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道士知道自己受了鬼类的魅惑,失手杀了自己的徒弟,当时就吓得抖抖瑟瑟,几欲夺门而逃。可是转念一想,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能跑多远,能跑多久呢?
他慌忙朝外叫喊小徒弟的名字。小徒弟没有回答。他猜想是小徒弟出门挑水去了,一时回不来。这里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迅速找了一块干布将大徒弟的尸体包裹起来,然后埋在了道观后面的一棵小桃树旁边。
幸亏那棵桃树是小徒弟前两天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土壤还很松软。杨道士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挖了一个足以埋下大徒弟的浅坑。
在小徒弟吃力地挑着一担井水回来的时候,杨道士不但已经将大徒弟的尸体埋好,并且将睡房里的血迹也擦拭得干干净净。
小徒弟见大师兄不在道观,便询问师父。杨道士推说大徒弟刚才接到家里捎来的口信,说是他的父亲病重,他急匆匆回家照顾父亲去了。小徒弟并未生疑。
话说这大徒弟的家在离道观三十多里的一个偏僻小村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那个小村庄田不肥地不沃,忙了春夏秋冬却饱不了早餐晚餐,那对老实巴交的农民才将儿子送到道观里做道士的徒弟。不望他学些什么方术异术,只求家里少一张吃饭的嘴。
因为临近过年,家家户户杀猪宰羊,准备过年的吃食。杨道士的大徒弟家也不例外。
就在杨道士失手杀死大徒弟的那天,大徒弟的父亲正在屋前的地坪里杀猪,母亲正在屋内烧泡猪用的开水。
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陌生人走了过来,直往屋里闯。大徒弟的父亲心下生疑,大声喝问来者是谁。
那个身穿黑衣的人连头都不回,直接走到火灶旁边,伏在烧火的女人耳边悄悄道:“你家儿子被他师父杀害啦!尸体就埋在道观后面的小桃树旁。”
话说完,那人转身就走。
大徒弟的父亲手里拿着杀猪刀,却不敢拦住那黑衣人。黑衣人看了看那把沾满血腥气的杀猪刀,绕了一大圈后离去了。
大徒弟的父亲跑进屋里,问妻子道:“那个人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话?”
他妻子扔下手中的火钳,脸色苍白如纸。“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听那声音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那人对我说,我的儿子遇害了!”
大徒弟的父亲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我儿子跟杨道士学的是捉鬼驱鬼,都是与人做好事,不可能得罪别人的,哪里会有人要谋害我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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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妻子嘴角勉强抽出一个笑意,道:“说是这样说,可是我心里不踏实。要不,我们去道观看看儿子,好不好?如果亲眼看到我们儿子还健健康康的,我才会舒服一点儿。”
大徒弟的父亲大手一挥:“你们女人就是心里挂不得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东西。那个黑衣人只是开个玩笑嘛。你哪里能当真?”说完,他提着杀猪刀就要往外走。地坪里的猪肉还等着他去切割成一条一条的,然后用细草绳挂起来。
他妻子跟随着从杀猪刀上滴下的血迹走到门口,嘴里依然念叨着她的儿子。
大徒弟的父亲后来对杨道士说,当时他根本没有想过孩子的师父会杀害徒弟,孩子的师父是远近闻名的驱鬼道士,没有可能也没有必要杀人。他手脚麻利地将案板上的猪肉条条分开,然后将早已拧好的细草绳穿进猪肉里。
“来,别在那里站着。做点儿事吧,越想心里会越乱的。”他朝门口念念叨叨的妻子招手道,笨重的猪肉使他的鼻尖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妻子嘴巴不停念叨,没有想动的意思。
这时一阵微风吹了过来,轻轻地掠过他的鼻子,丝丝凉意侵蚀着他的鼻尖。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臂没有力气抬起案板上的猪肉。原来他嘴上虽说没事,但是心里早就起了一个疙瘩。鼻尖上的凉意似乎要告诉他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顿时改变了主意,朝门口的妻子看了一眼,点头道:“好吧,我们去道观看看儿子。快过年了,我们顺便去问问杨道士,能不能让我们的儿子回家过了初一再走。”
见丈夫答应了她的请求,他妻子立即回屋里收拾东西,稍微整理一下头发。大徒弟的父亲将猪肉和案板一起拖进屋里,然后两人一起赶往三十多里外的道观。
当赶到道观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头。道观外面站了许多的人,在议论纷纷。他们夫妇俩面面相觑,顿时心头一凉。
“杨道士怎么啦?”大徒弟的父亲凑近人群,嗓子有些失真地问道。
“杨道士今天不给任何一家人作法,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他从来都是爽爽快快的,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其中一人回答道。
另外一人道:“可不是生病了吧?”
先前那人立即摆手道:“不可能的,我今天早上还见到他出来买菜呢,健旺得很!他的小徒弟也是好好的,出来挑水的时候还跟我打了招呼呢。”
大徒弟的父亲急问道:“您是住在附近吧?那您有没有看见他的大徒弟呢?”
那人摇摇头:“我没有碰到他。”
大徒弟的父亲心中一沉。他妻子在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能感觉到妻子的紧张。回头一看,妻子的脸几乎扭曲变形。他结结巴巴地劝慰道:“你……不要……不要紧张。也许是儿子……生病了,他们……他们想留在道观照顾我们的儿子……”
旁边那人问道:“你们就是杨道士的大徒弟的父母亲呀?哎哟,不说还好,一说我这才发觉杨道士的大徒弟长得和你们有几分相像呢。”
大徒弟的母亲急忙问道:“对,我们就是他的父母,我想问问您,这几天您见过我儿子没有?他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其他的事?”她急不可耐,一把抓住那人的手,问题像连珠炮似的。
那人见她如此紧张,情绪立即被她感染,紧张兮兮道:“我昨天还见过杨道士的大徒弟,一般出来买菜的都是他的大徒弟。今天见杨道士亲自出来买菜,我还猜想他的大徒弟是不是生病了呢。”
那人旁边的人笑了起来:“原来我猜得准,杨道士没有生病,但是他的大徒弟生病了。难怪今天他不做法事!”
他们夫妇俩却不能跟着笑出来,当下相互搀扶着走进道观。
刚刚跨进道观,他们迎面就撞上了同在杨道士门下的小徒弟。那个小徒弟跟着师兄去过他们家几次,所以认得师兄的父母亲。他见师兄的父母亲相互搀扶着进来,奇怪道:“莫不是师兄家里又出了什么鬼怪吧?今天怎么找到道观来了?”
大徒弟的母亲摆手道:“我们家里没遭遇鬼怪事情,我们这次来就是……”
大徒弟的父亲急忙打断她的话:“对,对,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儿子,叫他记得至少初一回家一趟,给村里的长辈拜拜年。”
大徒弟的母亲会意地看了一眼丈夫,把后面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简单的“嘿嘿”笑声,并顺着丈夫的话连连点头。
小徒弟两弯眉毛往中一挤,迷惑不解道:“师父今天早上说,师兄家里有急事,匆匆忙忙回了家呢。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难道师兄没有回家?”小徒弟看了看师兄的父亲,又道:“师父说大伯您得了重病,师兄收到家中的口信才一大早就离去的呢。看您的样子,不像是得了重病呀?”
大徒弟的母亲浑身一颤,几乎瘫倒。大徒弟的父亲连忙搀扶住她,在耳边小声道:“别急别急,也许是我们跟儿子离开的时间错开了,现在他刚到家,我们却跑到道观来了。是不是?你别急,待我把事情问清楚。”
大徒弟的母亲双眼噙着泪水问道:“那么,那个黑衣人是谁呢?”
大徒弟的父亲焦躁道:“我哪里知道!”
他们俩的对话声音虽小,但是小徒弟耳尖,将他们说的话一一收进耳朵。小徒弟摇头道:“你们不可能错开的。师父告诉我师兄离去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算到现在足够从你家走到道观两个来回了。对了,你们说的黑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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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来得及看清楚。”大徒弟的母亲回答道。
大徒弟的父亲急得直跺脚,低声吼道:“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谈什么黑衣人!小师父,你快告诉我们,你师兄离开这里之前有没有异常的表现?或者……有没有跟你师父发生什么争执?”
小徒弟摇摇头:“没有啊,我没发现师兄有什么异常啊。师父跟师兄从来没有什么过节儿,怎么会有争执呢?”
大徒弟的母亲则直接问道:“那么,你发现师父最近有什么不正常吗?”
小徒弟又摇摇头。
大徒弟的母亲又问道:“那为什么你们今天不给人家做法事呢?是不是师父生病了?”大徒弟的父亲在旁连连点头,浑身怕冷似的缩成一团,双脚用力地跺地。
小徒弟皱了皱眉头,道:“也没有哇。我心里也奇怪呢,师父为什么不答应给人家做法事了呢?即使师兄不在这里,他一个人也做得过来呀。”
大徒弟的母亲暗叫一声“坏了”,立即往道观深处走。大徒弟的父亲一把拉住精神有些失常的妻子,焦躁道:“你急什么呢,你知道杨道士住在哪个房间吗?”大徒弟的母亲双眼有些空洞,虽被她丈夫拉住,但是脚还不停地抬起放下,继续往前“走”。
小徒弟见他们这样,便主动请缨道:“我知道师父在哪个房间,我带你们过去吧。”说完,他引着这对夫妇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到杨道士的房间时,杨道士正捧着一本《三十九章经》念诵:“……太初天中有华景之宫。宫有自然九素之气。气烟乱生,雕云九色。入其烟中者易貌,居其烟中者百变。又有庆液之河,号为吉人之津。又有流汩之池,池广千里,中有玉树。饮此流汩之水,则五脏明彻,面生紫云。……”
小徒弟当然能听清楚师父念的正是《三十九章经》中的第二十二章。可是这对夫妇哪里听得进道士念经,大徒弟的母亲毫不避讳,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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