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为什么?”
“因为二伯爱我,对我好。所以我喜欢他。”
“那以后你长大了要养二伯,你能办到吗?”
“能。”
“不反悔。”
“不反悔。我和二伯已经拉钩了,决不反悔。”
“那好,一会儿二伯进来吃饭的时候,你给他磕几个头,就算正式拜他为爹了好吗?”
“好的,我马上就去把他叫进来给他磕头。”小忆跑到正在洗脸的王显跟前,把他拉起就走。王显被他的举动给搞蒙了。不解地问道:“忆娃儿,你拉我干啥?”
“我要给你磕头。琴孃说要磕过头之后你才是我的干爹。”
“你等我把脸洗完行吗?小淘气。”
“好吧,那你快点洗啊!我都等得不耐烦了。”小忆的话把在座的人都逗笑了。王显刚把洗脸帕放下,小忆急忙把他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然后跪在他的面前郑重其事地给他磕了三个头。嘴里同时叫道:“爹!爹!爹!”见他的模样,王显想笑,可他忍着了,也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哎!哎!哎!”把声音拖得长长的。眼里同时流出了幸福的泪。忆歌磕头的时候很认真,把头都碰红了。王显好心痛,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把她扶起来。嘴里不停地说道:“好了,好了。磕不磕头也无所谓,只要你能记着干爹的好就行。”说话的同时,王显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镀有金粉的碗,里面装着满满的大米,大米上面放着一张伍拾元的钱,一双精美的筷子压在钱的上面。王显接着对小忆说:“忆娃儿,这是干爹给你的礼物,也是干爹对你的希望。希望你以后的生活就像这只碗一样。”小忆接过碗,看着碗里的钱,不知该不该拿。望着妈妈,征求妈妈的意见。一旁站着的小月,看着女儿的高兴劲,不想扫女儿的兴,点了头,表示默许。小忆见妈妈表了态,拿起钱就往衣兜里装,忘了应该具备的礼节。小月提醒她说:“忆娃儿,你怎么连个谢字都不说一声,真没有礼貌。还不快谢谢干爹。”小忆听妈妈这么一提醒,自知失礼,立刻补上,嘴里冒出一连串的谢语:“谢谢干爹!谢谢干爹…”王显摆着手说:“谢什么谢,我们俩爷子之间,还用得着说谢字吗?再说谢字,明摆着是疏远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所以不能说谢了。”幼稚的忆歌偏着脑袋盯着妈妈说:“对也,那有爹给女儿买东西还要女儿谢的?我以后给干爹买东西也不要干爹谢我,对不对,干爹?”脸上闪现出天真和无邪。
“对!对!对!我女儿说的很对。这才像我的女儿。给我合脾气。”泪水模糊了王显的视线,模糊中,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幸福和后半身的依托。心中忖道:“没想到,我这个孤家寡人也能享受天伦之乐。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福份,即便是唯一的,我也知足了。知足者常乐。”看着父女俩的高兴劲,在座的人都在分享他们的幸福。
“喂!你们都像不饿的样子,我可不等你们了,我的肚子早也饿得咕咕叫了,我要开干了。呀,现在都几月间了,你们还有腊肉?”说着说着,小琴的手就伸向装腊肉的碗。毫不客气地用手抓了一块腊肉放进嘴里,几嚼几嚼,腊肉便下了肚。嘴里啧啧称赞着:“好吃,好吃。小月,你腌的腊肉真好吃,放这么长时间不仅没变味,而且还这么香。你腌肉的手艺真不错,年底我腌肉的时候教教我行么?”
“行,你这么好的一个姐姐,把心掏给你都行,别说是教你腌肉了。但现在你吃的肉不是我家的,是小忆干爹拿来的,是他腌的。你要学经验,就找他吧。”小月说话时,拿眼瞥了王显一眼。王显也不谦虚,大大咧咧地问小琴:“你想学啊?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叫我一声师傅。”
“叫你一声师傅,行。别说叫你一声师傅,叫你十声师傅都行,这不成问题。我马上就叫”于是小琴便拉长声音大声叫道:“师——傅!”王显忙说:“且慢,到时你可别后悔啊?”
“我不后悔,我后什么悔?”
“是吗?那你听我说:你既然叫我师傅,那就得叫忆娃儿妹妹,要不会乱了辈份。”小琴一听他说这些,跳起来绕过桌子就要去揪他。她一边伸手一边叫道:“好啊!你又捡我的欺头。”王显见她来势汹汹,转身便逃。却被身后端着汤的小月挡着了道,差点撞翻了小月手中的汤碗。只得乖乖地站在那里让小琴逮着。小琴先揪他的胳膊,然后再揪他的嘴。王显左避右挡,而小琴一味地进攻。王显只好妥协了,可小琴还不解气,举起拳头,使劲地打在王显的背上。挨了拳头的王显嘻嘻一笑:“下手不轻哩,好在我是个粗人,还挨得起。”小月和亮子坐在一旁看热闹,坐山观虎斗,有点幸灾乐祸。只有忆歌坐立不安,一把抱着小琴的腰求绕道:“琴孃孃,不要打我干爹了,绕了他吧。走,我们去吃饭了,你不是饿了吗?”看着小忆护主心切的样子,小琴更加来劲了。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逗着小忆说:“我就要打,打死他。毕竟你们是父女,胳膊肘儿向里弯。你就只帮他说,看来我是白疼你了。”王显也更加来劲了,不无炫耀地说道:“谁说不是,要不咋舌个说父女情深呢?”
小忆急忙解释说:“不是的,琴孃孃。我也喜欢你,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之间发生战斗。不希望你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受伤。我求你不打了行吗?吃饭了吧。我去给你们舀饭了。”王显说:“还是我们忆娃儿懂事,你还不如我们忆娃儿。”大人们越是夸她,她越是来劲。她依轮次,挨个给大家盛饭。在大人们的赞杨声中,来回地飞奔在厨房和饭桌之间。晚餐在熔融乐乐中开始,也在熔融乐乐中结束。太阳下去了,天渐渐黑了,大地拉下了帷幕,恢复了它的宁静。小琴夫妇提着王显给的腊肉告辞了。望着杯盘狼藉的饭桌,再看看满面倦容的小月,王显有点余心不忍。小声对她说:“小月,剩下的战场由你打扫了,我得回去伺候我的那几位老伙伴啦。”小月说:“你回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还得忙一阵子,难为你了。”
“没啥,只要你好过些,我再累都值。”王显走了,依依不舍,小月用眼光目送,也是依依不舍。
秋天的气候就是这样,阴雨连绵,气温陡降。人们身上感觉到一丝的凉意。而这样的气候最适合秋收后劳累的人们修身养息了。他们好像要把农忙时节耽误了的娱乐补回来。打牌下棋、聚集闲谈、赶场游耍,这样的日子过个二、三天就足够了。缓过气来的人们就开始打整收回来的粮食。把它晒干上仓。要是这样气候的日子持续久了,人们就会怍慌的。他们收回来的谷子堆在那里没有太阳晒,就会发热、生芽,甚至霉烂。人们就会想尽各式各样的办法把谷子弄干。好不容易才收回来的一点点谷子,他们是不会让他烂掉的。那是他们一年的辛苦劳动。小月家的谷子也恶了几天了,她用手摸了摸,有点发热。得赶紧想办法。要不会恶烂的。看样子,要等老天爷出太阳晒是来不及了。小月用谷耙把谷子推开,再用草耙刨去里面那些混杂着的长长的稻草。拿一只大大的簸箕,撮了满满一簸箕谷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端到比她还高的风桶上,踮起双脚,把谷子倒在风槽里。撮了四下子,把风槽装得满满的。由于用力过猛,把脸胀得通红。放下簸箕,喘了几口气,感觉不怎么累了,打开风桶开始风谷子。她风谷子的动作熟练而优美。随着风搅子所发出的悠扬的声音,风桶的嘴里吐出了金烂烂的谷子,像一帘金黄色的瀑布飞泻而出。稻草和渣尘都从风桶的屁股里飘曳而出,随风吹散在空中。那滚滚尘雾挡住了小月看外面的视线。风完一桶又继续去装第二桶,装满后又风,风完后又装,从复着两个动作。当她快风完一半的时候,看见风桶里快要风完的谷子又长了起来,忙抬头一看,只见王显端着一簸箕谷子正往风槽里倒。两眼看着小月,同时小月也看着他。脸对脸,眼对眼,目光产生了碰撞,同时发出了会意的微笑。笑容里包含了许许多多不用言语的话意。耐人寻味的笑容。本来已经很疲倦的小月,这时有劲了,干劲十足。一个人撮,一个人风,若大一堆谷子没多长时间就风完了。这时小月感觉有些饿了,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她对王显说:“哇,时间过得好快哦,我觉得还没有多长时间,就两点过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少午,你在这吃少午吧。”
“好吧,我正想说叫你去做饭,还没来得及张口,你到先说出来了。我的肚子也饿了,饿得差点连端簸箕的力气都没了。你再不去整饭吃,就是在虐待劳工。”
小月横了王显一眼说:“我虐待谁也不敢虐待你呀!你说是吗?”
“谁知道呢?”王显想了想又说:“好像是吧。”小月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向厨房走去。王显也没停着,他把风出来的谷子倒在一旁,用谷耙将谷子推开。没多少时辰,厨房里传来了小月的叫声:“王显,吃饭了,你不是说你饿坏了吗,还挨啥子?”
“哎,来了,我把谷子虾开就来。”
“不虾了,吃饭后再去虾。”
“好吧。”
饭后,小月洗碗,王显接着饭前的活干。他把谷子倒在晒垫里,撒得薄薄的,撒完后又从自己的家里搬来电网扇。打开电网扇的大档,对着谷子猛吹。吹有个把小时,将晒垫里的谷子折拢一堆,然后再推开,重新用风扇吹谷子的另一面。如此不断的折拢推开,反复不停地用电扇吹。人为地降低谷子发热的温度。洗完碗后出来看见王显如此卖力,小月不无感触地说:“王显,你说我们农民多不值,辛苦种出来的谷子才四角钱一斤,为了四角钱,我们得付出多少汗水啊?而城里人一个月就挣几佰元,甚至上千元,可他们还觉少。同他们相比,我们真的不值钱。他们吃着我们辛苦种来的粮食,还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你说气人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