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通啧啧赞叹了几声后,笑道:“没想到这即尘老头儿如此奢侈,只不过到底是山野粗人,做事一味任性。这样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宫殿不像个宫殿,房屋不像个房屋,要它何用。若依我老吕,有这闲钱,不如盖他几百间别致的房子,把朋友们都请来住着,喝酒聊天,岂不畅快!”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绷紧的神经一时也轻松了不少。那青衣小五也忍不住转头瞧着吕公轻轻笑了一声,道:“老爷子可不许乱说,此乃我离谷的镇谷之殿!你如此诋毁,要是……”
“五妹!”不容她说完,绿衣小四冷冷喝道。小五当下收敛笑容,默默退到了一边。
“两位姑娘,怎么不见谷主?”江老爷子四周望望,问道。昨晚服用了玉蕊汤,他的脸色已好多了。
“待会儿自然见得到,急什么!”小四瞧也没瞧江老爷子一眼,径直走到殿中的黄金台边,也不知是如何捣鼓了一阵子,只听“吱呀呀”一声响动,黄金台上那把笨重的沉香椅就在一阵雾气中徐徐向后退去,再一看,椅下竟是黑洞洞的一个暗道。青婵暗暗心惊,离谷中真是诡秘得很啊,主殿里居然也有这样一个密道。
小四、小五已打起了火折子,引着众人走下密道,才刚走几步,头顶上又一阵“吱呀呀”响动,想是暗道入口已自动合上了,这一来道内光线更加阴暗,走在前头的还可借着火光看清路面,走在后头的就只得跌跌撞撞往前摸了。只听“咚!”,许是有人撞了头,前面立即传来小五嗤嗤的低笑声。
“妈的,笑什么!什么鬼地方,道儿都不见!……喂,我说,你家谷主是老鼠哇,怎么尽带着人家钻洞!”撞了头的吕通,听了前面的笑声更是火起,忍不住骂道。
“住嘴!”是小四的声音。她把手上的火折子猛一摇,一时火光大盛,只见小四面若冰霜地立在那儿:“再乱嚼舌根,仔细我把你们都扔这儿,全成死老鼠!”
“喂,你怎么说话的?……”还未等吕通开骂,韵娘就忍不住了,早在璇七殿里她就看不惯小四刁蛮的冷嘴脸。突然她感到衣角被谁扯了扯,再一看,雨淇正朝她使眼色。韵娘立刻会意,心道算了,现在何必惹她!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亮,强烈的光线立即刺疼了眼睛。等适应了光线,放眼一看,嗬,青山绿水,雾气环绕,原来好一处人间胜境!
青山脚下,即尘、即隐正悠闲对饮,小一姐妹分列左右,仍然是身着彩虹般的及地长裙,只不过今日她们的长裙上都如小四小五的一样,镶上了许多亮晶晶的小珠子,煞是华丽。在他们前方不远,放眼一片的绿水,清波荡漾的水面上缭绕着淡淡的雾气,仔细一看,在那水面上方半米多高的地方,与水面平衡,还横牵着一张巨大的纵横交错的红丝网,不知作何用处?只是对着这好山好水早已心旷神怡的伊凡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多想这些莫名其妙的红线。
“谷主真是好福气啊,有此神仙一般的日子!”江一春由衷地赞叹。
“哪里,哪里!请!”即尘悠然一笑,口中虽在谦逊,面上终究有些得意之色,忙着将众人让到旁边的几张椅子上,一人上了一盏清茶。
韵娘品了一口茶,冲雨淇、青婵微微一笑,低声道:“嗨,这哪像是决战前夕呀,说句实话,我沈韵娘便死在此地,也不是憾事。”
“呸呸呸,胡说!”雨淇低声笑骂道:“全没忌讳!对此好景,我可得多活几年。”
不提她二人的低语,青婵心上却忐忑起来,她知道越是这么平静,就越让人捉摸不透,也越让人心中紧张。即尘他们搞什么鬼呢,难道故意先用心理战术?再看仕原、伊凡他们,也都面色凝重,只顾低头默默品茶。
大约一盏茶功夫后,即隐站了起来,他今日仍然穿着一身白袍,广袖束腰,宽宽的衣袖和下摆在清风中微微翻动,实在是潇洒得可以。只见他朝伊凡一抱拳:“章兄,请了!”
“谷主请”伊凡应声而起。按事先说定,第一局由伊凡和即隐比试轻功。
“不知谷主预备如何比试?”
“章兄请看,这湖名为玄湖,今日咱们就在此湖上一较高低。要步行湖上,鞋袜不湿”说着即隐递给了伊凡一只朱笔。
“这是何意?”伊凡把玩着朱笔,不知所以。
“具体规则是,等会儿我先上,章兄你随后追赶,我们只能沿红线走,足不可高过红线,更不可随便跨越红线。当然,红线还可做借力之用,但不许在上面作停留,假如章兄能将笔上朱砂染上我的白衣,便是你赢。再者,我二人也不妨在水上僵持,先支持不住落水或上岸者也算输。章兄以为如何?”
“这个有趣,谷主先请吧。”伊凡微微一笑道,对自己的轻功他还是有自信的。
“好,那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即隐已飘然上湖,白衣胜雪,长带翻飞,宛如羽化之仙。伊凡忍不住喝彩一声,也飞身上湖,手握朱笔,顺线追赶而去。
岸边仕原等人已没有心思再品茶,他们虽见识过伊凡的轻功,可心中仍是没底,此刻只巴望伊凡能早早追上即隐,只要朱笔一点就全结了,否则,谁能悬在这湖上坚持到最后,可不敢说。不提众人眼巴巴地望着,湖上伊凡和即隐早已较起了真劲。伊凡心里明白,这是与离谷的第一仗,直接影响仕原他们的士气高低,千万败不得。而即隐心中更清楚,要想留住青婵,离谷只能胜不能败,胜了,还有机会求求师兄,毕竟青婵目前看来还非武林中人,若一旦败了,那可由不得离谷,青婵是非走不可的。至于其它,即隐倒不真正放在心上。
轻烟,红线,轻快晃动的身影,诺大的玄湖上,即隐与伊凡一个在前疾走一个在后紧追,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然而人们顾不上喝采。
“出鬼了,那小子邪门!”吕通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眼睛紧盯着湖面,嚷道。他是在说即隐。
谁都看到了,伊凡的速度实在是略胜即隐一筹,可奇怪的是竟怎么也赶不上即隐。只见即隐不紧不慢的在红线间穿行,不管伊凡如何加速急追,他总能与伊凡保持五步远的距离。
就快一炷香的功夫了,湖面上的伊凡心中有些焦急,他清楚自己的速度已经不慢,但前方的即隐却像鬼影一样,可望而不可即。不不,这绝不是速度问题,是红线,对,是脚边的红线有问题!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伊凡感到后背心上开始隐隐作痛,想是上次被撞伤的地方。胸口竟也有些闷了,脚步明显沉了下来。糟糕!他心中暗暗叫苦,红线只能稍稍借些力,事先已说好不能踩实,都这么长时间了,脚下根本不曾踏到实物,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一直悬在湖上啊。他自知功力已快耗尽了,只得向红线上频频碰撞以借些虚力勉强支持,心中只巴望即隐早些耗尽力气掉下水去,不,回到岸上也好!然而他立刻就知道自己错了,即隐仍稳稳的立在前面,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完了,看来这回掉下水的会是自己!
“完了,完了!”岸上仕原等人更是干着急。偷眼看看一边的即尘,嗬,这老头儿稳坐在椅子上拈须默笑呢,仍然是神情悠然。他的身后七个彩衣女也正窃窃私语,边笑边指点边议论,大概是说自家谷主稳操胜券吧。
伊凡此刻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自信自己的轻功快过即隐,但如今……力已不支了,急提一口气,更将胸口憋得闷疼,他在线上借力,但又能顶什么用呢?再看即隐,虽然也增加了借力的次数,可仍然衣带飘飘,从容应付。怎么办?他只觉得头重脚轻,完全凭着一股好胜之心勉力坚持,可他知道再不知难而退的话,真要掉到水里出一场丑了。
这时他听到了清脆柔和的声音:“章大哥,加油哇——”
扭头一看,岸边,青婵冲自己飞快的眨了眨眼,随手拔起湖边一根芦苇,只见她把芦苇根上的泥迅速涂到自己春葱似的手指上,又将手指在裙上一拖,立刻那蓝色纱裙上就印上了一抹污迹。所有这些只在眨眼之间,当青婵再次冲自己嫣然一笑时,伊凡已心如明镜。他暗道了一声“惭愧”,拼尽全力提一口气,急追了即隐一阵子,在气力将尽的最后一瞬间跃回了岸上。
“唉,输了!”不论是仕原、韵娘、雨淇还是江一春、天山二佬都在心头长叹了口气,可是他们能说什么呢,伊凡确实已尽力了,怎忍心再责怪他。事到如今,要怪只能怪老天弄人,给了他们这样强的对手,这即隐轻功的耐力实在是惊人,除了伊凡,只怕是能与他纠缠这么久的人都少。
即隐也紧随其后飘然上岸:“章兄,承让了。章兄的轻功果然了得,凭心而论,能与在下僵持这么久的人,章兄还是头一个!”
“是呀伊凡,看得我眼都花了。”仕原担心伊凡面子上下不来,忙赶上前在伊凡肩上拍了拍。
伊凡却微微一笑道:“该说承让的是我才对,因为……”
“因为二谷主你已经输了!”青婵笑着抢过话头说。
什么?大伙儿心中一愣,没回过神来。
即隐也一愣,随即又大笑道:“青婵,何必开这种玩笑……”然而即尘截住了他的话:“不,二弟,这一局你确是输了!”
“师兄……”
“你看看你的衣角。”
即隐低头,所有人的目光也同时聚到了他的身上……
“哈……赢了,赢了!”吕通两手一拍,竟如孩子般大跳大笑了起来。原来就在即隐白袍的下摆上,赫然印着一抹红色痕迹。
“怎么?这……”即隐一惊,瞬间明白过来,只须看那印迹的形状就知道伊凡定是趁自己不注意时先将笔尖朱砂染在了红线上,虽是玩了一个诡计,可事先自己也没说不可以呀,即隐不由懊恼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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