的人哄笑着把我的手点燃,我不停惨叫,他们则在一旁不停拍照,满脸兴奋。过了片刻,他们做出了我早已知道的,将我的手放到切纸机下。
“铭哥,切了吧,都焦了。”
我分辨不出是哪张脸说的这句话,只觉得痛,从指尖蔓延到手臂到躯体到内脏,似乎全身都浸在火海里,我只想着切掉它,让我不再痛。而就在这时,断电的切纸机突然隆隆做响,痛刹那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谁开的机器?”
有人喊,我眯眼看去,他们显得惊慌失措,原来他们也会怕啊!
切纸机还在隆隆作响,我一把抓过那个按住我手臂的人,将他推向切纸机,他惨叫一声,只一瞬间就安静了。我一愣,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其他人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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