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您别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办。”蝇子帮我重新披上已滑落的外衣。
“这件事就这样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谁也不能再去找麻烦。刘冰那儿我去说,如果你们把我当嫂子,就听我的。”说完我转身向病房走去。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我看到了一夜之间仿佛增添了许多白发的刘妈妈。我转过身去,把身子靠在了门外的墙上,顿时一股凉气直袭我的脊椎。我有一种想要逃跑的欲望。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时候我就落下了病根,感到冷的时候,我总是要灌个热水袋塞进后背的衣服里,借助那股暖流温暖我的全身。
蝇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低着头看着地板说:“嫂子进去吧。早晚要面对的。”
我吃惊地望着他,心里反复地重复着他的话:早晚要面对的。我不解,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是刘冰妈妈的伤心?是刘冰带给我的痛心?还是作为一个他未来老婆所要承担的心理压力与无时不在的忧虑?
门在不经意间被打开了,我看到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涌进了病房。门口顿时被白色的人影所包围,我隔着人群想听清最前面医生的话,但声音太小,人太多,最终什么都没听清。很快人又都涌了出来,进入了下一个房间。我站在刚才还有些热闹的门口,向里张望,刘冰醒了。他的手被那双苍老的手覆盖着,他的侧面在晨光的照射下也变得阳光了起来。
“步步。”刘冰扭过头来,看到我,嘴角轻轻地上扬。
我还未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刘冰的妈妈站起身,把我拉到刘冰身边,把我的手放在了他手里,顿时我被温暖所包围。
“步蕾守了你一宿了,你看你,让人家一个女孩担多大心呀。你要是再这样,我可不饶你了。步蕾啊,他没什么大问题,刚才大夫来查过房了,你放心吧。你也注意着点,别把身子熬坏了。”刘冰的妈妈边收拾东西边说,“你们两个人聊着,我回去熬点鸡汤。”
“蝇子,你跟着阿姨回去,开车慢点,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几件换洗的衣服,把洗漱的东西带来,还有……”我回头对蝇子说。
“嫂子放心,我知道带什么东西。”蝇子搀扶着刘冰的妈妈消失在房门的拐弯处。
“步步,对不起。”刘冰有气无力地说。
《毒月亮》五(6)
我抽出被他拉着的手,抚摸着他前额的头发,心疼地看着他说:“你少说点儿话吧。还疼吗?你想吓死我吗?要是你被人扎死了,我可怎么办呀?”
刘冰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一把把我楼过去,我枕着他的肩膀,身子使劲向前倾着,生怕碰到他的伤口或压到他正输液的手。甜蜜的感觉瞬间盖过了身体的不舒服。我享受着瞬间的幸福。
我向公司请了长假,每天都守在刘冰身边。快到中午的时候,蝇子总会带着刘冰的妈妈出现在病房里,每天随之而来的还有可口的饭菜。刘冰在我们的照顾下恢复得很快。
妈妈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知道刘冰住院了,非要来看看。我实在推脱不开,只好告诉他们医院的地址。跟刘冰说的时候,他显得很紧张:“步步,你说是不是应该和大夫说一声,万一你妈妈要是问大夫我的病情,大夫说是被扎伤的,多不好。咱们得嘱咐嘱咐大夫,千万不能说实话让老人担心。”
我把削了皮的苹果递给他反问道:“你在乎这些吗?如果真的在乎,你现在就不会躺在这了。”
“步步,你怎么了?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和我商量?你早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想起和我商量来了。你和别人打架之前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
“这不是意外吗?我也没想到。还生气呢?”
听了刘冰的话我积压在心底的郁闷和愤怒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生气地说:“你几岁了?你能不能不这么自私地活着?你想过你妈吗?你知道那晚你妈多着急吗?你这么大人了,做事情之前你应该动动脑子想想后果。看看你现在,成天就知道混日子。还记得当初咱们商量一起开饭馆的初衷吗?忘了吧?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哼,早就忘了吧?”
手里转动着未咬的苹果,刘冰慢条斯理地说:“后悔了是吗?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后悔了,是吗?”
刘冰挑衅的目光,使我更加气愤:“对,我是后悔。我后悔爱上你这个虚伪、自私的人。”
“砰”苹果被摔在了我身后的墙上。顿时碎屑四溅。我呼吸,闻到了一股来自苹果的、甜甜的、独有的味道。
“步蕾,今天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不是想离开我了?找到合适的人了?走啊,没人拦着你。现在你就走,从今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也不用你操心。你放心,塌塌实实过你的日子,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看着刘冰的脖子因激动而暴出的青筋,我冷笑道:“怎么着?想赶我走了?为什么不说自己有新欢了?别把脏盆子往我头上扣。”
“对,我是有新欢了,你让路不让路吧,给句痛快话。”
“刘冰,你他妈的混蛋。”说完,我拿起椅子上的大衣怒气冲冲地冲出去,和正好打水回来的小超撞了个满怀。可能是用劲过猛,暖壶在我和小超之间炸裂,刹那之间我的腿部有股热辣辣的感觉,紧接着是钻心的疼痛。我一下跌坐在地上。
“嫂子,烫着了吧?您忍忍啊,我叫大夫去。”小超说着就向值班大夫的办公室跑去。
刘冰听到小超的喊叫,从病床上跳下来,瘸瘸拐拐的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怎么了?怎么回事?小超怎么那么不小心。疼不疼?好了好了,别哭。大夫,大夫……”刘冰扶着刚刚站起来的我,我看着他焦急的神情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对他说:“我这疼。”说完,我甩开刘冰的手,一蹦一跳奔向电梯间。
“37床,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赶快回去……”就在电梯门被关闭的时候,我看到护士将刘冰赶回房间,电梯还没到一层手机就响了,钻心的疼痛使我无暇去顾及。
小超在急诊室里找到我时,大夫已经帮我包扎完毕,正在对我讲注意事项。
“嫂子……”小超看到我站起来,伸出手来想扶我,我站直了身子向后闪了一下说:“回去告诉刘冰,从今以后我的事用不着他操心。”
《毒月亮》五(7)
“步步。”刘冰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他的手按在腹部的伤口处痛苦地看着我。
我扭转过头去。大夫看到我们三个人僵持在急诊室里不耐烦地说:“怎么回事,你们都有事没事?没事赶快走。”
小超走过去一把揪住了大夫的衣领。
“小超。”我迅速地叫他一声。
“超,扶着你嫂子,咱们回病房。”刘冰说完先退了出去。
我蹦跳着不理会他俩,缓慢地向医院门口移动。
“小超,你去把车开过来,送你嫂子回家,你不用回来了,我这儿没事,在家伺候你嫂子吧。”刘冰在我背后叮嘱着小超。
我的心此刻已是一片死灰。
勉强上了车,我故意不看车窗外的刘冰,小超和他又说了几句什么,上车关上了车门。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迅速向家的方向驶去。
看着街道两旁的景色,我的心麻木、没有知觉。其实我知道这次吵架完全是我在找茬,心底积压的东西已经把我压得喘不上气来,所以才爆发得这么不可收拾。
刘冰拆线的时候,我的腿也好了很多,但我一直没有再去医院看他。刘冰的妈妈每天从医院回来后再来看我,给我做好吃的饭菜。他妈妈让我搬过去和她一起住,我谢绝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骂一顿刘冰。有一次看到他妈妈把做好的饭菜放在我面前,我哭了。我的眼泪也感染了她的情绪。她一边抹着我的眼泪一边不停地说:“孩子,你受苦了。这要是让你妈妈知道了,她该多心疼呀,都是阿姨不好。”我哭着摇着头。我没有告诉她,其实在我烫伤腿的第二天,妈妈和爸爸去医院看刘冰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消息了。还是小超把他们从医院送回了家。那天妈妈意外地出现在门口时看到我蹦蹦跳跳的样子心疼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说说你和刘冰,怎么都不会照顾自己?!”听着妈妈的话,看着妈妈的表情,我不知道刘冰是怎么对他们解释的。所以我也不敢接话茬,只是一个劲地说:“没事,快好了。”妈妈让我搬回家住,我没同意。其实,我是想回去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念爸爸做的饭,好几次在梦里梦见自己吃了爸爸做的可口的饭菜后烦恼一下子不见了。但我现在不知该怎么面对爸爸和妈妈关切的目光。
那段时间里,我喜欢上了孤独的滋味。每天晚上刘冰都打电话过来,一般情况下我什么都不说,只是他在另一端不断地讲着白天发生的一切。有时候他会突然停下来问:“步步,你在听吗?”如果我“嗯”一声,他会变得很高兴。如果我不说话,他的情绪就会低落下来,但还是会不停说下去。
刘冰出院的前一天晚上他打电话问我是否可以让他回家住。我告诉他当然可以,这是他的家。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我知道如果想成为他老婆,就必须去承担一些普通人不用去承担和考虑的风险与担心。
刘冰进门的时候,他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我在客厅里蹦跳着往餐桌上摆放饭菜。
晚上刘冰坐在床沿,轻轻地摸着我那还缠着纱布的腿:“还疼吗?你特恨我吧?”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能离开你的圈子吗?咱们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刘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步步,那天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还对你发脾气。对不起啊。都怪我,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怕你瞧不起我,离开我。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心里话。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还是那句话:给我点时间。你放心,这绝不是在敷衍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看我在这个圈里好像呼风唤雨似的,其实我活得一点自我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一个棋子。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像一杯